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越國每五年調查一次人口,登記戶種入冊,其中每年有遷出遷入人口,也都會寫入其中,穆戎雖然往前沒接觸過,但也知道,要造假一份戶種并不難。 因天災*,每年都有難民離開原地,零散于越國四處,又有商人入京定居,事實上,越國不知有多少人不曾登記入冊呢,甚至還有人故意隱瞞家中人口,以此減少交稅。 不過像魏國余孽,假使要隱藏在京中,為避免不可知的麻煩,他們反而需要一個證明。 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那么就算有官兵找到家中,他們也是良民。 穆戎一家一戶瞧過去,沒多久就有些頭暈眼花,把黃冊往何遠面前一扔:“你給我本王好好看一看,住了五年以下,一年以上的,都找出來,家中有官員的除外。” 對于官員,一般背景調查的很是嚴苛,魏國人應該還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何遠嘴角抽了抽,這得看到何時啊! 但主子下令,他哪里敢不從,只得接著翻下去,又好奇詢問:“屬下有一事不明,為何要五年以下,一年以上的?” “因五年前那些人還在山西鬧騰呢,后來才沒了動靜,另外,一年時間尚短,他們初來乍到,也要時間適應。”穆戎想了想,“興許還開了鋪子以作掩飾?” 不然一家子都無所事事,只怕也會引得旁人懷疑。 “你注意看看家中資產。”他叮囑。 兩個人直翻到傍晚才回來。 穆戎一到王府,就去看姜蕙。 “如何?”他問,目光從頭到腳的審視她一遍。 姜蕙正歪在美人榻上:“不曾有什么,正如殿下猜的,確實叫我毒殺皇上與殿下呢。” 穆戎眉頭一皺:“沒有提到大皇兄?” “沒有。”姜蕙道,“我也奇怪。” 他見她好像有些累,坐在她旁邊問:“可是毒發作了?” “也不知,吃了藥有些困。”她笑容慵懶,“那人叫楊拓,自稱親王,給了我兩粒解藥,倒是可以撐一個月。” “魏國皇家是姓楊。”他輕撫一下她的頭發,“可見到你外祖父了?” “見到了。”她搖搖頭,“還不如不見呢,我這外孫女兒都要被毒死了,他也幫不了。”她有些嘲諷,“什么復國,我看他們是在做夢,只怕被有心人利用反成了利器,自己還不知道呢,真真可笑。” 想到那楊拓,怕也是自小信了這個復國的夢,懵懵懂懂活著。 也是可憐。 還許她姜家飛黃騰達。 “我看對越國根本也造不成威脅。”她得出了這個結論,“對了,他們好像是三年前入京的。” “哦?”穆戎笑起來,“本王正在看黃冊,有這年限便好找了。” 她點點頭,只覺渾身乏力。 穆戎看她靜臥在自己懷里,一動也不動,便知是睡著了,垂眸看她,一張臉蛋越發的小,好似還沒他巴掌大,他面上不由露出幾分憐惜,拿起旁邊的薄被。 金桂要過來,他擺擺手。 她好像有些被驚到,睫毛顫動了兩下,身子也微微側了側。 他給她蓋上,她卻沒有再動。 穆戎往后靠在榻背上,想起早前見她,她就為一個夢敢闖到行府正堂,后來何夫人連同金荷又要對付她,小小年紀,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多的麻煩。 要不是遇到他,還不知會怎么樣呢。 就這樣,還不知道巴結自己。 不過倒也像她說的,皇室復雜,要今日她不是王妃,只怕魏國人也不會尋上來。 這一點,倒是自己連累她了。 他閉起眼睛,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兩個人坐在榻上,倒當成床了。 直到天全黑下來,姜蕙才睜開眼睛,朦朧中,只見屋里都燃了紅燭了,她往上一看,穆戎也在睡著,黑眸緊閉,十分安靜,沒有歡喜也沒有憂愁。 只有叫人看得移不開眼睛的俊俏。 她笑起來,沒想到自己說話時居然就睡了,定是那解藥的緣故。 她打了個呵欠,悄悄起來。 腰間卻一緊,耳邊聽到他略顯低啞的聲音:“壓得本王腿都麻了,這就要逃走?” 姜蕙驚訝:“腿麻了?” “嗯。”他一動,眉頭就皺起來。 平生還沒被人在身上睡過,這滋味不好受。 姜蕙忙道:“我給你揉揉。” 她伸手就去捏。 穆戎差點跳起來,只覺被她捏過的地方又痛又酸,說不出的難受,他閃電般的抓住她的手,臉一沉道:“別亂捏,你扶本王起來。” 姜蕙道:“怎么了,麻了就是要捏一捏才好的啊。” 她用另一只手又去給他捏了一下。 這感覺…… 穆戎恨得牙癢癢:“你故意的是罷?” 她從榻上下來,認真道:“捏是要捏,但是也得走一走才好。” 穆戎暗道,你等著,以后也有麻的時候! 他站起來,兩腿又是一陣麻,差點不能走路。 眼見兩丫環就在前面,他喝道:“都出去!” 金桂銀桂嚇一跳,但他平常動不動就這樣的,也早就習慣了,兩個人兔子一般跑了。 姜蕙扶著他在屋里走了一會兒,他高大的身子倚著她,一只手環著她脖子壓在她肩膀上,姜蕙很快就出了汗,嬌嗔道:“你可真重,我都要扶不動了。” 穆戎道:“扶不動也得扶,誰弄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再說,我睡著了,殿下也可以走開的。” 穆戎道:“你重的跟豬一般,本王推不開。” 姜蕙嘴角抽了抽。 只覺肩膀越來越重,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差點坐倒在地上。 穆戎哈哈笑了。 好像一個惡作劇的孩子。 姜蕙見他立得好好的,便知早就不麻了,撇撇嘴兒道:“原來在耍著我玩呢。” 她倒是累得慌,眼見旁邊有椅子,立時坐了上去。 穆戎挑眉:“這叫現世報。” 真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姜蕙道:“吃不吃晚膳?我倒是餓了。” “傳罷。”穆戎坐到她旁邊。 兩個人并排。 等到飯菜來了,他也不坐對面去。 姜蕙有些不習慣。 他卻自顧自的吃起來。 轉頭一看,吃得還挺歡。 她微微一笑。 稍后,穆戎又去翻黃冊了,找到三年前添加的京都戶種,倒是有三十九家,他一個個看過去,覺得有三四家都挺可疑的,指給何遠看:“你派人暗中盯著。” 何遠道:“是,不過殿下,萬一發現了,要不要……” “別動手,等阿蕙的毒解了再說。”他想著頓了頓,“你可知道四年前,大哥去大名府的事情?” 何遠點頭:“自然,那回皇上叫太子殿跟著周大人下去歷練的。” “是,但是那會兒出了事,原本父皇還要派兵馬去大名府,但是后來好像又解決了,具體何事,本王也不太清楚。”穆戎依稀知曉,好像他們路上遇到劫匪。 可大哥回來后,卻輕描淡寫,沒怎么提。 何遠也不知他為何會說起這個,一頭霧水。 穆戎手指在桌面敲擊了兩下,一個念頭慢慢涌上來,他神情越發的復雜了。 “你先下去罷。”但他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端午過后,天漸漸熱了,蚊蟲也多起來。 窗欞新換了嫩綠色蟲草的籠紗,看起來極為雅致,比往前的紅色漂亮,衛鈴蘭半躺在床上,拿著書懶懶翻幾頁,也沒有心思看,她的手還沒有全好,母親不準下來。 丫環素英突然從外面跑來,眼見素華在,悄聲叫她出去,才走到床邊與衛鈴蘭道:“姑娘,太子殿下使人送來的。” 她取出一個小匣子,打開一看,竟是許多五顏六色的小珠子。 “說怕姑娘閑著悶,給姑娘拿了玩兒的。” 衛鈴蘭瞧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諷笑。 前幾日也是偷偷送東西來,她一并退了回去。 這回送的更貴重了,這珠子隨小,確實貨真價實的寶石。 素英笑道:“太子殿下還是很誠心的。” 連她都收買了? 衛鈴蘭眉頭挑了挑。 這些男人,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最執著,她豈會不了解?太子雖然與穆戎差了許多,但這方面,卻是很像的,越是要向他們獻媚,越是纏著他們,他們越瞧不起,故而她即便喜歡穆戎,可那幾年,從來都不曾討好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