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芷默把頭埋進菜單，心里不停地飄過字幕：點什么啊點什么啊現(xiàn)在要是問他愛吃什么肯定會被強`暴的吧！

    聶子臣也察覺到了她痛苦的眼神，心里冷笑兩聲，還是不忍心她被自己的魔幻想象給逼死，取了他面前的那本菜單替她解圍。

    謝芷默硬著頭皮撐過點菜這個環(huán)節(jié)，偷偷地瞄聶子臣的反應(yīng)。他蹙眉按著手機，剛放下又進來一條短信。她看見備注名是“徐助理”，知道是工作上的事，小聲地問：“有棘手的事么？”

    “嗯。需要開個視頻會議?！?/br>
    “啊？很緊急嗎？”什么問題急得連飯都來不及吃一口。

    “涉及海外，國外那邊是凌晨，等不了?！甭欁映嫉吐暩忉?，又起來跟林雋打了聲招呼，才歉然離席。

    林雋眼看著謝芷默滿眼失落，目送他的背影出餐廳還沒回過神，笑了：“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謝芷默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釋：“他工作比較忙，不好意思啊……”

    夠了。林雋有些自討沒趣，想起來她口口聲聲說無心風(fēng)月的時候都還在下意識地袒護那個人，更何況現(xiàn)在光明正大地舊情復(fù)燃了，這種潛意識里的立場分明真是沒完沒了。

    他臉色不好看，謝芷默也知趣地不說話了。良久，林雋才開口：“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平時見面，光是一些她覺得有趣的瑣事都能聊上半天，結(jié)果今天卻安靜得像只兔子。

    謝芷默支支吾吾：“我的事……你應(yīng)該都聽說了吧……”

    “聽說了啊。身為你的好朋友，在網(wǎng)上看到了你的八卦。”他前一句話里有話，后一句突然語調(diào)一轉(zhuǎn)，“你現(xiàn)在這么拘謹，不會是因為有了男朋友，急著跟喜歡你的人劃清界限吧？”

    謝芷默愣住了。其實兩個人從來沒有捅破過那層紙，她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直粉飾太平地做好朋友下去，沒想到他這么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劃進“喜歡她的人”里面。她有種自己自作多情了的窘迫，連忙解釋：“不是啊，你想什么呢？”

    “不是什么？‘劃清界限’，還是‘我喜歡你’？”

    “都不是啊……”

    “都是吧。”

    謝芷默一下噎住說不出話了。

    彼此僵持著，侍者上了三杯飲料，怪異地放在兩個人中間。

    林雋看著多出來的那一杯，突然一下興致索然，喉結(jié)輕動，臉上復(fù)雜的神色化為淡淡的一個笑：“以前不告訴你，是想再等等。時間多萬能啊，再等等，說不定你就忘了你心里的那個人?！?/br>
    可惜不論他在不在你的身邊，都永遠在我們中間。

    謝芷默本來就口才不好，這下徹底懵了：“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啊，先來后到，輸?shù)貌辉?。你要是沒跟他在一起，找了個新的，你欠我的律師費可得全部還上?！彼砩媳迫说臍鈩萑珱]了，仿佛又恢復(fù)到從前相處時的戲謔玩鬧，“所以呢，還是朋友嗎？”

    謝芷默的心思很好猜，重感情，在人際關(guān)系上顯得怯懦如鼠，做決定的時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然后才知道瞻前顧后。也虧她是真的把他當(dāng)朋友，所以才會這么苦惱。這下他主動說破了且表現(xiàn)得云淡風(fēng)輕，她反而容易釋懷。

    果然，她用力地點頭：“當(dāng)然是啊，怎么會不是呢?！?/br>
    林雋輕松地笑笑，像以前那樣摸了摸她的頭：“那就好好吃飯?！?/br>
    話雖這么說，一頓飯還是吃得愁腸百結(jié)。

    倒是林雋輕松地問她：“來跟我說說，是怎么想通的？”

    謝芷默一直在發(fā)呆，這時候回神：“嗯？”

    “之前不是一臉大義凜然，說自己年紀(jì)大了有分寸，不會再撞南墻了么？”林雋微微勾了下唇，“還是你現(xiàn)在突然覺得，他可以托付終生了？”

    謝芷默抵著唇，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她到底在執(zhí)著些什么？

    林雋皺著眉頭笑。她以為他要像明笙那樣罵醒她，結(jié)果聽到的卻是：“怎么辦，突然覺得有點冤了?！彼赶嗫郏p臂向前，是談判桌上的姿勢，“有沒有人問過你，我到底哪里不好？”

    謝芷默驚訝他居然會問得這么直接，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答：“……你很好，好得讓我都覺得不真實。在你身邊永遠是舒服的，你包容我的一切，可我卻不敢為所欲為。在他那里，雖然傷心比開心多，經(jīng)常吵架，可是那樣才是真實的，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喜怒哀樂?！?/br>
    林雋笑著喝了一口飲料，冰的，沁涼入肺。

    “你真是好擅長騙自己?！彼f，“連我都要被你騙過了?！?/br>
    走之前，他突然轉(zhuǎn)身抱了她一下，清冷的呼吸像一聲嘆息：“我好佩服你，謝芷默。我以為你只不過是舊情難忘，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你這么執(zhí)迷不悟的人。他把你賣了你都會給他數(shù)錢的吧？”

    一個友情擁抱，點到即止。他適時地松開，眼底盡是坦然，看入她的眼睛：“再摔一次的時候不要太難過。我怕那時候沒有第二個我陪你療傷。”

    他沒有等她，徑直自己離開。

    清雋的背影步履不緊不慢，率然又灑脫。

    ※※※

    從餐廳回來，謝芷默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

    以前林雋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她不覺得親昵，現(xiàn)在卻有種自己紅杏出墻了的心虛，以至于推開房間門的動作都小心了點。

    聶子臣在跟人視頻會議，謝芷默找準(zhǔn)了角度不會入鏡，才躡手躡腳地提著食品袋繞到他書桌前，把打包好的幾個菜擱在書桌上，用口型跟他講：“趁熱吃啊……”

    聶子臣抬頭朝她笑笑，眉眼柔和，臉上卻還殘留著工作時公式化的表情。謝芷默懂事地不打擾他，躺上沙發(fā)刷微博，耳邊又傳來他開會時低沉流利的法文。

    就這么在相隔一米的地方各做各的事，謝芷默居然也有種歲月靜好的幻覺，好像已經(jīng)攜手走到了最后。

    但現(xiàn)實總是會提醒酣睡的人。

    新一條微博底下評論創(chuàng)新高，點贊黨幾乎被惡評淹沒。不知道為什么，這幾天總有莫名其妙的水軍發(fā)那種侮辱她人格的評論刷屏。她思考自己有沒有得罪誰，心底滑過去一個猜測，卻不愿意細想。

    她的幸?？偸峭祦淼?。既然都已經(jīng)做了壞事，就趁著還沒被移交遣送，享受片刻歡愉。

    食物的香氣和她身上若有若無的甜香撩得人沒法專心。聶子臣迅速處理好這邊，按下了結(jié)束鍵，十指交叉，靠上椅背：“跟藍顏知己單獨用餐，感覺如何？”

    謝芷默放下手機，起來幫他把保鮮盒一個個拿出來：“感覺好極了啊，幸好正宮走得快，不然多難辦啊?！?/br>
    嘴上說著反話，手里已經(jīng)把筷子往他手背一戳：“快吃飯！”

    她買的都是菜單上價格不菲的菜，但打包過來味道總是和杯盤精致端上來不一樣。聶子臣一點拿筷子的意思都沒有，把一張俊臉湊到她手邊：“你喂我？”

    “聶子臣你膩死了！”謝芷默一臉煩不勝煩的嫌棄，還是換了個調(diào)羹舀半勺米飯半勺菜給他，“都快涼了。”

    謝芷默喂了幾口滿足了下他的膩歪，把餐具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吃啊，我還得收拾東西去劇組開會呢。”

    她到房間的另一邊去翻行李，聶子臣笑著吃了兩口，桌上她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微博客戶端顯示了一條互相關(guān)注用戶的轉(zhuǎn)發(fā)。

    博主是她以前工作室的助理小柔：“媽蛋老大你真的嫁出去了啊不敢信！我剛在微信群里呼喚全體單身狗的時候還艾特了你！罪過啊！ps：是上回錢柜里突然出現(xiàn)的花美男嗎？！”

    聶子臣瞟了一眼兀自忙碌著的謝芷默，無恥地用她的賬號打下兩個字：

    “嗯，是。”

    ☆、第二十一章

    謝芷默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去開會前，聶子臣從背后抱住她：“晚上準(zhǔn)備做什么？”

    “我想去看明笙的晉級賽。”好友的晉級賽第一場，其實她挺想去看的，但他專程趕來，她不陪他又說不過去。

    謝芷默回頭看他：“劇組給工作人員留了內(nèi)場票的，我可以拿到很多張，你想去嗎？”

    聶子臣順勢在她唇上輕點了下：“陪你?！?/br>
    ※※※

    兩個人抵達錄影棚的時候，離錄制開始還有半小時。

    謝芷默牽著聶子臣的手去化妝間找明笙，偌大一個房間里塞下了一半的選手和化妝師，忙碌地走來走去。工作人員之間都互相認識，看見謝芷默紛紛跟她打招呼，看見她身后一身淡漠和整個混亂的化妝間格格不入的男人，嘴上不說，眼神全都變得耐人尋味。

    一個個打了招呼就心照不宣地默默回避：……這恩愛秀得喪心病狂啊。

    明笙坐在最里面。謝芷默好不容易找到她，立刻拋下了聶子臣，撲過去看鏡子里的明笙：“今天妝好濃。好羨慕你這種淡妝清純濃妝嫵媚的天生尤物~”

    明笙仰著脖子刷眼影，理都不理她：“真正的天生尤物在隔壁，vip貴賓休息室。劇組請了個腕兒來當(dāng)評審，許亦淑認識么？想要簽名趕緊去?！?/br>
    謝芷默不關(guān)注娛樂明星，只知道許亦淑是個演戲的，以花瓶著稱，臉蛋自然艷壓群芳。

    明笙看她興致缺缺，把刷子往她面前戳了戳：“你要不要也來點？你男朋友不嫌棄你整天素面朝天么？”

    謝芷默躲開，跟她嬉鬧：“你精神狀況不錯嘛，都不緊張，還有心情取笑我?！?/br>
    “有什么好緊張的，勞務(wù)費照拿。這是真人秀又不是選秀。”

    謝芷默也知道這種性質(zhì)的真人秀都是按劇本演的，一時語塞。

    明笙拿指甲敲了敲鏡子里的一個點：“你還在我這里杵著干嘛？”

    謝芷默去看鏡子，聶子臣在身后不遠處，倚在墻邊看著她們。后到的laura以前沒見過他，坐在他旁邊的化妝臺前，連化妝師都不理，直接轉(zhuǎn)身跟他搭訕。

    鏡子里看不清楚，謝芷默轉(zhuǎn)過去。laura今天戴了一個夸張的頭飾，白皙的額頭上綴著五彩寶石，像一個原始部落公主，熱情洋溢地向他笑，聊得似乎很開心。

    聶子臣站在那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話，嘴角微微勾著，眼神時不時往謝芷默的方向飄。

    兩人的目光隔著半個房間相匯。謝芷默忍俊不禁地笑了下，卻沒過去，轉(zhuǎn)身繼續(xù)跟明笙聊天。

    耳朵里還時常傳進來他和laura對話的聲音，不痛不癢的聊天內(nèi)容，laura時而大笑，他的語調(diào)卻一直是低沉而禮貌。

    明笙刷完一只眼睛又換一只，斜眼看她：“你挺沉得住氣嘛?！?/br>
    謝芷默故意不轉(zhuǎn)身，笑吟吟地看著鏡子里的人：“我是不是不太正常，看別的姑娘調(diào)戲他都能看得挺開心?！?/br>
    明笙白她一眼：“你正常就有鬼了。”

    謝芷默笑著哼了聲。

    可是就是……挺有趣的呀。

    最后她陪明笙化完一整個妝容，才終于慢吞吞蹭過去。

    laura看見她過來，熱情地打招呼，用蹩腳的中文說：“芷默，好久不見！”

    其實也就一兩天的時間。謝芷默看了眼聶子臣，有點尷尬，不知道怎么開場。聶子臣不動聲色地牽過她的手，跟laura道別。

    laura呆了一瞬明白過來，兩手捧面夸張地看了眼謝芷默：“sorry……”

    謝芷默不在意地笑笑：“等下加油哦，臺上見~”

    兩人走出化妝間，謝芷默帶著他回觀眾區(qū)，一路上時不時噗嗤笑出聲。

    聶子臣轉(zhuǎn)身把她封在過道一角，冷冷道：“這么高興？”

    謝芷默忍笑忍得辛苦：“沒見過你被人調(diào)戲的樣子嘛，還蠻有趣的，臉色好精彩……我還以為你這么愛貧，應(yīng)該聊得很開心呢，都沒忍心去打擾你?！?/br>
    她一臉“我是不是很大度”。

    聶子臣冷然逼視著她。

    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拿著衣架的服裝師、掛著工作牌的編導(dǎo)、出來透氣的選手……一個個看見她們這邊，都是一臉非禮勿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