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幾名站在李綸身邊的侍衛自知此次罪責難逃,七手八腳的取了軟兜過來,急急忙忙抬起李綸就往帷帳奔去,那李綸木愣愣的蜷縮在軟兜里一動不動,待聽到不遠處李剛哈哈的幾聲大笑,臉上更加白的毫無一絲血色,閉著眼像死過去了一般。 慌亂中,誰也沒發現,剛才也在李綸不遠處的一名侍衛,悄悄將一包粉末隨手扔進了旁邊的溪水中,很快便被溪水卷走吞沒了。 在最后面壓陣的太子李濟民也得了信,火急火燎趕上來將眾人一并帶回了帷帳,雖然出了兩起的事故,但萬幸并沒人受傷,李濟民便干脆也沒稟告李盛知道,省的白白驚了圣駕。 圍場里不太平,小娘子們在莊子上戲耍的卻是笑語歡騰,兩隊小娘子的馬球打的似模似樣,雖然激烈,卻也進退有度,不管是崔元娘,還是衛小娘娘,都是極有分寸的人,就算爭搶起來偶爾難免有些小沖撞,也俱被她二人一一化解了,最終兩隊人馬各進三個球打了一個平手,本來小娘子們出來也都是圖個熱鬧而已,能上場打球的便已經是極受推崇了,并不在乎誰輸誰贏,所以也算皆大歡喜。 待到了申時,皇莊外面便遠遠響起了侍衛們齊聲呼喝開道的聲音,內行的小娘子們便個個面露喜色,知道是狩獵的人馬要過來了,一時間皇莊內鶯聲燕語,比剛才看馬球時還要興奮百倍,要知道這長安城內顯貴體面的小郎君,今日可來了七八成,什么哥哥弟弟、如意郎君都盡數在內了,而這“送獵”,可是今日小娘子們期待已久的重頭戲。 皇莊門外,十來個小內監已經早早站成兩行侯著了,領頭的是一個三四十歲年紀的大內監,狩獵的隊伍經過皇莊時,便不停有侍衛出列捧著獵物到這邊過來,由那大內監上前交接幾句,侍衛便把東西交到一旁立著的小內監手里,那大內監則拖長聲音尖聲唱道: “上輕軍都尉李耀~~~送延安縣縣主黃狐一只,送安親王府三娘子五彩雉雞一只,安親王府四娘子活雪兔一只~~~” 皇莊里帷帳內李福元與兩個庶妹自然是面帶得色笑了起來,李福愛今年才七歲,立刻一拍手說道:“啊呀,二哥真厲害,我說要只活的雪兔,他果然便給我打來了......” 李福愛話音還未落,門口的大內監已經又繼續唱道:“奉車大校孫澤來~~~送會寧郡公府四娘子白狐一只,五彩雉雞一只~~~” 這孫澤來與那李琇玨已經定了親,這東西送的雖光明正大,可對小娘子們來說仍是又羞又喜的事情,比親哥哥親弟弟送的就有意思多了,李琇玨本是個性子刁鉆的,此時卻也是臊紅了臉低頭不響,臉上的喜色卻是怎么也掩不住了。 玉華等人都未曾見過這等大熱鬧,那四娘在一旁看的兩頰緋紅,一邊吃吃的傻笑著,一邊把坐在自己身旁的玉華推搡揉搓的都東倒西歪了,蕓娘見了李琇玨那含羞的模樣心內極為羨慕,心想著不知道自己何時也能有這么一天,她思忖了片刻,便悄悄起身移步到了李琇玨那堆人的旁邊,抓住個機會便與那李琇玨搭上了話,因上次秋桂宴的時候,這蕓娘曾幫著自己逼那五娘跳柔旋舞,李琇玨對她還有點印象,恰逢心情又正是大好,便也給了她一個笑臉,蕓娘臉上一喜,越發小意討好起來,兩人你來我往的倒說的十分投契。 玉華與四娘都未太留意蕓娘的舉動,那琪娘卻是盡數看在了眼里,她鼻子里冷哼一聲,知道這蕓娘定是剛剛在一旁聽到了那李琇玨府上還有兩個庶出的弟弟,又貪慕這會寧郡公府的顯貴富庶,才巴巴的貼上去獻媚起來,真真是蠢鈍不堪,連這永嘉坊養自己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敢胡亂攀附,到時候惹出亂子才叫活該呢。 而玉華卻是對這“送獵”并不太感興趣,她一心糾結在那些獵物身上,在那大內監的嘴里,只聽到那雪兔是活的,那些狐貍、山雞之類的,難道已經全被打死了嗎?玉華沒見過狐貍,腦子里想來想去,卻怎么都是小三兒那搖著尾巴傻乎乎的模樣。 隨著各人送來的獵物被依次唱念,在場各位小娘子幾乎每人都有收獲,連玉華幾人,也都得了永嘉坊大爺崔正達所送的五彩雉雞一只。 雖然獵物還有貍貓麂子等東西,但送進莊子的,俱是適合小娘子們的狐貍、雉雞、兔子等物,唯有唱出李紀的名字后,竟然是送了那二公主李佑繁一個鹿頭,眾小娘子不由一片嘩然,隨即便交頭接耳起來,什么魔頭、怪物、刀疤臉之類的評語不絕于耳,二公主莫名其妙忽然得了一個鹿頭,雖然臉上也難免有些尷尬,卻并不喜歡聽別人說李紀的壞話,難得出聲維護李紀道:“那公鹿可是最最難獵的了,果然還是紀堂哥武藝高強、身手不凡。” 李紀如今性情如何,李佑繁并不了解,可他幼時常常出入宮城,卻是十分照顧小弟弟小meimei的,李佑繁至今記得自己有次哭鬧著要吃飴糖,被那教養嬤嬤按在小椅子上不讓動,自己母妃只坐在旁邊哭喪著臉勸自己要聽話,恰好被紀哥哥碰上了,他指著鼻子大罵了那嬤嬤一通,然后便跌跌撞撞的抱著自己到園子里玩,還把他荷包里的飴糖全給了自己。六年前他失蹤的時候,李佑繁還偷著掉過好幾次眼淚。 李紀的鹿頭并沒被議論多長時間,因為此時外面大內監突然又唱道:“忠義侯府華嘉宇~~~送永嘉坊元娘白狐一只、雪兔一只、五彩雉雞一只~~~” 這大內監話音剛落,帷帳內先是靜了靜,眾人的目光便刷一下子都投到了崔玉林的身上,倒有一大半都是目含妒忌的,這華嘉宇乃是忠義侯府的嫡孫,才十六歲,不但是今年進士一甲三人中的榜首不說,還是城內有名的美郎君,長身玉立,劍眉秀目,既有書生之文雅,又有勛貴子弟的昂揚氣派,城中小娘子不敢說有八成,起碼有五成是已經芳心暗許的。 大約是怕這里還不夠熱鬧,大內監的尖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尚書府遲魏~~~送永嘉坊元娘白狐一只、雪兔一對~~~”。 這下子帷帳內可再也憋不住了,頓時嗡嗡嗡的吵鬧開了,這遲魏是當朝吏部尚書的嫡孫,遲家乃前朝氏族,這遲魏相貌清俊,文采斐然,尤其極善于撫琴吹笛,曾有小娘子為了能與他和上一曲,竟然男扮女裝摸到遲府拜訪,一時間傳為佳話。 這樣兩個翩翩玉郎,居然都在未定親的情形下,爭先大張旗鼓的送獵給永嘉坊的崔玉林,實在是大大攪亂了一池春水,元娘端坐在那里,被眾人目光灼灼的盯著,卻依然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越發叫人又妒又恨,此時此刻,哪里還有人記得當初太子妃突然定了車芷蘭的時候,眾人是怎樣幸災樂禍的。 圍場里的狩獵還要好幾天,小娘子們的熱鬧卻只有今日一夕,回城的路上,崔玉林的名字仍被很多人恨恨的掛在嘴邊議論,同樣當日便返回宮城的,還有圣上李盛的龍輦,他去狩獵本就是一個象征,出來時便沒打算留在那城外過夜的。 李盛回到大明宮鐘鳴殿時,臉色難得的有些陰沉,宮人們自然都是極會看臉色的,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侍奉著,直到崔皇后鳳駕到了,眾人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氣,按著往日里的經驗,這圣上看到娘娘是再沒有不高興的。 誰知李盛今日竟仍由著崔澤芳行完了一個全禮,都沒有叫她平身,崔皇后跪在內殿中,仰頭呆呆看著李盛,一時有些發蒙,她自己都不記得上次給李盛行全禮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大多時候,李盛都是還未等她屈膝,便已經親自上前將她扶住了。 夫妻二人便這么默然對視了半響,一句“皇后平身,賜座”才從李盛的嘴里緩緩吐了出來,崔澤芳站起身時,背后已經驚出了一層冷汗,一時竟不敢貿然開口說話了。 李盛眉心緊皺,半天才輕嘆了一口長氣說道:“阿阮,那車家小娘子畢竟出身有限,你縱然再心急,也還是要顧著些民兒的體面的......”。 崔澤芳一聽這話,便知道事情不對,連忙站起身俯首說道:“大兄所言為何?阿阮怎么聽不明白。” “唉...你坐下說話吧,也沒什么大事,今日狩獵和大哥碰到,他很是恭維了你一番...說你派去的人罰那車家小娘子在他家院子里跪著......” “什么?在院子里罰跪?竟有此事?”,崔皇后還沒挨到椅子,便刷一下又站了起來,她一臉焦色說道:“大兄,這絕不是阿阮的意思,這幫刁奴,竟敢...竟敢......” 李盛見崔澤芳氣的眼角的青筋都迸了出來,雖臉上還有些猶豫之色,終究還是信了她八分,連忙命人扶皇后先坐下,又安慰她道:“既是奴才們不好,罰她們便是,也是朕太心急了些,應該先問過你的,你千萬莫著急......” 雖說此事看著就這么過去了,可崔澤芳回到含涼殿中時,卻已是氣的兩邊太陽xue突突跳的直疼,一夜都沒能合上眼,她最了解李盛,他雖然不喜政事,卻從不是個蠢笨的人,此事縱然自己是真的冤枉,但那大兄心中恐怕仍是留下一絲懷疑,一想到自己當時跪在鐘鳴殿中的感覺,崔澤芳依然是一陣心悸,她是不是有些太忘形了... 第二日,待那四個教養嬤嬤被帶到含涼殿時,崔澤芳一句話也沒問,便先讓人拖下去各打二十杖,這四人俱是含涼殿的老宮人,其中一個叫阿若的,還是從崔府陪過來的老人,和阿直兩個同為崔澤芳心腹之人,一時間,含涼殿里一片肅殺,只聽到板子打在皮rou上的聲音,只打了五六杖,那阿直便帶著一眾宮人內監跪倒了一片,口中直呼娘娘息怒。 尤其是阿直,頭梆梆的往地下磕著,口中稟道:“娘娘還請息怒,她們四人皆已不年輕,若是真是打出個好歹來,她們的賤命并不值一錢,卻只怕有礙太子殿下與車縣主的聲名,娘娘還請為太子殿下思慮一二吧......” 阿直說完,那四人又挨了五六下,崔皇后這才開口叫了停,此事明面上總算是鬧完了,待到那叫阿若的宮人被上好了藥,悄悄抬到了偏殿里的時候,崔皇后與阿直已經在那里等著她了,阿若一見崔皇后,又掙扎著要起身叩頭。 崔皇后不耐煩的揮手叫阿直按住了她,沉聲說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阿若垂著頭滿臉愧色,低聲說道:“是奴婢蠢鈍,辦錯了事,奴婢照著娘娘的吩咐去教導那車縣主,一抓住了她的錯處,便狠狠斥責了一番,又命她于房中罰站,奴婢本還一心防備她會大發脾氣的,誰知那車縣主卻極為受教的樣子,嘴里一疊聲的認錯,還順著奴婢的斥責將自己說的十分不堪,而后便突然說自己所犯之錯甚重,不應該如此輕罰了事,自請要去院中罰跪,奴婢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跑去跪在院子正當中了......” 阿若說到此處,崔皇后也不由聽的呆住了,她也萬沒想到竟是這么一回事,她派那四個嬤嬤過去,只是為了暗地里磨搓一下那車芷蘭的性子,想來她這樣一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娘子,縱有幾分脾性,又怎敵得過皇后娘娘派來的經年老嬤嬤,幾十天教導下來,定能好好挫挫她銳氣。 崔澤芳又怎么會貿貿然讓未來太子妃在別人府里罰跪呢?原來竟是這車芷蘭自己跑出去跪的,白白害的自己落下個虐待太子妃的名聲,崔澤芳越想越氣惱,一揮手,便將手邊的杯盤統統掃到了地下,怒道:“她既跑出去跪著了,你為何不即刻回來稟告,還讓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 那叫阿若的宮人一張臉漲的通紅,低聲囁嚅道:“奴婢...奴婢實在蠢笨的厲害,當時還稀里糊涂的只當她是心里畏懼,只當她是肯受教,便沒有阻攔......” 這阿若其實并未敢說實話,崔皇后派她們去時就說過的,并不需要給那車家女什么面子,該罵罵,該罰罰,若是在房里不讓別人看見,別說是罰跪,手板子也是打得的,總之便是要去折辱她的,所以這阿若見那車縣主垂頭跪在院子里,周圍安親王府家的丫鬟婆子議論紛紛的情形,便一時沒想到其他的,只一心想著她這樣一跪之后,哪里還敢再拿那縣主的架子,自然會乖乖聽話了,一直等到崔皇后派人來拿她時,才猛然驚醒了過來。 不管崔澤芳如何怒火滔天,此事也已經不可挽回了,這四個嬤嬤挨了板子,可她又不能就此不去管那車芷蘭了,否則更是顯得自己心虛理虧,崔皇后忍著氣又派了兩人過去,這回可是細細交代清楚了,教導可以,但一定要以縣主之禮相待,絕不可有任何怠慢與無禮。 撐著又給安親王府送去了兩個嬤嬤后,皇后崔澤芳便一下子病倒了,圣上李盛連忙親自過來陪著,細語開解照顧,直到那崔皇后病好的差不多了,圣上與皇后之間的那點小芥蒂也算是化解殆盡。 那李紀聽說此事時,咧嘴笑了半天,那丫鬟茯苓正在給他伺候筆墨,見小爺難得如此高興,嘴角也不由跟著悄悄彎起,這李紀他笑的開懷也不僅僅是因為看到崔皇后吃癟,還是因為永興坊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這一場熱鬧之極的狩獵,之后硬是被人足足議論了幾個月,有的人喜歡說卓王長子李紀的兇悍,有的人愛談論永嘉坊元娘所出的大風頭,還有些人最津津樂道的,卻是永興坊世子爺當場尿濕了褲子。 李綸自從狩獵一半被人抬回府里后,便一直躺在床上水米不進的,顧王妃心急如焚,那李綸卻是閉緊了嘴巴什么都不肯說,待到顧王妃找人打探清楚了狩獵那日的情形,頓時又氣又怕,心里好似油煎一般,她先顧不得別的,連忙請了御醫來給李綸診病,御醫看了后說世子身子并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淤積在心而已,便給開了疏散安神的方子。 那顧王妃又哭又罵又打又求的,就差沒有給兒子跪下了,那李綸才肯張口喝藥,幾服藥吃下去了以后,別的都還好,卻突然發了便溺的毛病,這邊藥汁子才剛喝進去,那邊已經瀝瀝啦啦的尿出來了。顧王妃嚇的魂飛魄散,忙又要去請御醫,李綸卻抵死不肯,威脅說顧王妃膽敢叫了御醫進來,他就即刻一頭撞死。 顧王妃無法,只能日夜陪護在兒子身邊,待到她冷靜下來,細細思量,便知道李綸這是心病,兒子從下就心高氣傲,在李紀回來之前,既有自己庇護,又有圣意眷顧,過的可謂一帆風順、志得意滿,現在卻連連受辱,若是自己硬勸他,一定毫無用處,甚至適得其反。 想通了這個,顧王妃便不再勸說,只日日坐在兒子床頭垂淚,她本就生的極為楚楚動人,這幾天不分晝夜的照看李綸,更是瘦的連風都吹的倒,那李綸見了果然心中不忍,這一日將自己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了一通后,又昏睡了一整天,醒來,這便溺的毛病竟然就自行好了,也開始好好吃飯起居,沒幾日,便可以下床走動了。 可還沒等顧王妃一顆心落在地上,那李綸卻突然鄭重其事的與她商量,要主動上表皇伯父,將世子之位讓還于李紀,顧王妃看著他決絕的神情,不敢當面反駁,心中卻是叫苦連天,主動把世子之位讓還于李紀這招,只能在確保圣上不會同意的情況下,她才敢用,否則圣上一旦準了,難道還要她親自把那疤臉迎回永興坊嗎? 若說李紀剛回來時,顧王妃還心存僥幸與輕視,時至今日,那李紀在她心中已經仿若活閻王一般,讓他與自己兒子同住一府,還不如直接一刀先捅了她。顧王妃腦袋里嗡嗡作響,只疼的要炸裂了一般,直到此時此刻,她心中突然才有了一絲不明的悔意,當年若是沒下那般的狠心,今日他們三人也不知道會是何種的情形,她眼前突然浮起李紀少年時的模樣,和夫君李華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自己時,雖倨傲不馴,卻難掩深深的依賴之意,顧王妃撫了撫額頭,拼命冷靜了下來,她又柔聲安撫了李綸一番,便起身離去了。 到了第二日,永興坊內府管事顧阿福帶著幾人出門辦事,巡視了幾間鋪子后便打發其他人先回去了,他自己又于城內打了幾個圈后,才來到了西市邊上的聚賢坊的西角門上,不一會兒便有人接了他進去。 這顧阿福自然不知道,自己雖在滿城的里弄街巷里轉悠了大半天,卻一直也沒甩掉后面跟著的一個人,那人直到他進了聚賢坊里,才返身悄悄離去了。 “聚賢坊”,李紀一得了消息,便在紙上提筆寫下了這三個字,而后在這三個字后面又添了三個字,卻是一個人名,盧彥孝。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兌現作者君拍著胸口做下的承諾,8000字大肥章橫空出世了,這一章是過度,是交代,是開啟,內容很多,大家慢慢享用吧 接下來就要開啟第二卷了,情節直奔主題(汗!!!),作者早已經紅果果,所以更文也許會不穩定,但一周一萬多肯定有的,謝謝大家支持,這樣的慢熱文,有地雷,有長評,有每章報道冒泡的讀者朋友,作者其實已經無憾了....... 新卷即將展開,看到現在還沒收藏的親哦,你動一動好么,就那么輕輕一點,好么好么好么 ☆、第73章 卷序 延和十七年三月,太子大婚,其時春耕已畢,正是春暖花開、欣欣向榮的好時候,圣上已于大婚前賜了緊鄰東市的平康坊內一座三進院子為車縣主的宅邸,那車縣主便從安親王府中搬出,住到了這平康坊里待嫁發嫁。 太子妃車芷蘭雖為孤女,但在當朝皇后崔澤芳精心cao辦之下,這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的六禮皆是辦的沒差一分一毫。連全堂六十四抬的嫁妝,也皆是由崔皇后在背后親自過問,由那戶部直接派人負責采辦的,因著時間太倉促,崔皇后還開了金口,請城內各勛貴宗親府邸都獻出了一兩件為自己家女兒提早置辦的好東西,由皇室原價購買了來,如此這般,這嫁妝自然是里子面子都辦的妥妥當當的,絲毫不輸于城內任何一個貴女,一直到了太子迎親,倒已經把崔皇后累的瘦了一圈,讓圣上李盛心疼不已。 迎親這一日,待到太子妃所乘鳳轎到了皇城之前。太子李濟民上前親自揭簾,引著車縣主車芷蘭出來,兩人上了東宮的大輅車,前后由侍從組成儀仗隊伍,舉著十八頂傘蓋浩浩蕩蕩一直到了東宮門外,李濟民車芷蘭兩人由宮人扶著下了輅車又改乘了輿轎,一直抬進東宮內殿門外東面,兩人落轎后,太子李濟民牽起太子妃車芷蘭的手,兩人緩緩走進內殿中宮。 待司閨引導著宮人伺奉太子太子妃兩人行了合巹禮,喝了交杯酒,又有宮人服侍他二人分頭沐浴完畢,換了寢衣后,其他人等便皆退出內殿回避了,只留了四位司閨在內殿門外兩側立著聽吩咐。 殿內,車芷蘭穿一身大紅寢衣端坐在婚床上,雖略微垂了頭,不過仍可看出她神情十分鎮定,并無一絲的慌亂,李濟民見她這樣,倒是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不過堂堂太子殿下自然也不是什么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他略沉吟了片刻,便上前緊挨著車芷蘭坐在了床邊,伸手輕輕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纖手,見她并不退縮抗拒,便稍作用力揉搓了兩下,卻發現車芷蘭手掌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繭子,摸上去略顯粗糙,李濟民一下子想起了她特別的身世,心中的陌生感倒是瞬時消退了大半,浮起一腔憐惜之情,他探身摟住了車芷蘭消瘦的肩頭,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早些歇息吧......” 車芷蘭身子乖乖倚在李濟民懷里不動,右手卻探到被褥下摸出一樣東西來,放在了自己膝頭,攤了開來,然后仰起臉看著李濟民,肅然問道:“殿下看看這冊子,不知您喜歡哪一頁的樣式?”。 李濟民先是摸不著頭腦,待低頭一看,卻是唬了一大跳,車芷蘭膝上攤著的正是一本宮城內特制的避火圖冊,共有三十六本,皆為當世名家所繪制,其畫工高超、色彩鮮艷、纖毫畢現。現下攤開的一頁卻是男女二人在園子里花架下石桌上行事的畫面,更是花艷人嬌、春意綿綿無邊,李濟民先是哄一下漲紅了臉,而后便突然羞惱起來,他一把將那圖冊從車芷蘭的腿上拂到了地上,手上一用勁便將車芷蘭整個人拉到了自己懷中,略顯粗蠻的將她裹挾到了床帳內,兩人滾做一團間,只聽見那李濟民咬著后槽牙說道:“你以后不用看那些子了,為夫的自會好好教導你的......” 殿門外,四位司閨因職責所在,不得不豎著耳朵仔細聽著殿內的動靜,待聽到太子妃讓太子殿下看冊子挑樣式時,頓時一呆,饒是四人都是見識多廣的,也不由額上紛紛冒出冷汗來,尤其是那位到平康坊教導太子妃,將那冊子交到她手上的女官,忍不住臉上抽動著一咧嘴,也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延和十九年五月間,永嘉坊上下已經忙碌了好一段時日,不為別的,只因為馬上要為元娘辦及笄禮了,可待到及笄禮之前五日,宮里卻突然來一了一道圣旨,封了安國郡公崔澤厚嫡長女崔玉林為順華郡郡主,這一下,可謂真真的喜上加喜,雖然只剩了五日,顧氏仍是又重新打起精神,定要將長女的及笄禮辦的合上那郡主的身份,一時間,永嘉坊上下頓時忙的沒日沒夜,連沁芳閣幾位小娘子也都是各盡其用,腳不沾地的忙碌了整整五日。 待到了元娘及笄禮那日,長安城內略有頭臉的夫人和貴女是盡數到了,待那冠笄盛于盤中由執事捧著出來,上面分別放著笄、簪、鳳冠三樣,有那年長眼尖,見識多廣的夫人便一眼認了出來,這鳳冠分明是那崔皇后所用過之物,金絲堆累,翠鳥毛粘貼出的一只彩鳳展翅飛翔在珠寶花葉之中,冠上所飾珍珠、寶石、翡翠葉子由金絲穿系鑲嵌,竟約有百數,鳳口銜一串白南珠與紅寶石串飾輕輕晃動著,正陽之下,光耀簡直迷花了人眼。 幾位夫人的眼神不由于空中無聲交匯了一二,就算這崔玉林現如今尊為順華郡主,品級身份只在皇城內兩位公主之下,但以這樣一頂鳳冠做為及笄的三加之物,也實在是過盛了些,不過以永嘉坊如今的聲名走勢,這也不過是尋常小事罷了。 雖已及笄,這崔元娘的親事卻還未定下,以她這樣的身份才貌自然是不愁嫁的,自三年前那場送獵之后,眾所周知那忠義侯府嫡次孫華嘉宇與吏部尚書嫡長孫遲魏兩位玉郎皆對崔氏元娘有意,更別說還有不少家暗地里上門試探求娶的。 誰知到了六月間,又一道圣旨進了永嘉坊,將安國郡公府嫡長女順華郡郡主崔玉林許配與了那安南王世子李守為世子妃,長安城內頓時一片嘩然。 這安南王為世襲王位,老王爺最初為開國太宗的王弟,封王后便一直鎮守南疆,兼任安南都護府都護,安南與那南詔國緊鄰,前朝也累有沖突,到了前代安南王則奉了朝廷旨意,開始與南詔國通婚和親,如今這安南王世子的母妃,便是南詔國白蠻族的公主。 這安南王世子李守從小在安南生長,卻于太子大婚前奉召來了長安城,這下來的便十分微妙了,此代安南王驍勇威猛,且飽讀詩書,頗具才干,當年隆慶之亂時,也有百姓報官說看到有南蠻人趁混作亂的,只不過彼時兵荒馬亂,又沒真憑實據,也實在沒精力再去管他們,隆慶之亂后,這安南王竟有兩年既不交付稅,也不進京面圣,更傳出都是李氏血脈,安南王卻遠比當今圣上更具國君之能的話來,直到鄭黨余孽逐步剿清,朝政日趨穩固后,安南王才又老實了下來,今年竟然愿意送了自己的世子李守回來參加太子大婚,眾人本還疑惑,如今李守竟突然要娶永嘉坊嫡長女崔玉林為世子妃了,實在更是峰回路轉,出乎了眾人的意料。 而到了今年,這太子李濟民與太子妃車芷蘭完婚也已有兩年多,卻一直未有子嗣,太醫院脈案寫明,是因為太子妃腎陽不足,宮寒所致,此病并非疑難雜癥,太醫院也早開出藥方為太子妃調理身子,所用藥材自然是最名貴的,可兩年多下來了,太子妃車氏的肚子仍毫無動靜。 經太子妃車芷蘭幾次主動與崔皇后商議后,終于定下于明年,也就是延和二十年大選秀女,主旨為太子遴選城中貴女為側妃,太子李濟民對此并無多言,卻在選秀一事定下后,連著幾日都宿在東宮議事殿中,未回中宮過夜。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是第二卷的一個序,很多事情只是交代一個表現而已 詳情會在第二卷里慢慢交代,大家別著急哦 謝謝醉影的霸王,謝謝大頭的霸王,作者裸奔,更新不夠給力,實在有些慚愧 作者已經放棄求收藏了,心情起起伏伏為一個數字所困擾,實在感覺不怎么好,而且不斷看到有新朋友冒頭留言,作者也已經很開心了 ☆、第74章 會寧郡公府 四月間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候,永嘉坊西苑的園圃里,油菜花開的正好,黃燦燦一片讓人看了心情都雀躍起來,園圃外邊一高一矮兩位小娘子正在賞花,那位身形稍矮的小娘子看著滿眼的油菜花,喜滋滋的說道: “五娘,這油菜花果然好看的很啊,真想不到這種作物居然也能開出如此燦爛的花來,你怎么會想出這么好的主意,你從前是在哪里見過嗎?” 站在她身旁,身形修長輕捷的小娘子則是甜甜一笑道:“以前沒回安邑坊時,在莊子里見過的,比這一片還要大的多呢。”,這小娘子生的極為明艷清麗,眉目好似由技藝高超的畫師精心描繪出來的一樣,又正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好年歲,于這暖陽春花映襯下,整個人仿佛罩著一圈光暈一般。 旁邊的小娘子見她巧笑嫣然,美艷不可方物的模樣,忍不住探手便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說道:“五娘,你真是越大越標致了。” 說完,才發現自己如今竟然比五娘矮了小半個頭,要捏她的臉都有些不順手起來,便不由鼓著臉氣哼哼的抱怨道:“漂亮也就算了,你這陣子究竟是吃了什么仙丹,怎么竄的這么快,竟然比我都要高了。” 這個子稍為矮胖的,就是四娘崔玉露,她個頭其實與同齡的小娘子比并不算矮,不過年初已經來了月事,便長的緩慢了,她旁邊站的就是五娘崔玉華,從今年開始她個子便竄的特別快,幾個月間嗖嗖的竟然已經超過四娘,簡直讓四娘怨念不已。 去年大唐南方洪澇、北方干旱,全國農戶的收成都頗為慘淡,從大明宮開始,圣上與皇后都自裁了三成的用度,大力倡導起節儉度日、開源節流來,長安城里顯貴人家的生活自然不會輕易受天災的影響,但總也要響應上頭號召做出個樣子來,永嘉坊也一樣,顧氏先是捐了善款和過冬的衣被到城外農莊,也擺過賑災的粥鋪,而后玉華便又給顧氏出了個主意,說永嘉坊地方空闊,又有好幾處園子閑置,是否可以試著種些菜蔬,既可以供府上食用,而且有些菜蔬的花也是極為絢爛漂亮的,不比梅蘭竹菊差,待到花開時,還可以請貴客來賞玩,正好趁機宣揚一下永嘉坊積極響應圣上號召,節儉持家的好名聲。 永嘉坊本也有園圃,由專人看管種一些供自家食用的菜蔬瓜果與藥材等,但數量極少,只偶爾給主子們嘗嘗鮮就好,這主要還是因為菜蔬瓜果與一般花木不同,需要較多肥料,于里坊栽種,實在氣味不雅,不過如今是非常時期,顧氏倒是極為欣賞五娘這個好主意的,好一頓夸獎后,便按著她提議,叫了有經驗的圃頭選了些適合的菜蔬在西苑等幾個不重要的園子里種植起來,今年這油菜花一開,顧氏便打算要請城中貴婦來看個新鮮了,不過并不是她自己做東,而是將園子借給新晉的安南王世子妃,自己的寶貝女兒崔玉林來做這個東道。 元娘已于去年年底與安南王世子李守成婚,但二人成婚后,卻并沒馬上跟安南王一起返回那安南去,原來是圣上早已與安南王商議好的,這世子與順華郡郡主成婚后要先在京城里住上個四五年,好好感受一下這京城的繁華風情與皇伯父的圣心慈愛再回去的。 安南王世子夫婦二人如今就住在離永嘉坊不遠的來庭坊,這來庭坊雖只是兩盤的小里坊,但緊挨著宮城邊上,是歷來給外來藩王進京入住的地方,這次,李盛干脆將來庭坊正北一座三進院子連帶一處園林賜給了安南王府,如今就世子兩夫婦住著,倒也十分寬敞自在,不過若是說到宴客,自然是不如永嘉坊里幾座園子來的別致寬闊。 自從元娘出嫁后,沁芳閣幾個小娘子便越發像是這家真正的女兒起來,永嘉坊本就人口稀少,大奶奶吳氏前陣子又剛被號出懷了身孕,幾個小娘子便實實在在被顧氏教導著幫她打理起一些小事來,如今她們只用學半天的課業,午后便到主院這邊來聽顧氏吩咐。 玉華與五娘這會子正是要往那主院里過去,路過油菜花地才停留賞玩了一陣子,待到了主院,卻見琪娘與蕓娘已經侯在廊下了,兩人見狀便知道顧氏應該還在午休,就也由丫鬟們拿了布墊放在廊下與她二人一起坐著等待。 玉華和四娘于這暖陽下走過來,臉上俱泛起一層淡淡紅暈,蕓娘的眼睛一時便有些離不開玉華的臉上,這丫頭過了年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原先就沒多少稚氣的臉蛋,如今是越發標清了,不知為何,她們幾個都算是容顏姣好的,可站在一起,這五娘的眉目五官總比別人更耀目些,蕓娘臉上又妒又羨的微妙變化自然沒逃過琪娘的眼睛,不過琪娘卻像壓根也沒察覺到一樣,她如今臉上常年掛著一個溫婉的笑容,對誰都很和氣有禮,永嘉坊的下人們現在倒都知道這琪娘子是個賢良人的。 琪娘與蕓娘兩個都已經十五歲了,琪娘月份大些,已經于年初辦了及笄禮,只不過那時恰逢元娘大婚不久,顧氏又要幫她歸置打理新宅子,琪娘的及笄禮便辦的頗為簡便,她自然不會露出任何怨懟之意,反倒是越發勤懇的幫著顧氏替元娘cao辦著一些瑣事,倒也是得了顧氏幾次嘉許。 四人于廊下坐了輕聲談笑著,俱是風姿儀態優美有度,不再有任何生澀之處,雖徐娘子早已不在府內教她們儀態了,但這長安貴女應有的姿儀也早融入了幾人的骨子里,哪怕是玉華,如今私下里呆著,也不會隨意就脫鞋盤腿上床了。 “兩位meimei比我們還早些出來,怎么這會子才到啊?”,蕓娘隨口問道,眼風卻是習慣性的斜著那么一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