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然而領隊的回答讓錢旭東有點小失望,“已經有不少媒體找過我了,說實話我誰也沒幫,你們去找伍教練吧,他比較了解唐一白,這事兒讓他們自己做決定。” 錢旭東只好去找伍勇。結果,伍勇比領隊干脆多了:“不好意思,關于專訪我已經定了。” 錢旭東悻悻而歸。回來看到云朵沒心沒肺的跟孫老師林梓說笑,他氣不打一處來。這種怒氣很沒道理,他在唐一白那里碰了壁,而唐一白又對云朵另眼相看,所以他就看云朵不太順眼。 云朵沒感受到錢旭東的不悅,她還傻乎乎地問他能不能拿到專訪。 哪壺不開提哪壺!錢旭東沒理她。 那一頭,伍勇所謂“我已經定了”,也只是初步確定。他聯系了兩家電視臺,還沒有確定選哪一家,想發揚一下民主精神,回去問唐一白。 其實主要原因是他有點選擇困難癥,不知道選哪個好。 結果好么,他一問唐一白,唐一白搖搖頭,“能不能兩個都不選?” 伍勇一瞪眼,匪氣兮兮地問他,“那你選什么?” “《體壇周報》。” “不行,電視臺比報紙的宣傳好。” 唐一白睜大眼睛看他,拿出了賣萌的精神,“伍總,我一直很聽您的話,這次能不能聽我的?” 伍勇狐疑地盯著他,“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一定要選《體壇周報》?” “我想把我的第一次專訪送給《體壇周報》的云朵,獨家。” …… 伍勇也是這樣銷魂的表情,然后他八卦兮兮地問他,“說老實話,你跟那個叫云朵的小姑娘,到底什么關系?” “他幫我過了英語四級。” 伍勇一瞪眼睛,“不是女朋友?你太讓我失望了!” ☆、第26章 伍勇和唐一白正說著話,見到袁師太從他們身旁路過。袁師太看到唐一白,朝他點點頭,“一白今天發揮得很好。” 唐一白謙遜地微微低頭,“謝謝袁師太。” 伍勇得意了,眼睛里冒著賤兮兮的光芒,他問袁師太,“怎么樣,服不服?我伍勇教導出來的孩子,新的亞洲飛魚!說不好就是下一個奧運冠軍嘍。” 袁師太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地對唐一白說,“你要是跟著我,早成世界冠軍了。怎樣,有沒有興趣?” 伍勇臉一黑,“有你這么挖墻腳的嗎,當我是死的?” 唐一白知道袁師太在和他開玩笑,他笑道,“袁師太,峰哥一個就夠您頭疼了,我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倒也是。”袁師太點點頭,飄然離去。 從始至終都沒看伍勇一眼。 無視,總是比針鋒相對更加讓對手難堪。 伍勇很生氣,唐一白感覺他短短的胡茬都在晃動。伍勇指指袁師太的背影,“這人,這人……” “伍總您放心吧我會永遠追隨您,”唐一白連忙安慰他,“不過我說句實話,您真的不是袁師太的對手……” 袁師太這個人很特別。她今年四十三歲,至今未婚,身材嬌小,從表面上看特別像個溫婉可親的小女人,實際上身體里卻住著一頭哥斯拉。唐一白親眼見過袁師太打祁睿峰。那次祁睿峰做了很傻的事,暴怒的袁師太想抽他耳光,結果很尷尬地夠不著,最后是祁睿峰蹲在地上讓袁師太抽……現在想想都覺得凄慘啊,當時唐一白趕緊回避了。 如果好朋友正在經歷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回避并永不主動提及,是比安慰更好的選擇。 相比袁師太,伍總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從來沒打過他。單憑這一點,唐一白就相信伍總不是袁師太的對手,他不夠狠。 伍勇還想吐槽袁師太,可是人都走了,他在背后和一個小年輕吐槽她,顯得太慫,于是擺了一下手作罷。 唐一白猶豫著,說道,“伍總,明天我想回一趟家,等閉幕式再回來,可以嗎?” “家里有事?” “不是,”唐一白搖了搖頭,“我挺久沒回家了,而且我mama最近都沒打電話罵我,這不像她,我擔心她在憋什么招數整治我……” 伍勇有些無語了,“行了回吧,也不用參加閉幕式了,來回跑太麻煩,我會跟隊里說。” 唐一白很高興,“謝謝伍總!” “專訪的事情自己看著辦,我不管你了。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數。” “嗯。” 伍勇想了想,也沒什么可交代的了。相比其他運動員,唐一白特別讓人放心。其實伍勇挺羨慕袁師太的,因為祁睿峰那孩子天天出幺蛾子,運動員不好了,教練才會有強烈的被需求感,這是他們的價值所在。唐一白呢?這小子心智早熟,心理很強大,有時候他這個當教練的還需要他來開導,媽的…… 晚上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坐大巴車回酒店。祁睿峰今天沒有比賽,來現場是當觀眾的,給隊友們助助威。他看到唐一白時,重重擂他一拳,“干得漂亮!” 唐一白笑笑,今天他收到好多這個評價。 車廂內很昏暗,兩人并排坐著,唐一白看向窗外。q市是一座濱海城市,城市建設很年輕化,道路寬廣,樓宇高大。散發著淡黃光芒的路燈,像是一顆顆浮動的金色珍珠,點綴著這座漂亮的城市。路燈的光芒末端,是烏蒙蒙黑漆漆一片混沌,有如時空的黑洞一般,望之使人生畏。 那是大海。包容一切,吞噬一切的大海。 祁睿峰突然問道,“你見過海嗎?” “見過。” “在哪里?” “后海。” “滾球。” 唐一白笑了笑。他換了個姿勢,完全面對著車窗外。那些迷離撩人的五光十色飛快在眼前滑過,唯一不變的是沉默而堅定的大海。 他沒有說錯,他真的見過海。三年多前,同樣是這個城市。他帶著一張罰單,一條傷腿,一肚子的委屈和迷茫,來到這個城市。他心想,從七歲到十八歲,他在水中游了十一年,但他卻從來沒有見過海,那是多么遺憾。所以他想在夢想即將走到盡頭時,看一看大海,看一看這天下最寬廣的水。 那是怎樣的情形呢?一望無垠的水面占滿天際,見者無不為之胸襟遼廓。奔騰著咆哮著嘶吼著的海浪,如巨獸一般不斷撞擊著海岸,層層疊疊,卷起千堆雪。 海浪像是拍在了他的心房上。 他心想,我為什么要相信命運那種扯淡的東西?我的命,我的運,都攥在我自己手里。我跌倒了,再爬起來就是。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才能戰勝一切。這世上根本沒什么枷鎖,一切的枷鎖,都是人自己給自己的心上的鎖。我想要什么,我就去拿,我不信我拿不到! 在人生的道路上,苦難就像層出不窮的怪獸,沒什么稀奇。如果你遇到它,揮劍砍翻就好。 往日的心情激蕩,現在想來,卻是一片淡然。唐一白望著視線盡頭的那片黑暗,默默地想,下次一定要在海里痛快游一游。 祁睿峰突然說道,“我今天看到云朵給你加油了。” “是嗎?”他換回背靠著座椅的姿勢,扭頭看祁睿峰。 “是,她跳得很高,真像只小兔子,很傻很傻,”祁睿峰說著,輕輕撇了一下嘴角,很不屑一顧的樣子,眼睛中卻是帶著笑意,“我錄下來了。” “我看看。” 祁睿峰打開隨手拿的一個玫紅色外殼的pad。這個pad是袁師太的,因為祁睿峰最近表現不錯,袁師太允許他玩兒兩天,祁睿峰剛才在觀眾席時,已經玩了好一會兒的賽車游戲,那感覺簡直棒呆。 他找到那個視頻文件,播放給唐一白看。 視頻是從唐一白做準備動作開始錄的,顯然祁睿峰一開始的目的并不是云朵。鏡頭在泳池內停了一會兒,便向觀眾席掃視一圈,掃過媒體等候區時,鏡頭又退了回來。 接著是祁睿峰的配音:“咦,這不是蛋妹嗎?” 唐一白擰了一下眉,“你答應過我不再叫她蛋妹。” 祁睿峰顧左右而言他,“閉嘴,接著看。” 然后鏡頭就一直停在云朵身上沒動。唐一白看到她纖細的身影,突然間又喊又跳的,由于距離太遠,基本上聽不到她在叫什么,倒是祁睿峰的配音很清楚:“哈哈哈,好傻!” 唐一白低頭盯著她的身影,輕輕笑了笑。液晶屏微光的映照下,他漂亮的眸子像夜色一樣溫柔。 視頻很快播放完畢。唐一白看著祁睿峰退出播放器,便說道,“把這份視頻拷貝一份給我吧。” “好的。” “然后把源文件刪掉吧。” “為什么?” “你不刪,袁師太也會刪掉的,刪完之后還會抱怨你。” 祁睿峰想了想,唐一白說得在理。他點點頭,“好……”他突然有些得意,“這是云朵的黑歷史,我也要存一份。” 第二天上午,唐一白回到家。今天正好是周末,他本來還想給爸媽一個驚喜的,結果回到家一看,根本沒人,家里只有一條狗。 二白一個人在家好寂寞,聽到有人來很高興,叼著一雙拖鞋跑到門口。 唐一白發現二白長出息了,還知道給主人遞拖鞋了,以前拖鞋只是它磨牙的東西。他獎勵性地拍了拍它的頭,然而一看那拖鞋,他有點斯巴達了…… 這是一雙淡粉色的、有著y形狀的棉拖鞋,大小大概相當于唐一白的一只巴掌那么大。 唐一白震驚地看著那雙棉拖鞋。他mama這是要返老還童嗎?穿這么少女的東西? 他敬畏地把那雙拖鞋放好,找了自己的鞋換上。 在家里轉悠了一圈,唐一白確定爸媽都不在家。他先回了自己的房間,打算小小的休息一下。結果他的房間竟然鎖上了。 呵呵,還好我早有準備。 唐一白摸出鑰匙,隨著鎖眼輕輕一響,他推門走進去。 然后他很快退了出來。 唐一白恍惚了一下,繼而迷茫,繼而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剛才那個是他的房間吧?應該是吧?他應該沒走錯門吧……他低頭看看臥在他旁邊的哈士奇,確信他并沒有走錯家門。 他再次走進房間。 這房間,怎么說呢,像是從一塊烤紅薯陡然變成了制作精美的蘇式小點心。墻上的海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一副原木色邊框的風景油畫,色彩明亮鮮艷。書桌上擺著一摞書,還有一小盆多rou植物,墻上新釘了一副書架,架上擺著書和各色工藝品。床單被罩沒有變,不過床上多出了一只巨大的維尼熊。衣柜的推拉門關著,柜門上貼著一幅巨大的貼紙,形象是兩只憨態可掬的卡通熊貓。 他走向陽臺。 窗簾也換掉了,換成淡藍色雙層帶蕾絲的飄紗窗簾。天啊,蕾絲! 唐一白有些頭疼。這就是他mama收拾他的方式嗎?把他的房間裝點成一個小姑娘的臥室?蕾絲啊我了個去,看著就嚇人好嗎…… 他不想看到那么多蕾絲,刷地一下把窗簾完全拉開。 晾衣桿上掛著一個圓形帶小夾子的晾衣架,架上夾著幾只卡通圖案的襪子和一只……文胸。 粉藍色、繡著花朵圖案、帶蕾絲邊的,文胸。 “咳。”他趕緊把窗簾拉回去,臉龐微微有些熱。 他現在有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于是趕緊掏手機給他爸爸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