第60節(jié)
霍之汶扶額:“醫(yī)院窩了這些天,窩出欲求不滿那種病?” “你現(xiàn)在話多的時候比陸地還吵。” “陸地一直以為你挺喜歡他的。”席宴清嘖了一聲,一臉惋惜。 眉宇間卻是一片平坦,似笑非笑。 霍之汶依舊面色沉靜,狠攥了一下他的手:“別曲解我的話。” 她而后抽手去碰他的臉,觸感有些涼:“煙花看完了,回去。我容你任性這將近一個小時,可以了。” 任性?席宴清扯了下唇角,有些重,難以提起。 這些年,她從來給他的都是意料之外。 這和他以為的她會有的反應(yīng)太不一樣。 她看他的表情好像他真是一個需要喂顆糖的孩子,而她縱容,雙眸中汪著盈盈星光。 席宴清腳步還被釘在原地,順手揉亂她的長發(fā):“你再這樣搶我身為男人的臺詞,是打算逼我去變性?” “我對我目前的性別還挺滿意的。” 帶幾分無奈,幾絲調(diào)侃。 他下顎一擺,指向一旁開放式的廣場內(nèi)未開放的噴泉旁,扳正語調(diào):“站那兒去。” 霍之汶帶些挑釁的目光掃向他,沒動。 “想我抗你過去?” 他過去做過把她扛在肩上的事,輕松、利落。 霍之汶緩聲輕語:“你隨意。” 席宴清嗤笑一聲,放軟語調(diào):“過去,我跟著你。” “想無理取鬧?” “那是形容男人的詞嗎?” 霍之汶沒搖頭:“沒人規(guī)定不可以。” 那他還就真鬧一次。 她話乍落,席宴清步一邁右臂勾上她的腰將她整個托起橫抱,再度劈頭吻下來。 他口勿得力道柔和,輕勾輕纏。 霍之汶眼微瞇,面前見到的始終是他深邃的雙眼。 他駕輕就熟,她被動地跟著他的節(jié)奏呼吸。 此刻的畫面每一幀每一秒都被放緩。 停下來之后,席宴清失笑:“再不溫順,我只好扔你進云舟河。” 她在自己眼前,自己手心,他的指腹擦過她的眉骨。 他選定的這個女人,眉宇間從來都是堅毅。 是他看過許多遍,認認真真記在心里和紙上的那種模樣。 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訴她:“春末我第一次能隱約看清你的樣子,從紐約回來的時候,看得更清楚了些。” “這幾個月你應(yīng)該聽過我的情況,見過我的病例報告。當年的后遺癥,留下來的淤血,基本散清。之前瞞你是因為并沒有徹底恢復(fù)。” 不想帶給她期望,最后卻依舊還她一個瞎子。 霍之汶的手勾在他的頸后,安靜地在他懷里。 席宴清默了兩秒,笑:“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問我,看得見你和流沙是什么心情,以及是否好看?” 霍之汶擔心他負重會吃力,聽到他的話眉心更是一擰。 他想她開口,那她便不去選擇沉默:“我想過。” “我想過某一天,你能重見光明,我會是什么心情。” 可他的隱瞞,并沒有給她表達的機會。 席宴清的表情有瞬間的遲滯,眸色深沉:“這是我的錯誤決定。” 他最終還是隱去那三個字,他知道無論何時,她都不會想聽那聲對不起。 “我有這樣的前科,現(xiàn)在想請你鄭重地考慮昭告天下,以后的人生讓我負責,是不是挺沒皮沒臉?” 他的眸光微爍,霍之汶眼前的他的臉,隱于夜色下的線條緊繃。 他在緊張。 “哦,我以為是你少年心性大發(fā)看煙花,原來是求婚?”霍之汶不咸不淡地挑明,“但是席宴清,這件事我五年前已經(jīng)做過了。” “你重復(fù)一次,是對我以前的表現(xiàn)不滿意?” 怎么會不滿意,當年她的話,是他有生之年,聽過的最讓人深感驚心動魄的聲音。 他不像她那般從容,連這樣的事情,都還是輸給她。 但席宴清緊張的情緒此刻也被霍之汶幾句話順時瓦解。 他微微笑著,而后字字分明又意有所指地說:“你做的很好。是我得寸進尺,總惦記重溫舊夢。” “說說,當我勉強你。” 霍之汶直視他的眼睛,不閃不躲:“既然你求我。” “有些長。” 席宴清緊了緊手臂:“洗耳恭聽。” 霍之汶并不介意變得rou麻:“你可以得寸進尺,可以任性,可以問我要任何問題的答案,在我面前,你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我從五年前,就給了你這樣的權(quán)利。” “我不需要你交代你的過去,除非它影響了我們的未來。” “我也不需要你承諾將來,那是我和你兩個人一起努力要做的事情。” 她從他的懷抱中掙脫下來。 她的眼神太認真,席宴清沒有固執(zhí)地不放,縱然他在此刻只想將她緊扣在胸前。 偶有寒風掠過,寒冷意沒有在身上堆積。 霍之汶教會了他很多事情。 那些別人,那些路過的甲乙丙丁,從來不是會影響她和他的人。 他和她的問題,從來只受他和她的影響。 所以他為什么給了她一個這樣云遮霧掩的席宴清? 他的悲歡挫折,如果在世界上已經(jīng)有人知曉,那么他就應(yīng)該有告訴她的義務(wù)。 她是離他最近的那一個人。 他有責任不讓她經(jīng)歷從別人口中得知關(guān)于他的一切時失望的情緒。 他對邊城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他感激她沒有告訴他那是不對的,沒有站在他的對立面。而這也許有悖她的認知。 從很早前他就知道,年少時他向善,商潯的事情之后他掙扎在向惡的路上,而他此后的人生將向“佛”。 他信她。 *** 有些話,霍之汶早有脫口的打算,前面也曾說及,但終究沒有全盤托出。 將它終結(jié)在這即將過去的一年,沒什么不好:“過了春節(jié),又是嶄新的開始,過去的就過去了。既然說了,就一次說清楚。放下,我們都往前走,別再回頭看。” 她咬牙,說出那些事實:“我調(diào)查過你。” “查過商潯,查過商家,查過ce9602空難。” “我也揣測懷疑過你。” 她更懷疑過她自己。 席宴清的目光也依舊鎖定在霍之汶身上:“我知道。我還知道你現(xiàn)在也相信,在平遙,我會跟你回這座城市,跟你,不是和別人,不止是為了那一個仇字。” 不然他在經(jīng)歷這次事故,差一點要“來不及”之后,會早便選擇開口。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有多不想失去她這樣一個女人。 霍之汶沒有訝意:“我知道爸爸,你父親,因何而死。也知道了從霍家旗下的雜志下發(fā)出的那篇報道,是輿論的源頭。” 很遺憾,這些他在意的人,她都不再有見到的機會。 她的眸間漾著不容質(zhì)疑的光:“不是恐嚇,但你如果只是為了拋棄我而接近我,最后一定會‘死無全尸’,我會親自動手。” “知道。”席宴清還是這幾個字,滿目深黑,“我一直打算好好活,到八/九十的時候,死在你后面,安置好你,我再走。不過最近時刻擔心你現(xiàn)在會厭倦,踹了我。” “但我又了解你不喜歡男人妄自菲薄,所以我相信你舍不得。” 霍之汶蹙眉:“養(yǎng)個傷,養(yǎng)得更花言巧語了?” 他開始無恥:“沒。就是我老了應(yīng)該挺可愛的,你得看看。” 霍之汶:“……” *** 隔了幾秒,霍之汶又啟唇:“之前在家里,樓梯下,我說得是假話。” 那個看似分崩離析的夏日。 兩個人都記憶猶新。 當時她說了很多,席宴清記得最深刻的那一句是,她說不愛他……他最不相信的,也是這一句。 “也知道。”他還是那一句話,只是眸間的笑意漸深,“我去沃刻礙你的眼,就仗著這個。” 她還想說很多,看著他堅定的眸光,卻又覺得那都是不再需要多說的事情。 她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會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