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任冉記得,這個人他們昨天見過,對待任穎的態度尤其隨意,問任穎他們是不是西北草原上來的客人中就有他一個。 此人年紀只有十五六,但身量已經長足,清瘦頎長,又眉目俊朗,舉止瀟灑,透著一股魏晉風骨,別有一種美人風姿。 美人招呼任冉和任歌在他身邊坐下,自我介紹道:“我叫齊白。” “我叫任冉。” 任冉一本正經地回道,又看任歌。 任歌會意,也自我介紹說:“我叫任歌。” “這我都知道。” 齊白不在意地擺擺手,笑問任冉:“你剛才盯著程堯看,是不是在想,他這么小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上一次天劍門開山收徒明明在八年前。” 這他都能看出來?! 任冉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向齊白。 齊白一笑:“他跟我們是一般的,我們這些門內護法、長老的親眷都不用等十年一次開山收徒的,年紀到了,自己想過來就可以過來。” 他們怎么就跟他們一起變成我們了? 還有,他們跟他們是我們,是不是還意味著其他人就都是他們了——這天劍門的內門弟子還是分了派的嗎? 任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真可愛。” 齊白忍不住伸出爪子揉了揉任冉的頭。 任冉微窘,但仗著自己才一兩歲的小身板,還是厚著臉皮把這句贊揚給受了。 倒是任歌有點兒不高興,盯著齊白那只手,像只虎視眈眈的小狼。 不過立刻他也受到跟任冉類似的待遇,只不過不是頭發,而是脖頸,被齊白用狼爪大力地□□了一把,還配上了同樣的言辭攻擊:“你也很可愛啊!” 任歌有心想躲,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躲閃的余地,心中一凜,只得硬生生地受了。 只是此后看齊白的眼神中就未免帶上了警惕。 齊白也不在意,又笑說:“你們是任三長老在俗世的后人吧,從來沒在天劍門見到過你們。不過沒事,就算不是在天劍門長大的,關系總在那兒,沒人敢說什么的。” 這這這……真不是啊? 而且任穎昨天好像不是這么說的啊! 不過這時候任冉心里還真有點好奇,這任三長老到底是誰啊,怎么一個兩個都以為他們是他在俗世的后人? “我呢,是五老峰上下來的,程堯也是。那邊那個叫程雪,程堯親jiejie,不過不是五老峰上下來的,是流嵐峰上下來的,為什么會這樣呢……你以后總會知道的。最后一個在那邊,就是最前排的那個,他叫李劍一,他是萬劍峰上下來的。” 齊白一一給任冉介紹與“他們”一般的這些人,點完后還有些意猶未盡:“我們這一撥人少,只得這么幾個,現在多了你倆,總算壯觀一點兒了。再上面兒都是結丹、元嬰期的了,那算是前輩,平時跟我們也處不到一塊兒,以后要是見到了,我再給你們介紹他們。”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瞟了眼人哥之后才又繼續說:“我們這些人呢,都是和氣的,你們平時有空就多走動走動。我得閑呢,也會去找你們,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只管找我。不過李劍一那里,暫時你們最好遠著些。他是我們這一輩里難得的天才,天生劍靈之體,剛滿周歲就開蒙了,五歲就已經先天大圓滿,沒有一點兒波折,直接進了煉氣期,現在正憋著勁要做我們這一輩里的第一人呢,不過現在我看……嘿嘿……” 齊白笑得有些小壞,卻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在任冉和任歌的小獸皮衣服上瞟了兩眼后,轉而說:“你們一會兒可以去保繕堂領個新入門弟子可以領的儲物袋,里面會有諸如衣服、佩劍之類你們得用的東西,這身衣服就可以換下來了——其實我倒是挺喜歡你們這兩身衣服的,看上去可愛極了,不過在這里看上去太扎眼,以后我們私下見面的時候再穿好了。” 為怕任冉他們不好意思,他還有特地補了這么一句:“每個新入門的弟子都可以領上這么一份。” 任冉覺得自己終于等到一句可以回答得上來的話了,忙回答說:“這些我們都知道了,一會兒課結束之后就會去領。” “這個月的月例你們也可以一起領了。” 齊白提醒,又特別叮囑了一下任冉:“領你那一份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要告他們你是凝脈期的,否則要少領不少東西。” 這個她還真不知道,任冉忙謝過齊白,心中有些好奇他怎么知道她是凝脈期的。 按說,不是刻意探查的話,一般人都不會知道別人修為的高低的,但她又似乎沒感覺到他探查過她。 自然,那種修為高深的人要探查別人,尤其是探查修為比自己低得多的人也可以做到不動聲色,一目了然,但那一般也要隔了兩個大境界才可以。 難道是任穎告訴她的? 這些問題在任冉腦中一劃而過,齊白自顧自在那里用食指敲自己的頭:“要跟你們說的好像就這么多了?” 任冉聞言又道了一次謝:“真是謝謝齊師兄了!特地告訴我們這些,讓你費心了!” “那先就這樣吧。”齊白點頭,掏出一塊玉簡來遞給他們:“這里有我的聯系方式,以后有什么問題你們盡管找我,我要是有什么問題,也再去找你們。” “我們的聯系方式……” 任冉有些犯難,她其實還不知道修仙世界要怎么聯系,昨天見過的紙鶴似乎是一種,可她并不知道具體的使用方法,更別說其cao作原理了。 “這你不用擔心,我都知道。” 說著,齊白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往前走。 而其走向的方位赫然是……最前方那只蒲團? ☆、第33章 聊了半天的同學突然變成老師什么的…… 任冉抹了把臉,默默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齊白沒有任何廢話,坐到最前面的蒲團上就開講。 任冉原沒指望自己聽到多少有用的東西,插班生么,只能自己去追進度,老師沒義務遷就你們少數人。 可任冉沒想到的事,齊白竟是從修仙概論講起的,系統而縝密,很多以前缺失的常識頓時得到了補充,一些似懂非懂的東西也迎刃而解。 任冉疑心,齊白這是偏著他們,不過很快她就顧不得想這些了,全身心地投入到聽講當中,如饑似渴地汲取著這些她原本想當欠缺的知識。 只是,不和諧的聲音總會有的,過不多久,有個人站了起來,質問:“師兄,這些我們剛入門的時候就都聽過了,師兄為何今天又講?就算照顧新人,那也可以等他們之后自由提問,而不用這樣耽誤大家的時間。” 齊白抬抬眼皮,臉色完全看不出喜怒:“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你不想聽可以走。” 那人一怔,待要走,似乎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最后還是忍氣坐了下去。 過得一個鐘頭,那人再次發問:“不知道齊師兄要講到什么時候為止,今天還留不留我們自由提問的時間。” 齊白這次眼皮也不抬,輕飄飄地吐出了兩個字:“不留。” 這次那人再不遲疑了,拂袖離去。 任冉心中略微有些感到抱歉,但一想到事情是齊白做的,而這個人的態度卻是明顯針對他們,便立刻將這些不多的抱歉拋之腦后了,何況齊白講得的確精彩,她也顧不上計較這個。 之后再沒有什么波折,一堂課聽完,任冉只覺受益匪淺,意猶未盡,正坐在蒲團上回味其中的精華,齊白又來了,笑對他們說:“我來告訴你們,剛才那人叫傅石,是那些從外面招來的那些弟子中特別出色的一個,向來就是個刺兒頭,今天這種事,對他來說也是平常,所以你們不必放在心上。而他這個人雖無禮慣了,但也算磊落,并不是那種會挾私報復的人,而且今天這事起因在我,以后你們面對他,該當如何,還是如何吧。” 任冉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為了我們,讓師兄你……” “與你們無關。” 齊白大搖其頭:“固然,你們是新來的,但是照顧你們是我自己意愿。你們是與我一邊的人,偏著你們些也是應該的,我不可能因為他在,就要違自己的本心,故意不去照顧你們。反過來講呢,我也并不會因為他在而故意去照顧你們,那樣未免顯得太過抬舉他。我們是一邊的,這是事實,根本用不著我費心去算計什么。總之一句話,一切依隨自己本心而為,率性而為,肆意而為而已。” 好吧,師兄你當真魏晉風骨。 任冉心中吐槽,卻似乎從這些話里明白了點什么,齊白這樣反復強調本心,與他之前講的一個求證大道,即為求證本心的說法似乎同出一源。 任冉不禁要想,修仙修的是什么,難道只是修為的積累增長嗎? 大道又是什么,是延續前人走過的路,還是開辟一套從未有人走過的路? 如果大道就是本心的話,是不是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大道,只要堅持就一定能夠功德圓滿? 那是否惡人堅持為惡,也能得證大道? 這樣是否有善惡不分之嫌,天道難道不應該是懲惡揚善的嗎? 又或者大道與天道并非一類東西? 還是她所以為且熟知的那套善惡論并不能套用在這個世界上? 齊白看她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師妹悟性絕佳,怪不得小小年紀就到了凝脈期。看來我們這一撥里要狠出幾個足可驚天動地的人物了。” 任冉微汗,她這純粹是成年人想問題比較復雜。而她這修為,跟她的悟性可沒一毛錢關系,那是天生體質問題。 至于我們這一撥……這話讓任冉心中卻更加發虛。事實上他們真的不是一邊的啊,嚴格意義上來講,她跟那個傅石才是一邊的,雖然沒通過正經流程,但她確確實實跟他一樣是外面來的人啊! 任冉糾結地看著齊白,到底該怎么告訴他呢,事情真的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的。 說實話她對他印象挺好的,可不希望以后有翻臉成仇這一類情況出現,哪怕只是從好朋友變成普通朋友了,那也是巨大的損失。 所以干脆還是一開始就不要做朋友好了! 可這時候講是不是已經太遲了,他們已經享受了不少他的照拂了,雖然這一切可以推說是從他的“本心”出發,但沒有這個誤會的前提,也就不會有那樣的本心了是不是? 雖然這個誤會是他自以為的,她根本從來都沒有誤導過。 但不管怎么說,現在說了總比以后再說來得好。 實際上她應該他剛一那么說的時候就該告訴他的,實在是那時候太驚愕了,以致于一時忘了接話,再后來就全是他個人再演講了,根本插不上嘴。 “那什么……” 任冉期期艾艾地開了口:“其實我們跟你口中那個任三長老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們甚至完全不認識他。” “你們不是任三長老那一頭的?” 齊白一愣。 任冉慎重地點頭。 齊白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匆匆離開。 任冉驚呆了,這前恭后倨的,差別也太大了吧! 要不要這么現實啊! 但至少沒有出現更壞的情況,比如當場撕破臉,斥責他們欺騙什么的。 任冉無奈地搖了搖頭,沮喪地拉著人哥要離開。 這時候程堯憋笑著路過了他們,丟下一句話:“跟你們沒關系,他這是忙著去還賭債。” “啊?” 任冉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個李劍一也面無表情地路過了他們,丟下一句,這句話卻是給任歌的:“你快點成長,我期待著與你交手的那一天。” 任冉徹底斯巴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