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崔玉林忍不住回頭狠狠挖了那李守一眼,他只穿了件大紅里衣斜靠在床頭,衣襟松散著半敞著,露出一片金棕色胸膛,長發(fā)隨意披在身后,也有幾縷散落在了胸前,他連發(fā)色也不是烏黑的,晨曦陽光照射之下,竟有些泛著暗金紅的顏色,越發(fā)稱得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絲異族魅惑。 等到兩人用早膳時,崔玉林終歸覺得心里有些別扭,就打發(fā)了兩個年輕丫鬟出去,只留了自己的奶嬤嬤周氏伺候,李守好似毫無察覺的樣子,只安適的用著早膳,見崔玉林用的有些匆忙,便挑眉說道:“岳母大人那里哪有那么多事情等著你去處置啊,只管安安心心先用膳吧,你腸胃又不好,小心待會兒吃急忙了又頂住了難受。” 崔玉林見他句句關(guān)心自己,心中自然是甜美,面上卻只白了他一眼說道:“怎么會沒事情呢,你可知道,光是那觀音跳蓮所要做的蓮座,便有三九二十七個之多,都要用大塊的漢白玉一個個雕出來,我父親府上如今忙亂的已經(jīng)有如集市菜場一般了,我此時還不回去幫忙,能說的過去嗎?” 李守聽她說起觀音跳蓮,不由來了興趣,放下碗筷問道:“那程觀音人人都只說早已隨那長樂公主去了,怎會跑到你們府上去的?” 崔玉林臉上一僵,知道這程娘子的事情不好多說什么,便笑了笑簡單推說道:“那程娘子一身好本事,怎么會甘心隨那逆黨自裁,那時候大約是流落在了宮外,是我母親憐惜她人才出眾,請了她在我們永嘉坊內(nèi)府安置了,教授我?guī)讉€義妹才藝,也算給她個安身的地方。” 李守倒沒有追究此事的意思,很快又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道:“聽說你那義妹五娘這次竟然要去扮金童,她才幾歲的人啊,萬一掉下來可不是要大觸霉頭了。” 崔玉林一聽這話,忍不住臉色便是一沉,口里卻嬉笑著說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不但知道我五娘meimei要扮金童,對這觀音跳蓮似乎也十分了解,我怎么不記得自己曾和世子爺說過五娘要扮金童的事情啊,不知道世子爺又是從哪里知曉的呢?” 李守眨了眨眼,一副十分無辜的樣子說道:“如今五娘要跳觀音跳蓮的消息滿城早已傳遍了好嗎?我還等你和我說,你一天到晚忙的昏天黑地,哪里有空搭理我啊,要說起那觀音跳蓮來,林兒你沒見過,本世子可是有幸親眼看過的,那年我父王回來給鄭太后賀壽,我雖還是抱在手里的年紀,腦子里卻仍是很有印象的,凌波飛仙說的便是如斯了,之后這么多年,也是再也沒見過那般神絕的舞技了。” 崔玉林聽他五娘五娘的叫得很是順口,心里越發(fā)堵得慌,她一時很是焦躁,卻并不是為了李守和五娘,倒是在惱恨自己,這五娘今后要來府里輔助自己的事情,本就是自己和母親早就商議好了的,母親為了這個,還去勸說父親未將五娘送去參選太子側(cè)妃,特意留下了給自己的,如今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這樣心神不定的,倒越發(fā)糊涂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有很多太子妃粉絲啊,其實大家有沒有從她的角度想過啊,太子妃其實真的惹人憐愛,真的不容易啊,至于太子,隱隱看到了他要被眾人抽打的前景,大家隨意吧 崔玉林李守夫婦目前相處的模式,大家琢磨出來了嗎,嗨嗨,我先不說,看看大家怎么說,唉,掉了一個收,好難受,作者啊,真是常年被虐的角色 ☆、第83章 子嗣 不管心里是如何作想,崔玉林臉上看著也只是微微有些發(fā)僵而已,嘴上仍若無其事的說道:“世子爺果然見多識廣,您啊,既然早就見識過這觀音跳蓮了,妾身看這次皇后娘娘省親的大典,您也不用去湊熱鬧了,不過今日里嗎,世子爺您還是先乖乖陪林兒回趟娘家吧......” 說罷,又替李守布了一筷子的鴨蛋炒銀芽,李守一笑,拖長聲音用念白的做派唱了一句道:“小生任憑夫人差遣吶~~~”。 崔玉林被他逗的抿嘴一笑,這李守如今身上并沒有差事,他又與長安城內(nèi)其他勛貴并不特別熟悉,剛來時,自然也有年齡差不多的勛貴子弟爭相邀約他去那勾欄酒肆戲耍的,但幾次下來,眾人便漸漸沒興趣找他了,這人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沒想到卻是一個故作清高的臭酸腐,一天到晚嘴邊掛著什么“只賞風(fēng)月無邊,不近風(fēng)月身前”的廢話,白弄的那些舞姬歌女對他五迷三道的,倒把旁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如今這李守每日里除了習(xí)武讀書,便是與崔玉林一起廝混作伴了,兩人偶爾也一起去郊外跑個馬游玩一番,不過這陣子崔玉林隔三差五就要回一趟永嘉坊,李守倒是十有*都愿意作陪的,他們府上也沒有長輩約束,城內(nèi)更沒幾個敢說崔府閑話的人家,李守自己沒有怨言,這崔玉林回娘家的事情便慢慢也變得理所當(dāng)然了。 對于這一點,崔玉林雖然心里也猜疑他愿意常到崔府去可能是別有用心的,但新婚丈夫的體貼寵溺,無論如何,也是很容易便撩動人心的。 早膳的最后一道,照例是一小盤精致的羊奶制的甜點,崔玉林伸手拈起了一個放在嘴中,細細咀嚼了幾下,便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因李守極不喜甜食,就從來也沒嘗過這個點心,每次都是崔玉林一個人獨享的,因此李守并不知道,這所謂羊奶制成的甜點,除了濃郁的奶香和甜味,還有一股獨特的澀味。 這澀味嗎,便來源于一種名叫川藏花的秘藥,這藥說起來奇怪,若是初潮還未來的少女吃了,那便是那調(diào)理身子的珍貴藥材,補血益氣,滋陰健體,而若是已經(jīng)成了親的婦人在每次同房之后服用,卻可以大大降低受孕的可能,而且并不會對婦人的身子有什么的不利影響,不過這秘藥不同于那些毀身子寒涼藥物,也并不能完全就確保不孕的。 崔玉林慢慢吃掉了一個小點心,心里卻在思忖,自己至今未孕,雖有這藥物的功勞,恐怕世子爺李守也同樣功不可沒呢。 來庭坊與永嘉坊本就離的十分近,中間只隔著個安興坊,二者都是皇城根下的里坊,來往的路上十分清凈肅穆,還常能看到金吾衛(wèi)巡查的隊伍,小夫妻兩人連車轎都沒坐,崔玉林便只戴了帷帽,由下人及李守護著步行便回到了永嘉坊。 崔玉林原來閨中于永嘉坊所住的院子,現(xiàn)在仍原樣保留著,最開始安王世子李守跟著她回到永嘉坊的頭幾次,大爺崔正達還每次都請他到外院一起坐著作陪閑聊,后來這小夫妻二人實在回來的太頻繁了,崔玉林私底下分頭與顧氏及李守一商量,干脆每次回來就把世子爺安置在崔玉林原來的院子里去了,元娘有空的時候自然會陪著他一起,她忙起來的時候,便由著他一個人隨意了,這樣大家都方便自在。 今日也是一樣,崔玉林這幾天頻繁回永嘉坊,就是為了幫著母親顧氏全力準備省親的事情,扔了李守在自己院子里,便去了主院找顧氏了,整整一個上午,兩人都在分頭忙著分派處置各種繁雜事務(wù),直到快用午膳了,母女兩個才總算得空說說體己話。 “怎么樣?這陣子過的可還好么,有沒有什么應(yīng)付不來的?”,顧氏拉了崔玉林坐在自己的身旁,一邊伸手替她理了理鬢發(fā),雖崔玉林如今的模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明艷動人,風(fēng)華無限的,但顧氏看著長女,卻總難免帶著一絲憐惜之情。 第一次從崔澤厚嘴里聽到安王世子的事情時,顧氏腿一軟,差點就要跪下來求郡公爺能否改變主意,為了女兒再考慮一下了,但她終究是硬生生給忍了回去,因為她知道這無濟于事,這樣的大事絕不會因為自己的懇求而有任何改變的,而若是因此讓郡公爺覺得自己頭腦昏聵,難以成事的話,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顧氏最初嫁給崔澤厚的時候,心里也難免存了幾分幻想,希冀崔澤厚之所以一意孤行的娶了自己,都是因為他心中愛重憐惜自己的緣故,但以顧氏的聰明,自然不久以后便明白了真相,尤其是與自己那一把年紀了仍然任性妄為的婆母王氏相熟了以后,她便知道,崔澤厚想要的是一個足夠能干,也足夠聽話的內(nèi)宅幫手,自己有才干也有容貌,家世清白卻身份不顯,正好合了郡公爺?shù)挠锰幎选?/br> 自己這個安國郡公夫人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做到今天,享盡了人間富貴榮耀,外人都只當(dāng)自己是前世積德、鴻運當(dāng)頭,卻哪里知道,自己這二十來年,沒有一天不是禪心盡力全神應(yīng)對過來的。 崔玉林知道母親掛心自己,便展顏一笑道:“林兒那府里面現(xiàn)在就我們兩人自己,林兒又三不五時的就回咱們家里,還能有什么需要我應(yīng)付的啊!” 顧氏看著女兒如花的笑顏,卻忍不住眉心一蹙,心下覺得女兒是否過的太為恣意放松了些,她思忖了片刻,剛想要開口教導(dǎo)一番,卻被崔玉林給打斷了。 “娘,林兒心中有一事想要向娘請教......”,崔玉林神色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臉上泛著一抹紅暈,湊近了顧氏的耳邊低聲說道。 顧氏側(cè)耳仔細聆聽著,待她說完了,神情也不由變得有些復(fù)雜起來,半響才點了點頭說道: “你猜的不錯,若每次你們同房到最后關(guān)頭時,世子爺都會有意稍稍變化姿勢離了你的身子,那十有*是因為他也暫時不想要你受孕,此事,恐怕頗有蹊蹺啊......” 顧氏說的嚴肅,崔玉林在一旁卻是忍不住漲紅了臉,哪怕是與自己的親母,把這樣的事情宣之于口,也實在是太羞人了些,為了掩飾情緒,她急忙開口應(yīng)道:“是啊,父親原與安南王私下約定好了,在我們二人有男嗣之前都要先留在長安城的,按理說,他們家里總應(yīng)該希望我們能早些有子嗣,也好早些回去安南的,他怎么也會和咱們一樣,故意不想要子嗣呢?” “恩......恐怕他們家里還是有些別的打算,此事你也無需過于擔(dān)憂,只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只管任由他去吧,反正與我們目前的打算也算是不謀而合了,我會將此事原原本本告訴你父親知道,他定會調(diào)查清楚的,你放寬心吧。”,顧氏拍了拍女兒的肩頭,輕聲安慰道。 一想到要把他們夫妻二人之間如此隱秘的事情當(dāng)做情報,請父親外院那些幕僚參詳研判,崔玉林越發(fā)感到渾身都不自在起來,顧氏此時卻好像絲毫也沒注意到女兒的情緒一樣,她滿臉的欣慰,一把握住了崔玉林的手,笑著說道: “林兒,你能如此的時刻小心警惕,能留心察覺到這樣的事情,母親也就放心了,那世子爺如今對你是萬般的體貼寵愛,又生的那樣一副好相貌,母親這些天實在是擔(dān)心你會被他迷了心神啊,你們二人結(jié)親,背后有太多的謀劃參雜,今后若大家能守約成了大事,母親自然也希望你們夫妻二人能和睦恩愛一輩子的,但是如今,你可無論如何要打起精神來,千萬莫要沉迷于兒女私情之中,雖然你父親囑咐過你要著意對世子爺用些心思,最好能將他收服了,但這人哪,最怕就是日久生情,林兒你自己可千萬莫要太投入了,你可懂嗎?” 聽了母親這般肺腑之言,崔玉林心中也是五味雜陳,她如今可不是正有些情不自禁,心神不安了么,她不愿意再多說這個,便連聲應(yīng)下了以后,就有意轉(zhuǎn)了話題,一臉好奇的問道:“母親,林兒看如今鳳翎苑里那二十七座蓮臺也已經(jīng)修建好了,那程娘子和五娘,可有前去試演過?你們可有見了她們是如何作舞的嗎?” 顧氏心情正好,便笑著說道:“哎呀,你可不知道,哪里能見的到啊,那程平是什么樣的孤拐性子啊,別說試演了,如今她師徒二人練舞時,是決不許旁人接近一步的,不過想來是準備的差不多了,五娘每日里練舞回去,都是累到不行的樣子,連話也不愿意多說一句,你也是知道五娘那個孩子的,多么堅韌聰慧,能被cao練到這個地步,可想而知是練的多么辛苦了,不過即便這樣,五娘也沒有多一句怨言,唉,看著也怪讓人心疼的,你今日有空的話,便留在家里用晚膳吧,到時候也去看望撫慰她一下,這孩子是個得用的,又和你最親厚,將來定能派上用場的。” 崔玉林此時聽到母親盛贊五娘,難免一陣別扭,臉上卻是強忍著露出一個笑來,說道:“那是自然,不過今日里世子與我約了明日要去郊外跑馬,今晚總要早些歇息,就不在家里用膳了,等改天我從家里帶些南疆特制的跌打藥酒來,再去探望她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元娘和世子的相處模式,就是帥哥美女,互相飆演技,互相企圖迷倒對方,然后保持自己心神清醒,大家覺得誰會贏呢 求長評啊,長評送小紅包包啊 ☆、第84章 頂撞 玉華確實很累,饒是事前程娘子說的很是清楚了,玉華也沒能料到練習(xí)這觀音跳蓮竟會是如此的艱難。 她先是按程娘子的吩咐,每日里綁了護腿練習(xí)打旋,到第八天上,便已經(jīng)能轉(zhuǎn)的和平日里差不多輕捷了,從第十天開始,東廳便多了一道大理石條,這石條大約一丈來長,一寸多高,只有半個腳掌那么寬,玉華便開始每日里綁著護腿,閉著眼睛于這石條上來回的走跳。 閉著眼走在這么窄小的石條上十分不易,一開始的時候,玉華走不了幾步就會從石條上掉下來,一次次掉下來再上去,上去了再掉下來,頭三天,她基本就全是如此度過的。玉華頭一次感覺到自己有些厭煩學(xué)藝了,可程娘子的藤條卻并不是吃素的,它似乎能察覺到玉華每一次細微的偷懶,而后便準確無誤的抽打在她腿上,讓她再一次掉下石條,然后又得重新踩上去。 玉華也直到此時才明白,程娘子以前演戲作假打她的時候是多么的手下留情,如今這藤條抽在身上時并不很重,甚至比以前更輕些,絕對傷不了她的身子,但那藤條刷一下飛速劃過肌膚,卻是火燒火燎的疼,如此被逼到第五天上,玉華便突然能很穩(wěn)的于這石條上來回疾步而走了,一旦走穩(wěn)了以后,玉華也終于體味到了一點于這窄石條上一邊尋求平衡,一邊翩翩起舞的樂趣。 但好景不長,又過了兩天,兩座一模一樣的蓮臺便被送進了東廳,玉華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在什么樣的地方作舞了。 那蓮座是用漢白玉所雕成,差不多到玉華膝蓋那么高,與一般四層蓮花座不同,這蓮花座包括最外邊一層伏蓮,共有八層蓮花瓣,原來蓮座中心供觀音打坐的位置,也全被蓮瓣所取代了,只留下正中心拳頭大的一丁點地方還是平的,可供人單腳站立,玉華心里不由胡思亂想道:“難怪要叫觀音跳蓮呢,這蓮座的樣子,若是那觀音娘娘坐上去,非要扎壞了p股不可......” 故而當(dāng)程娘子開口讓玉華踩上蓮瓣走上幾圈時,玉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站著并未動彈,程娘子皺眉瞥了她一眼,倒也沒馬上發(fā)火,而是自己緩緩站起身,輕輕一邁便上了她自己身前的那個蓮座,而后便見她雙足來回輕點跳躍,一直穿梭于各層蓮瓣之上,只是偶爾轉(zhuǎn)身旋轉(zhuǎn)時才在正中那點地方踩上一腳,待程娘子一個飛旋從蓮座上落下時,玉華已然看的呆住了。 那蓮瓣的形狀雖與一般的蓮座不同,并不是尖的,而是圓的,但蓮瓣的寬度卻比前兩天她走過的大理石條更要狹窄上三分,玉華完全不相信自己能于這上面翩然作舞。 隨著啪的一聲響,藤條已經(jīng)抽到了小腿上,玉華哎呀呀叫著跳了起來,沒等藤條第二下再飛過來,急忙邁步便踏上了蓮座,而后玉華便猶如那站在熱灶臺上的貓一樣,在一層層狹窄的蓮瓣上來跳來跳去,完全無法停下步子,身子也是東搖西晃的越來越不穩(wěn)了,直到快要摔倒了她才連忙一躍跳下了蓮座。 等玉華踉踉蹌蹌才重新站好,程娘子點了點頭,對她說道:“不錯,第一次上蓮座便能堅持這么長時間,你果然是個有舞樂天分的。” 玉華一雙烏黑的眼珠忍不住滴溜溜打了個轉(zhuǎn),這是她第一次對師傅的贊賞產(chǎn)生了點懷疑,自己剛才那東倒西歪的狼狽樣子,真的能算不錯嗎?鬼使神差間,玉華忍不住便問了一句:“師傅,你當(dāng)年第一次上蓮座的時候,難道也和我一樣嗎?” 玉華脫口這么一問,其實并不敢指望師傅會回答自己,自從師傅開始教授自己這觀音跳蓮開始,就一改以往冷漠淡然的態(tài)度,脾氣變得暴躁了許多,眉頭總是鎖著,玉華輕易并不敢招惹她。 可玉華沒想到,程娘子雖沒馬上就回答她,卻仰起臉略微思忖了片刻喃喃說道:“當(dāng)初...我跟著那長樂公主學(xué)過些拳腳和練氣之法,所以一開始跳這舞時,倒比你現(xiàn)在要容易些......” 這是玉華第一次從程娘子的嘴里聽到長樂公主的名字,她眼睛不由都瞪圓了,卻不敢貿(mào)然接話,玉華只模糊聽說過程娘子與長樂公主的關(guān)系親近,也知道這是極為忌諱的事情,其他的便不是太清楚了。 程娘子果然也沒再往下說,而是話題一轉(zhuǎn)說道:“所以你這幾日里不管如何勞累,不管是否有胃口,都要多用些rou魚等葷腥食物,這觀音跳蓮并不是一般的舞藝,若沒有一定的氣力,是無法作好的。” 玉華點頭應(yīng)下了,便又重新躍上了蓮座,可是這次因為心里事先發(fā)怯,甚至比剛才第一次還要差勁,沒邁幾步,便整個人歪歪斜斜的就掉了下來,玉華抬眼偷瞄了一下程娘子,見她并沒要揮藤條的意思,連忙趕緊又邁步上去練習(xí)起來。 程娘子見她還算自覺,也不再理睬她,自己也飛身上了另一個蓮座,腳下輕點飛踏,手上長袖揮舞,還不時下腰打上兩個低旋,只管自己專心練習(xí)起來,說來也實在奇妙,這些本都是很平常的一些舞樂動作,可因為是于這白玉蓮座上做出來,再加上舞者腳步又要格外輕盈靈動,便顯得整個舞姿頓時不凡起來。 玉華見狀再不敢有任何懈怠了,一次次飛身上去又掉落下來,顧不的腳底被蓮瓣硌的生疼,仍是練了整整一天,直到快用晚膳的時候,程娘子似乎也沒注意到她身心皆疲的樣子,只吩咐她用了晚膳休息一會兒后,再回來學(xué)習(xí)一個時辰。 回到自己房里,阿蠻剛剛替玉華去了鞋襪,便忍不住啊一聲叫了出來,玉華腳上裹著的棉紗上又透出了大片的血跡來。 因這么多天連著練舞,五娘的腳早已經(jīng)破了,前些天剛上大理石條的時候傷的最厲害,腳掌橫著裂開了一條口子,娟娘開了藥方療傷后,她每日里仍是要裹著幾層棉紗去練習(xí)的,那鉆心的疼便可想而知了,后來等她在石條上終于能走穩(wěn)了,這傷口才慢慢愈合了些,沒想到今日一上了蓮座,便又把傷口給重新扯開了。 顧氏特意派過來照顧玉華的兩位嬤嬤見狀,也俱是唬了一跳,連忙去請了那娟娘過來,剛才腳被緊緊裹著的時候,玉華還沒什么知覺,如今脫了鞋襪解了棉紗,兩只腳卻猶如針刺刀割一樣的劇痛了起來,饒是玉華是個能吃苦的,在娟娘幫她敷藥時,眼中還是忍不住汩汩直冒淚花,阿蠻在一旁看著也是紅了眼圈。 等聽說程娘子叫五娘晚膳后還要去東廳的時候,阿蠻便一下有些急了,沖口而出說道:“這可如何使得呢?五娘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里還能再走動呢,付嬤嬤,您二位是夫人派來的,面子大些,能否請您去和程娘子稟告一聲,就說五娘的腳上傷口又破了,今晚絕不能再練習(xí)了什么。” 那付嬤嬤二人卻是神色閃避著并不肯答應(yīng),夫人是派她們過來照看五娘不假,但也同樣交代過,于練舞的事上,一切都必須遵從程娘子的安排,任何人都不得違命。 玉華對她二人的心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雖然此刻她渾身上下像散了架子一般,確實希望能就這么躺倒在床上再也不用再動彈一下了,但仍是拉了拉阿蠻的袖子,輕笑了一聲說道:“阿蠻別瞎說了,晚上又不用練舞,只是和程娘子學(xué)學(xué)樂譜而已,若是怕傷口會破,等會兒叫付嬤嬤背我過去便是了。” 付嬤嬤一聽五娘這樣說,急忙連聲點頭答應(yīng)道:“好的,好的,付嬤嬤來背玉華下去,阿蠻姑娘別擔(dān)心,付嬤嬤力氣大的很,一定不讓五娘的腳磕到碰到一丁點的。” 等玉華用過晚膳,被付嬤嬤小心翼翼的背到東廳時,程娘子已經(jīng)在案幾后等在了那里,她也沒多問一句五娘為何要付嬤嬤背著過來,只等玉華在案幾前坐定后,才推過一張樂譜來,那樂譜下面,照例是放著一張小紙箋,玉華接過紙箋,便于心中默誦起來: “太子殿□邊大內(nèi)監(jiān)劉準,性情古怪執(zhí)拗很難接近,但卻對太子忠心不二,并因曾于隆慶之亂時護駕有功,極得太子信任......鐘鳴殿大內(nèi)監(jiān)劉靈,與劉準乃師兄弟,為人圓通,于皇城內(nèi)人脈極廣,但極貪財......后宮中尚宮、尚儀、宮正、女史等四大員,除了女史王月福外,其他三人俱是崔皇后親信,王月福乃早些伺候圣上的宮女出身,性子耿直...安親王府......” 這些紙箋上仍和三年多前一樣,寫的都是些程娘子所知的朝廷宮闈秘事,但是最近這陣子,程娘子所寫都是一些極瑣碎的小事,仿佛是想到哪里便隨手記到哪里一樣,十分的雜亂無章。可程娘子仍是要求玉華必須于一個時辰內(nèi)背誦出來,再把紙箋燒掉,比起那些跌宕起伏的朝廷秘事,這些零碎的記錄,讓玉華提不起一點興趣,再加之今日里確實累的狠了,才來回默讀了三四遍,玉華眼前便有些模糊了起來...... 嗖的一聲響,玉華迷迷糊糊間覺的手臂上一吃痛,慌亂間撐著腦袋的手便按了一個空,咚一下就一頭撞到了紅木案幾邊上,她這下才徹底清醒了過來,腦袋上疼的一跳一跳的,玉華忍不住探手來回揉著傷處,皺眉抬眼向?qū)γ婵慈ァ?/br> 程娘子仍是一身白衣筆直坐著,手中的藤條還沒有收回去呢,她冷冷看著玉華,問道:“全背會了嗎?” 腦袋疼的越發(fā)厲害了,手臂上也火辣辣的,玉華突然鼻子一酸,強忍著跪起身垂著頭說道:“啟稟師傅,玉華今日身子很不舒服,想早點休息,還望師傅體諒。” 程娘子臉上紋絲不動,只淡淡說道:“我難道和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作了那觀音跳蓮之后,你名氣便會大不相同了,如今不管如何辛苦,都要努力多學(xué)些東西,萬一處境有個什么變化,你也好多些準備,怎么,這才不過是破了腳,有些睏而已,就堅持不下去了嗎?不是說是你娘要你多學(xué)些東西好好活下去嗎,如今在這富貴窩里泡著,也早都忘到腦后去了么......” 玉華的臉一下漲的通紅,腦中嗡嗡直響,嘴里沖口而出道:“師傅,徒兒不知,就算做了那觀音跳蓮又能怎樣呢,又能得到個什么樣的名聲呢,是不是和師傅您一樣,也被人叫一聲崔觀音嗎?這又能算什么好事?算什么了不起的依仗......” 話只說了一半,玉華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東廳內(nèi)頓時一片死靜。 作者有話要說: 五娘長大了,也慢慢會有自己的想法 求長評,作者紅包大大的有 ☆、第85章 大典 “師傅...我我...嗚嗚嗚......”,玉華又悔又愧,結(jié)結(jié)巴巴的完全說不出話來,情急之下,突然捂住臉痛哭了起來。 程娘子仍是面無表情的端坐著,耐心等了半響,見玉華實在哭的厲害,便起身出去叫阿蠻,阿蠻一進了東廳,見五娘在那里哭的都快坐不住了,頓時嚇的腳下一軟,自從她伺候這個小主子開始,已經(jīng)有四年的時間了,從未見五娘如此失態(tài)過,還以為她出了什么大事。 等阿蠻手忙腳亂的查看了五娘全身上下,并無發(fā)現(xiàn)任何不妥后,不由偷偷瞄了程娘子一眼,她很是畏懼程娘子,雖然心里滿腹疑惑,卻也不敢出言詢問她什么。 “阿蠻你去叫那嬤嬤過來背五娘回去吧,今日就學(xué)到這里,記著夜里睡覺時切不可用棉紗纏著她的腳,只要抹藥就行了,明早還是一樣準時過來練舞。”,程娘子說完,便起身緩步離去了,并沒再多看玉華一眼。 這日夜里,玉華睡著時眼角仍掛著淚,第二日一早起來,她整張臉都腫了,別說阿蠻,就連付嬤嬤見了都有些慌亂起來,連忙開口問道:“五娘,你今日是否還能堅持練舞,若是不能,就歇息一天吧,老奴這就去稟告夫人,萬一累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玉華則堅持說自己無事,用了早膳便去了東廳,那付嬤嬤見五娘雖然氣色不好,行動間卻仍很是利索,腳上裹了棉紗后,走路也沒任何問題,便想著就讓她先去好了,自己現(xiàn)在馬上就去主院稟告夫人也不遲。 待東廳只剩下了玉華與程娘子兩人,玉華便先俯身行了叩拜大禮,口中說道:“五娘昨日犯了大錯,敬請師傅責(zé)罰......” 話還沒說完,便又有點語帶哽咽起來。 “玉華,你起來吧,師傅并沒有絲毫怪你的意思。”,程娘子開口說道,語氣與臉色一樣平靜如洗。 這是玉華第一次聽到程娘子開口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叫五娘,她怔了怔,便不由抬起了頭來。 “玉華,你若想讓師傅高興,安安心心練舞就好,師傅并沒怪你,這觀音跳蓮本就是極難學(xué)的,當(dāng)年你師傅學(xué)這舞時,還曾氣的一腳踹翻過蓮座呢。”,程娘子說到這里,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來。 玉華雖然還有些愣怔,但也終于信了師傅是真的并沒怪罪自己,心里先是一松,而后便越發(fā)羞愧起來,她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憋著一股勁躍上了那蓮座便埋頭練習(x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