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琪娘越看四娘越覺得煩躁,只覺得房內格外的憋悶,瞪了她一眼后,便叫了小原陪自己到園子里去逛逛。 天氣已經漸入深冬,小原看了看外面的天氣本想勸琪娘別出去,可見琪娘臉色陰沉沉的,就不敢吱聲了,拿了件翠紋織錦羽緞斗篷給她披上,兩人便一起去了儲秀宮東面的園子。 兩人閑逛了一小會兒,琪娘心中仍滿滿都是那五娘和東宮的事情,不但心情沒能好起來,被冷風一吹,倒突然覺得肚中一陣絞痛,好像要瀉肚子的樣子,小原連忙扶著她進了園子里的凈房,自己則守在了門口。 琪娘剛進了凈房沒多久,便聽到隔著磚墻傳過來低低的說話聲,并伴著一陣嘩嘩的水聲,好像有人在洗滌東西,這凈房后面便設有清洗恭桶等物的水池,琪娘開始也不以為意,只當是在此處當差的小宮人在閑話而已。 但隨著一句“伊川縣縣主”的字眼傳入了她的耳中,琪娘便一下集中起精神,側耳仔細聆聽起來。 剛才先說出五娘名號的那聲音十分幼嫩,仿佛是個還在稚齡的低等小宮人,此時她接著說道:“那小黃哥哥一貫來很是照顧小蘭的,所以小蘭便將那縣主喜歡去哪里,喜歡什么時候去園子里都告訴了他,可后來小黃哥哥又讓我想辦法將那縣主引到園子東門去,小蘭這才怕了起來,并沒敢答應他什么......” “哎呀,你怎么這么糊涂啊?”,另一個聲音此時也響了起來,語調十分的焦急,“小蘭,你可知道那黃內監(jiān)干嘛要打聽那縣主的行蹤嗎?” “我...我開始并不知道,后來因為我不肯答應小黃哥哥去引縣主,他便威脅我說,是那冠華將軍李紀身邊的人托他辦的事,還問我有沒有聽說過冠華將軍的名頭,說那冠華將軍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若我不答應,他就告訴對方,讓人家想辦法討了我去冠華將軍府上伺候,不出兩天,便能將我活活給作踐死,嗚嗚嗚,我這才知道,原來是那冠華將軍看上了那縣主......” 這名叫小蘭的小宮女這句話并沒能說完整,便被人一把堵住了嘴巴,而后琪娘便聽到有腳步聲輕輕往凈房后窗這邊走了過來,琪娘此時早已是興奮的心咚咚的狂跳,一聽到情形不對,便拎著裙角幾步走到了凈房一側的角落里,矮身躲了起來,果然片刻后,便有一只手輕輕捅開了掛在后窗上面的細竹簾,向內張望起來,半響,那竹簾才又被輕輕放下了。 “小蘭,你不要命了么,這話也敢大喇喇便說出口來,你難道不知道這縣主是要被指給誰的嗎?哪里還容得別人看上啊?”,那另一人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輕了許多,琪娘小心移到了后窗下面蹲著,才能勉強聽清楚。 那個小宮女此時已經嗚咽起來,硬壓著哭音低聲說道:“真的,jiejie,我沒騙人,那小黃哥哥說的清清楚楚,說那...那人早聞縣主艷名,也并不想做別的,只是想看那縣主一眼就好......” “這樣的鬼話你也相信,你你...你莫不是應了他啦?”,另一個宮女此時顯然已經急壞了,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小黃哥哥說的嚇人,我不答應他便不讓我走,我我怕他真鬧起來,便先答應了...嗚嗚嗚...然后他便塞給我了這個......” 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而后便是另一個宮女倒吸一口涼氣,急急說道:“這樣扎眼的東西,你也敢收下,你可真是...唉唉唉......” “jiejie救我,jiejie一定要救救小蘭啊,小黃哥哥讓我明日未時中左右的時候,想辦法將那縣主引到園子東門去呢...我我可怎么辦啊?” “還怎么辦?你真是傻了不成,這種事是動也動不動得的,你明日只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那死內監(jiān)是嚇唬你呢,他們只不過想讓你聽他們的話而已,那人是什么樣的身份,哪里真會和你一個小宮人計較,就算那內監(jiān)說的是真的,你做了此事也是一樣要死的,恐怕還要死的更快些呢!明日你就裝病歇一天,千萬不要到園子里來。” 那小宮人顯然是早嚇暈頭了,聽了這宮女的主意便一疊聲的應下了,而后才又哆哆嗦嗦的問道:“jiejie,那這東西怎么辦呢?” “扔了,馬上扔了,就扔在這糞池里,以后不管什么人來逼問你,你都一口咬定從未見過便是。” 而后那墻后便傳來嘩嘩沖洗的水聲,琪娘知道此處不宜久留,她肚子此時竟也不痛了,便連忙收拾好衣裙躡手躡腳出了那凈房,她本來還發(fā)愁外面小原見了自己一定要出聲說話,會驚動到后面那兩個宮人的,誰知小原竟然沒守在凈房外面,琪娘張望了片刻,才看到她步履匆匆從旁邊往這里過來了,琪娘連忙急步迎了上去,攜著她便往外面走,小原本還要向她解釋自己剛才是被人叫去抬東西去了,琪娘卻茫茫然完全沒在意。 這日晚間,琪娘幾乎沒能好好睡上一個時辰,一直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第二日起來,眼下難免有些發(fā)青,不過她情緒似乎不錯,一掃前兩日的抑郁無神,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和四娘兩人一起用過了早膳后,便從床頭的匣子里摸出一個牡丹紋雙絞絲銀鐲子,來到四娘身邊,極為自然的拉過四娘的一只手給她套上了。 四娘愣怔怔的反應不過來,抬頭看著琪娘,張嘴正要說什么,卻被琪娘搶先一步說道:“四娘,再過幾日,咱們姐妹恐怕就要各奔東西了......” ☆、第105章 擺布 那琪娘本來生的就十分清秀出塵,此時拉著四娘的手,一臉凄然與動情的望著她,倒一時把四娘給看愣了。 “這鐲子并不是什么好東西,不過是jiejie從原來的家里一直戴出來的,如今送給meimei,也好留個念想,四娘meimei,可別嫌棄啊......” 四娘雖與琪娘一貫脾氣不投契,又因為五娘早年曾警告過自己要提防琪娘,便對她一直保持著距離,可兩人說到底也并未鬧過什么真正的矛盾,尤其這兩年來,琪娘脾氣不再孤傲冷僻,對人溫柔和氣的很,兩人進了儲秀宮又一起住著,琪娘起碼于表面上一直拿出做jiejie的樣子,十分的照拂她,倒是四娘因為心情不好,一直拗著性子,并沒怎么搭理琪娘。 如今被琪娘這樣情真意切的握著手一說,四娘也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她自從與那五娘疏遠后,心里便一直空落落的,又憋的慌,除了這么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事事都依賴五娘幫自己拿主意外,更是因為她心中早已將五娘當成了自己最要緊的親人,這猛然間就被丟了開去,怎么能不難受呢。 看見四娘明顯被自己打動,琪娘心中一喜,面上卻是越發(fā)凄楚了,眼睛一眨,一雙妙目中便泛起了淚光,語帶哽咽的說道: “咱們五人打小一起到了這永嘉坊,磕磕絆絆到現在,蕓娘已經先定了人家,六娘又一直病著見不到,如今咱們三個眼見著也要各奔東西,雖然都還是在這長安城里頭,但以后恐怕也是每年都難得能見一兩面的,我這一想起來,心里便難受的很,尤其是那五娘...唉,她如今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真就這么和咱們生分了么?” 四娘聽到別的猶可,一聽到琪娘說起五娘來,頓時千般委屈涌上了心頭,眼淚撲簌簌便掉了下來,伺候兩人的小宮人見狀連忙上來勸慰,琪娘便沖她們擺擺手道:“你們兩個去門外守著吧,我們姐妹兩個今天要好好說說體己話,有事再叫你們。” 小原等人倒也是有些能體會二人此時的心情,且她們只老實坐在房里說話,并不怕出什么事情,便依言都退到了屋外。 琪娘見房內沒有其他人了,才又湊到四娘跟前,一邊拿起絲帕輕輕替四娘拭淚,一邊輕聲說道: “四娘,我其實并不相信五娘meimei會那么絕情,尤其是對你,你們兩個以往是多么要好的啊,五娘meimei性子那么溫柔,人又和善,她只是因為受了那逆賊程平的驚嚇,一時迴轉不過來而已,四娘,咱們剩下時間也不多了,若是就這么和五娘meimei分開,我心里實在是難受的緊,咱們是做jiejie的,總要體諒meimei,今日午后,咱們到園子里再去找找五娘,我和你一起去勸她,說不定就能勸的她回心轉意也不一定,以后大家依舊和和氣氣的做好姐妹,你看可好?” 四娘默默抽泣著,顯然還有些猶豫,她在五娘那里已經碰過太多次的軟釘子了,實在有些傷心泄氣,再加上對琪娘一直有點本能的防備之心,一時便拿不定主意了,琪娘則馬上更湊近了過來,伸手摟住了四娘的肩膀,柔聲說道:“咱們也就只當是最后盡一次力吧,我也找過五娘不止一次兩次,若她真真再不愿意和咱們姐妹親近,咱們也就可以死心了,今后各人各奔前程、各安天命吧......” 琪娘說到最后,自己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四娘自然也知道琪娘之前幾次去找過五娘的事情,心里不免猜測她應該是為了巴結五娘,倒是去掉了最后那點疑心,她用帕子一抹眼淚,用力點了點頭說道: “好吧,咱們再去找她最后一次,若是再不成,就算咱們姐妹緣分盡了,今后就只當陌生人來相處吧。” 兩人商議定了,等一起用了午膳后稍作休息,便扣著五娘每天去園子里消散的時間,帶著兩個小宮人也往園子里去了。 原來這五娘并不愛在園子里逛,隱隱有些躲著眾人的意思,后來還是崔皇后娘娘有次詢問起來,因為太醫(yī)院給的脈案上說這伊川縣縣主養(yǎng)病的時間太長了些,應該要多多走動鍛煉,崔皇后便吩咐她專門派給玉華的宮人,每日里都要安排著伊川縣縣主去園子里走一圈,只當是鍛煉了。 于是,每日里用過午膳后,五娘便會由人陪著到儲秀宮的園子里走幾圈,而后便坐在云岫亭里曬曬太陽,琪娘和四娘都曾趁著她出來的時候去找過她說話,但每次都被玉華著人給推擋了,此次她二人既下定了決心,便步履匆匆直奔那云岫亭方向去了。 這儲秀宮的園子本就不大,諸位秀女又無他事,幾乎每個人每天都會來走一圈的,小原等兩個宮人也并沒察覺琪娘兩人的異狀,只跟在后面服侍著。 待到了云岫亭下面,五娘果然坐在里面,兩個宮人離她遠遠的站著,她一個人仰頭沖著陽光瞇著眼發(fā)呆,整個人被陽光籠著,越發(fā)顯得清麗無雙,四娘已經好幾天沒到她,此時心中難免激動,她如今一心一意只惦記要找五娘問個明白,究竟是為什么要冷落自己,哪怕問清楚了徹底死心,琪娘見四娘臉上神色激蕩,便伸手暗暗從后面推了她一把,嘴里輕輕喊了一聲:“五娘...”。 四娘并沒注意琪娘的動作,只是不由自主的往前一邁步,嘴里便忍不住大聲叫了一聲:“五娘!” 坐在亭子上的玉華扭頭看到兩個人,便起身微笑著沖她們二人遠遠的俯身一福,并不說話,而本來站在較遠的地方的兩個宮人,便馬上上來打算攔住琪娘與四娘。 這情形和前幾次是一模一樣的,四娘甚至知道,這兩個宮人等下定會上來好言好語相勸她們,說那縣主要練習吐納,并不方便被人打擾。 四娘本已經習慣這樣的場面了,可此時琪娘卻在她耳邊帶著哭腔低聲說道:“我看定是這兩個宮人在弄鬼,你看五娘剛才還一個勁的對咱們笑呢,哪里有不愿意見咱們的意思,偏偏這兩個奴婢搗亂。” 四娘其實一直最難受的也在這里,若是五娘和自己發(fā)脾氣、甩臉子,甚至吵一架也好,她都能更好接受些,偏偏這五娘每次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卻是一直不肯和自己多說一句話,真真是悶死人了,今日她被琪娘這幾句話一激,便不管不顧的繼續(xù)往那云岫亭沖了過去,嘴里嚷嚷著: “五娘,你有什么話干嘛不說清楚,這樣子又算什么呢,五娘,你聽到我說話了沒有。” 此時玉華身邊兩個宮人已經疾步走到了二人跟前,她們倒不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四娘發(fā)脾氣了,不過因為縣主再三吩咐過了,只管攔著她們別來打擾自己就行,千萬不可冒犯于四娘,這兩個宮人便只攔著四娘不讓她往上沖,言語間仍是十分客氣謙恭。 而此時跟在琪娘二人后面的小原她們也急忙上來幫著一起阻攔二人,四娘被幾人拉扯著,嘴里又嚷嚷了好幾句,急的眼淚便下來了,她見那五娘像是沒聽到一樣,只背過身穩(wěn)穩(wěn)的坐在云岫亭中一動不動,心里一緊,身上頓時便沒了力氣。 琪娘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見四娘此時木木的不再喊叫,便急忙上前攙住了她,嘴里連聲安慰道:“四娘算了吧,既然縣主不愿意被打擾,那咱們就走吧......” 說完,便用力攙扶著四娘便往回走去,其他幾個宮人見琪娘這樣,俱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她們本就不方便貼身與這些貴女們撕扯,連忙一起簇擁著兩人掉頭往回走。 幾人走出了幾步,琪娘突然頓了頓腳步,扭頭便朝云岫亭回望過去,正好看到那五娘也轉頭遠遠看了她們一眼,見琪娘望過來了,才重又緩緩轉過了身去,琪娘忍不住臉上都要笑了出來,心中越發(fā)有把握起來,她引著四娘并沒回她們的住所,而是往園子東門那邊去了,嘴里還一個勁的安慰著四娘。 幾人來到東門不遠的地方,琪娘指著水塘邊一片竹林說道:“四娘meimei,咱們去林子里歇歇吧,你千萬莫傷心了,不管如何,總還有琪娘jiejie陪著你呢,快別哭了,仔細被風吹皴臉......” 那竹林里本就設了木桌椅,琪娘又命伺候四娘的小宮人去旁邊的房舍里取幾個棉墊過來給她們坐,自己則扶了四娘沿著池塘邊的小路,往那林子里去了,可沒等那小宮人走出去幾步,便聽到背后一聲尖叫。 待那小宮人回頭張望,卻看到四娘不知道為何已經從小路上掉進了池塘里去,正在水中撲騰掙扎,琪娘與小原兩個驚慌失措的站在小路上一邊大叫著,一邊想要伸手去夠她,這小宮人頓時也嚇傻了,拎著裙子便往回跑,琪娘此時卻回過頭來沖著她大喊起來: “小梅,你快去伊川縣縣主那里喊人,快去啊,快去告訴縣主,四娘發(fā)脾氣跳進水里啦,讓那縣主趕緊派人來救,快啊~~~”。 這小宮人早已經嚇昏了頭,聽了琪娘的話便撒腿往云岫亭跑去了,那小原也手腳冰涼的趴在岸邊想要救人,誰也沒注意這琪娘的眼光一直偷偷瞄著不遠處東門的方向,見那墻頂門后影影綽綽有人影閃動,越發(fā)大聲呼喊起來:“小梅,你快點啊,快去叫縣主她們過來救人~~~”。 ☆、第106章 應對 那叫做小梅的小宮人何時遇到過這樣大的事情,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只剩下琪娘斬釘截鐵般的吩咐在回響,她撒開腿拼命就往云岫亭狂奔而去,等跑到了地方,玉華和兩個宮人已經正起身準備離開了。 “縣主救命啊,兩位jiejie救命啊,四娘子發(fā)脾氣跳進水里啦,快去救命啊!” 正被宮人扶著準備走下石階的玉華聽了此話,臉色頓時大變,她身子一動似乎就想要奔出,可腳下只邁出了一步便又立即停住了,馬上扭頭問身邊的宮人道: “小喆jiejie,五娘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這儲秀宮里所有的水塘,不管看著多大多深,其實池水都不過只到一個人的腰間左右,可是真的嗎?” 那兩個宮人本來也是嚇的心驚rou跳,都準備要馬上跑去救人了,等聽得伊川縣縣主這樣一問,才心里暗叫慚愧,驚慌之下竟然把這事給忘的一干二凈,反倒還不如這小縣主清醒冷靜,兩人連忙點頭應道: “是的,是的,這儲秀殿,不管是園子里,還場地上的池子,都不深的,是淹不到人的,縣主請放心吧。” 玉華聽了這話,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神情卻已經鎮(zhèn)定了下來,她馬上開口說道:“小喆jiejie,你趕快隨著小梅去救人吧,小康jiejie,咱們兩人趕緊往園子旁邊的那灶房過去,叫人立刻準備熱水、干凈衣物和棉袍等物送過來,大家馬上分頭行事吧。” 那兩個大宮人一聽這縣主所說極有道理,那池塘雖淹不死人,但如今天寒地凍的,那些嬌嬌弱弱的秀女們哪里經得住那冰水的浸泡,幾人立即分頭行動起來。 等到那叫小康的宮人帶著幾個粗使嬤嬤捧著棉衣等物趕過來的時候,迎面正碰上了阿喆幾個宮人背負著四娘等人往外走,不僅僅是四娘,連琪娘和小原兩人也俱是衣裙半濕,此刻也是凍得哆哆嗦嗦了,幾人碰上的地方離著那東門還不太遠,那琪娘到此時還不死心,雖然自己凍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卻瞪大眼睛直往小康等宮人及嬤嬤的身后張望著,等確認那五娘確確實實的沒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嘴角一抽,臉色都變的猙獰了起來。 她們這一番好大的動靜,自然早就驚動了這儲秀殿的掌事宮人,等她們帶著人馬火急火燎的趕到了園子里的時候,因為準備的充分,那四娘和琪娘都已經換妥了干凈衣衫,裹在棉袍里取暖了,看起來并無什么大礙,那儲秀殿掌事叫阿喬的,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她一安置好了兩位秀女,又將小原等幾個宮人仔細盤問了一番后,就連忙跑去含涼殿,向那皇后娘娘簡單稟告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含涼殿偏殿里,崔皇后聽了這掌事宮人的稟告,略沉吟了片刻后便問道:“阿喬,那永嘉坊的四娘究竟是如何掉進的池塘的?” 那阿喬俯首答道:“啟稟娘娘,開始那服侍四娘的小婢阿梅說四娘是因為發(fā)脾氣而故意跳下池塘的,可后來奴婢又問了四娘自己和琪娘主仆兩個,她們卻都說四娘是因為心神不屬,而不小心失足摔下池塘的,并不是有意為之。” “哦?那阿喬你覺的她們是否是合著伙撒謊呢?”,崔皇后繼續(xù)追問道。 “啟稟娘娘,奴婢看那四娘一臉懵懂,仿佛只是嚇呆了,并不像是撒謊的樣子,而且以這四娘一貫的脾氣,也不是個善于作偽和暴躁的人,那伊川縣縣主冷淡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奴婢覺得她不至于為了此事就要跳池子。” 崔皇后對這四娘的性子也算有所了解,聽了這話便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后又問道:“那這事是否還有什么別的蹊蹺,和那琪娘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那掌事宮人連忙躬身答道:“啟稟娘娘,據小康她們說,那琪娘因為急著救四娘,沒等她們過來呢,便自己帶著宮人也一起跳進了池塘,等她們趕到時,三個人已經是攙扶著爬上來了,這樣推斷起來,倒不像是和琪娘有多大的關系。” “恩,按你的說法,這次她們兩人落水后之所以沒有什么大礙,倒是那伊川縣縣主想的周全,布置的妥當的緣故了?” “啟稟娘娘,確實如此,那池塘的水并不深,若是大家都一窩蜂的只想著去救人,等把人撈上來后再去找那換洗衣物和熱水的話,以這兩日的天氣,恐怕兩位貴女都難免要大病一場的,這次真是多虧伊川縣縣主了,不過,那縣主倒是因為受了驚嚇,說是又犯了頭暈目眩的老毛病,奴婢已經安排了太醫(yī)院著人去看過了,并不大礙,休養(yǎng)兩天便可。” 崔皇后一聽這話,連忙吩咐道:“那你可要多多留心了,三日后便是那臘梅宴,若是一個個東病西倒的不能出席,可就實在不像個樣子了。” 因為此事并未造成什么惡果,琪娘和四娘兩人間本又沒有矛盾,在宮中倒沒掀起多大波瀾來,唯一就是害的那伊川縣縣主崔五娘病了,接下來幾日都躺在床上休養(yǎng),越發(fā)足不出戶起來。 等這伊川縣縣主病倒了的消息傳到了鐘鳴殿李紀那里,他臉色陰沉,半天也沒有做聲。 那一日,他就在儲秀殿園子的東門外埋伏著,將前后的動靜都聽了個清楚,這琪娘倒是比他想的還要更加狡詐狠心,想出的這招可謂十分有效,又不留多少痕跡,還把她自己摘的十分干凈,但可惡的是,那崔五娘竟然并沒有趕過來,果然是個冷漠無情的。 現在竟然又說自己病了,李紀不免有些懷疑,莫非那小女子或者是那崔皇后起了疑心不成嗎? 李紀此時不免有些后悔了,他所用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好處十分明顯,若是成了,并不費自己多少人力和物力,但此計確實也需要一些好運氣,如今魚兒沒上鉤,反倒是白白起了戒心,實在是叫人頗為頭疼。 離那臘梅宴已經沒兩日了,過了臘梅宴就要宣告秀女們各自的歸屬,待到那時,便什么也都來不及了,李紀便想馬上出宮和自己手下人商議一下,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法子可想,而事有湊巧,那小衛(wèi)將軍衛(wèi)無徹也正好傳話進來,說是定好了地方,想要請他一起過去喝酒聚聚。 李紀知道這衛(wèi)無徹大概是想要和自己商議兩家的親事,便稟告了皇伯父李盛知道后,就趕到了與那衛(wèi)無徹約好的一處偏僻酒肆。 而待到李紀赴好了與衛(wèi)無徹的約會,并沒馬上趕回宮里,又抽空直接回到了永昌坊,眾人迎了他進去,一時間卻都沒敢貿然先開口說話,就連李麻白也是張了幾次嘴后,又硬是閉回去了。因為那李紀神情十分難看,雖然一張臉被密密的胡須遮了一半,仍可以看出他臉上透著隱隱的青氣。 過了半響,李麻白忍不住又挪了挪屁股時,李紀才開口沉聲說道:“這衛(wèi)家的親事恐怕不行了......” 李紀與衛(wèi)家的親事,這幾人里劉臘是最早知道,也最清楚內情的,此時聽李紀這么一說,他也是唬了一跳,連忙問道:“怎么回事?難不成出了什么意外嗎?” 這有意讓李紀與衛(wèi)老將軍幺女衛(wèi)無凌結親,本就并不是那圣上李盛單方面的算盤,那小衛(wèi)將軍衛(wèi)無徹早在北疆前線時,就隱隱也透漏出這個意思,他越與李紀相處,便越知道這皇族少年絕非池中之物,且性子并沒有外面?zhèn)餮缘哪敲垂殴直┡埃偌由纤矸萏厥猓撬麄冃l(wèi)家急需結盟的合適人選。 而且待李紀回朝后,不管是圣上,還是太子殿下,也都認為那衛(wèi)無凌是個不錯的人選,如此下來,不管是李紀,還是劉臘,心中已經基本認為此事十之九八了。 李紀搖了搖頭,此時他臉色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擰眉便思索著,便對眾人說道: “說是那忠義侯府嫡次孫華嘉宇已經先一步去提親了......” “提親怎么了,提親也可以拒絕啊,那衛(wèi)無徹如今不就是他們衛(wèi)家當家做主的人嗎?”,李麻白早就忍不住了,逮到機會便叫了起來。 “聽那衛(wèi)無徹話里的意思,是想說此事是因為他母親和小妹一再堅持,他也沒有辦法......” “狗屁啊,這種事他衛(wèi)無徹都不能做主的話,還做什么sao情的兵馬大元帥......”。 李麻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紀給伸手攔住了,他點了點頭說道: “麻子你猜的很對,這事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但同時這事又是一個姿態(tài),如今北疆回鶻人被咱們徹底打的傷了元氣,這武將們嗎...呵呵,恐怕要有些時日沒什么作為了,在如今的形勢下,是與我結親,還是與華家結親,衛(wèi)家自然也會另有算計,不過我只是奇怪,那華嘉宇才名冠蓋長安,想嫁給他的貴女大把大把的,華家從來也沒有和衛(wèi)家有過什么密切往來,怎么偏偏這次就如此的湊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