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這時候任冉心中還有一個疑問:按莬說的,東天界距離廣林界應當相當遠才是,事實也證明,流云閣的瑯琊玉圭至今也沒普及到東天界,因此莬應當不是欺瞞她才是,那傅石是怎么來到此處的? 當然,流云閣本身是肯定有東天界的界圖的。 但界圖之事,事關重大,輕易不可能透露,瑯琊帝君已表達過付出一定代價換取界圖的意圖,只是流云閣那里一直還沒消息。這一層一層將請求傳遞上去,再要將如此機密的界圖傳到任冉他們手上,這也需要時間。 他們與流云閣真正搭上關系也只在瑯琊玉圭之后罷了,其實并沒有多少時間。 將這段路走完,傅石正要帶著他們又踏入一個傳送陣,一個老頭突然在傳送陣中出現,赫然就是之前飛鵬島上那個化神期氣勢的老者。 任冉心中奇怪,悄悄傳音問傅石:“剛才混戰里怎的沒他?” 傅石瞟了他一眼道:“那幾個被域外天魔附身的,可能是怕節外生枝。” 任冉暗暗點頭,域外天魔也是分等級的,低等階的域外天魔在化神修士面前并沒有什么優勢,避強凌弱也是本能。 那老者看到他們三個,眉頭一皺:“你這幾個娃娃從生香殿方向而來,里面的丹藥是不是都被你們得手了?” 說著也不等任冉他們的回答,自顧自道:“那些都是七品的寶丹,你們這樣的小娃娃要也無用,識相的都給老夫交出來吧,大不了老夫賜你們一些六品能用的丹藥。” 傅石不動聲色,傳音對任冉和任歌說:“我看你們都不弱,合我們三人之力,應該能拿下他才是。” 任冉笑瞇瞇答:“傅師兄只管去扒下他的虎皮就是,我們幫你掠陣。” 傅石微詫,那老者猶在那聲色俱厲:“你等莫要自誤,老夫心慈,不欲害你等性命,耐心卻也有限,快快將丹藥奉上,稍有遲誤,定斬不饒!” 這下子便是傅石也聽出他話里的色厲內荏了,真正化神修士,就算警告,一次也夠了,哪有耐心跟你啰嗦這些,就算真不欲害人性命,只管打趴下搶儲物戒指、儲物手鐲,而后留下性命就是。 兩下正好狹路相逢,傅石也不多話,猿臂輕舒,就要將老者捉過來。 老者心中驚懼,意欲傳走,卻不及安裝靈石,只得怪叫一聲,反遁到了他們的身后。 這下子傅石不用再顧忌傳送陣,更發揮得開了,迅速揉身而上,將他截了下來。 任冉與任歌心中安然,也不插手,靜靜地看傅石施展。 傅石用劍,卻更擅長近戰,可見他的rou身也很不弱,風格卻與任歌迥異。 任歌劍勢偏向陰冷,劍風卻是剛強無比,往往一上手就是非常直接的硬碰硬,兇悍無比,且愈戰愈強。 傅石的劍勢則厚重沉穩得多,開闔之間自有一種宗師氣勢,成熟老練之中不失謹慎。 經過最初的試探,傅石很快探出了老者的底細,劍風轉為迅疾,僅僅三劍,便指定了他的丹田,讓他不敢移動分毫。 其過程之迅速,其結果之果然,的確沒有任冉和任歌任何插手的余地。 老者這時候還哪有一絲大能風范,泣涕盡下,面露可憐,口中吐字:“英雄饒命……” 若不是被傅石指著,只怕納頭就拜也是有可能的。 傅石眉頭微皺,回頭征求任冉和任歌的意見:“怎么處……” 話音未落,突覺劍尖感覺不對,再回頭,指著的哪還是那個老者,只是一具木偶而已。 任冉眼睛一亮:“他手段倒是不少。” 又是虛張聲勢,又是李代桃僵的,關鍵是還能拉得下臉。 除去任冉三人和那具人偶,此刻這片空間里再無他人,且連一絲動靜都沒有,便是放出神識,也感受不到任何異常,竟似乎那老者不翼而飛,又或真的變成了那個木偶一樣。 任冉心中嘆服,怪不得他膽敢如此心黑,就算被人識破,也可順利逃生。 只可惜他遇上了她,鳳凰真眼能破一切虛妄,老者那躡手躡腳,一步一步往遠處挪移的樣子自然逃不脫她的雙眼。 任冉笑笑,不怎么客氣地一道靈力打過去,這時候方回答傅石得話:“傅師兄看著辦吧。” 做為一個身家如此豐厚的師兄,當深諳拿來之道才是。 倒不是她要故意推脫,收刮靈獸她跟任歌的確有一套,但他們實在沒有什么跟人打交道……又或者跟活人俘虜打交道的經驗,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將一個人最有價值的東西壓榨出來。 咳,對于惹到他們的人,她覺得自己至少也該做到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敢惦記他們的七品寶丹,不付出點代價怎么行。 事實證明,傅石是個相當值得信賴的師兄,握著到手的幾枚玉簡,任冉心中滿意的不行。 別的還好說,能夠李代桃僵的符器和隱身符這兩種煉制方法可實在寶貴至極,說不得什么時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之后再沒有什么波折,傅石帶著他們兜兜轉轉地連接使用了好多次傳送陣,最后他們仍然通過水路上了一座界河之中的小島,傅石便道:“這條界河的盡頭就是東天界了。” 任冉一怔,頗覺不真實,怎的她點擊了很久的東天界這么快就到了,明明他們之前還在離廣林界不遠的地方。 而這一到東天界,那就意味著廣林界離得他們遠了。 任冉看向任歌,任歌摸了摸她的頭:“不要緊,有機會找流云閣捎個消息回去就是。” “回去?” 傅石訝然不已。 在大多數人眼里,任冉和任歌還仍然戴著任天行私生子這樣一個光環。 為了掩蓋任冉的神獸身份,這種誤解本就有任天行默認的誤導在內,及至任冉和任歌雙雙失蹤,任天行更不會特地去澄清什么,此刻重逢,傅石理所當然以為天劍門才是他們的家,才是他們應該“回去”的地方。 任冉被傅石的驚訝提醒到了,想起昔日那個直到離開還未解開的誤解,任冉微微有些尷尬:“說來話長。” 傅石便不問了,做為一個秘密眾多的人,他不會不識相地去追問別人得秘密。 就算一定要弄清他們得過往,那個人也不應該是自己。 他只需知道,他們可信,僅此而已。 也許這樣短暫的相逢其實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傅石卻明顯看出這兩個人仍是昔日天劍門時的心性,再加上兩個人的真實“身份”,尤其是任冉能夠對付域外天魔這一點,在別人看來很可疑,做為十多年前切身受益過的他,卻更能憑借這一點來肯定他們。 傅石歸心似箭,也不跟任冉和任歌多講,即刻御劍而行。 元嬰修士已然能夠憑空而立,以身飛行,但是御劍能使速度更勝一籌,他當然要御劍而行。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劍修優于其他修士的地方。 當然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其他性質的修士自然會想出其它法子來追趕劍修,這就不一而足了。 因此傅石也沒有擔心自己這個有“雜項大師”稱號的小師妹會跟不上自己,只管悶聲在頭前帶路。 此島距離東天界并不遠,三人不足一天就進入了東天界,而后又馬不停蹄地朝天劍門趕去。 未及到天劍門,遠遠就看到了護山大陣打開著,又時有劍光、靈力光柱不時亮起。 三人的心不由皆是一沉。 門主新傷,群龍無首,此刻天劍門著實空虛,最是適合攻打的時候。 傅石心中有數,所以焦急至極。 任冉和任歌雖不明狀況,但看到原本超然安靜的天劍門為人所攻打,所受觸動更為深刻。 三人皆不發一語,只是腳下又加了一把勁,任冉仗著自己神識極強、目力奇好,又有任歌帶著自己御劍,沒到跟前就拉開了弓,一發三箭。 三支橙藍二色飛速旋轉的炎箭如同鉆頭一般呼嘯而至,正主持攻陣的那人見機快,堪堪避了過去,他旁邊兩個卻是躲避不及,生生被穿透心臟,倉促之間只逃出兩個元嬰出來。 這時候任歌和傅石的劍氣也已到了。 他們無須看見,只用順著任冉的箭勢劈過去就可,寬大的劍光正好將剛剛逃出的元嬰裹住,瞬間讓之化為湮粉。 原本相對人道的做法是先檢查這些人到底是類似素素、寧康靖那般變異的域外天魔,還是之前他們遇到的那種為域外天魔所cao控的人類修士,而后再采取相應的對策,該抹殺的抹殺,該拯救的拯救。 然則此乃天劍門危急存亡的關頭,任冉實在顧不得太多。 這個時候再要猶豫,就當真只是婦人之仁了! 但饒是任冉他們足夠果斷,因為相距實在太遠,還是讓首惡從容逃了開去,并且他順勢對著天劍門的護山大陣又攻了一記,本就岌岌可危的護山大陣終于在支撐不住,轟然破碎。 此時任冉他們已經更接近了一點,可以看出被攻擊的不是別處,正是昔日的弟子山,想起弟子山上那些境界極低的弟子們,他們心中一緊,而后怒氣更加勃發,已到極致的速度生生又快了一線。 大陣潰散的一剎,陣中已然有人迎了上去。 弟子山如此脆弱又如此重要,乃是天劍門未來所在,不可能沒有任何防備,雖然事起倉促,也不是沒有任何的還手余地。 只是,自己宗門做為主場,又失去了大陣的防護,弟子山免不得要受荼毒了。 就在任冉他們將到近前之時,下方霍然飛出一只鳳凰虛影,任冉屬意誅殺的那個破陣之人因此微微一滯,這頓時給了攻他之人一點便利,一記狠招就要攻擊過去。 然則那人清醒得極快,眼看就要清醒過來,任冉“咄”的一聲,鳳凰真言吐口而出,那人瞬間就又定住了,再無任何還手余地,被一劍劈得連元神都沒能逃過,僅僅一個黑影能逃出生天,從它眉心遁出。 傅石早就接應別的同門去了,任歌卻還跟任冉在一處,雙目一凝,一道煞劍劈出,那黑影瞬間被劍氣削散了近小半,然則它瞬間一遁,又躲了千米之遠,接著更不遲疑,幾個閃爍,消失到了眾人的視線之外。 “很好!” 任冉和任歌只聽得一聲熟悉的夸贊,眼前一閃,人影已經不見,他們也顧不上這個,任冉著手新建一個防御大陣,雖然比不上之前那個,但此刻敵人也并不是之前一意攻陣的狀態,布置下去,多多少少能對弟子山起到些防護的作用,也使那些境界稍低、又或不及撤出的弟子免受流矢之禍。 任歌就在她身旁掠陣,幫她擋去所有的攻擊。 因為規模問題,這個大陣并非一兩息之間就能布設好,任冉雙手連彈,額上微微見汗,剛剛將所有的材料投放到其應有的位置,一聲清越的嘯聲遠遠傳來:“五符宗封滿攜五符宗護法前來相助!” 原來還有攻守同盟么。 任冉心中微微一松,馬不停蹄地又投放好啟動大陣的靈石,只聽“嗡”的一聲,一個漂亮的護罩形成,弟子山終于又被保護了起來。 接下來接二連三的又有宗門到來,有之前與天劍門關系就很好的,也有五符宗這樣原本與天劍門不睦的。 因為群龍無首,剩下的那些敵人本就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抱著多破壞一些的念頭勉強迎戰而已,如今看援軍接連到來,更無一點再戰之心,紛紛潰散逃跑,來不及的干脆直接舍了rou身,自己遁逃。 饒是這樣,它們也折損了不少。 域外天魔并非不可斬殺,任冉當時束手無策只因為她剛剛筑基,又不了解相關方面的知識,只自己一個人瞎捉摸,所以才沒有結果罷了。后來的只囚不殺,一來因為舊有經驗給了她錯誤的判斷,二來她也是想研究一下這些域外天魔跟先前的那些有什么區別。 基本上結丹以上的修士就有對付域外天魔的手段了,不過因為它們極其細小、又極擅長遁逃,斬殺幾率往往不高。 當下戰事已畢,天劍門這里自有代表去感謝各個門派的仗義來援,大多數人的任務卻是重整山門、安撫低境界弟子等。 大戰過后,雖說不上百廢待興,要處理的事總歸不少。 任冉和任歌原不欲在那些門派面前露臉,誰知封滿眼尖,早看到她了,撇開眾人直接到了她跟任歌的面前,只一見面就是溫情款款的一句問候:“多年不見,任冉meimei可還好嗎?” 任冉微窘,不止是因為那個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稱呼,更因為從那把衍金弓中窺到的關于封滿的心思。 她兩輩子也沒遭遇過這樣的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尤其是眼前這人她并不感冒。 任歌敏感地察覺到得任冉的態度,一改常態,不再靜默地戰在她身側支持她的一切決定,而是冷冷地上前一步,將任冉掩到了自己的身后,不客氣道:“這里沒有你的meimei!” 封滿微怔,略瞥了一眼任歌,而后展顏一笑:“是在下孟浪了……” 不及他說出更多的話,任三長老那邊發話了:“任丫頭、任小子,你們跟我來!” 任冉噓了口氣,從任歌背后探出頭了,不甚有誠意地對封滿抱歉笑笑,拉著任歌撒腿就跑。 實際上他們初一見面那個小配合就是配合任三長老一齊打的,只是彼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敵人身上,自己人倒沒太注意,因此任冉和任歌并不知道。后來任三長老急著去援助別人,任冉忙著布置大陣,也沒再碰上面。現在總算塵埃落定,任三長老自是迫不及待要招他們到跟前去。 萬劍冢因為瀾月界與東天界的擠壓而崩毀,這種事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任天行與任三長老自然不會不知道。明了任冉去萬劍冢尋找任歌的他們曾經也懷了一線希望,認為他們可能在萬劍冢崩毀之后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可遍尋兩界,卻一直無果,漸漸地他跟任天行也就死了心,誰知今日竟然還能夠重逢,讓他怎能不激動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