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姜瓊繡的是百蝶圖,只她沒耐心,一會兒與姜蕙說話,一會兒又去看胡如蘭,姜瑜少不得說她兩句,姜瓊嘆一聲:“最近也不能出去玩了,誰家都不請,要不找了堂哥,阿照,咱們去園子里玩投壺?” “你啊,真是靜不起來。”姜瑜拿她沒法子,“不過阿辭要會試呢,咱們別去打攪他。” “難得玩一玩也沒事。”姜蕙放下針線,“我還怕哥哥成日里看書看傻了,走,今兒就玩玩,我繡得會兒,也確實累了。” 幾人就去找姜辭,姜照。 老太太聽他們要投河,還來觀看,笑道:“哪個先投進去,我賞十兩銀子。” 年輕人一個個都笑起來,摩拳擦掌。 結果姜辭第一個投進去了。 眾人在玩著,胡氏笑著過來:“果然是游玩的日子,瞧你們一個個都出來了,也正好,沈家剛剛送了請帖來,叫咱們一家去做客,聽說請了好些人家呢。” 姜瑜眼睛一亮:“可是沈姑娘好了?” 她們早前一直很擔心沈寄柔,可不敢去看,聽說好久不曾吃飯的,只派人送了些姑娘家喜歡的玩意兒去,人是沒見到的。 胡氏道:“應是了,且沈家大老爺前兩日升了官,也是慶祝慶祝。” 上回沈家二公子是貶官,這回換大老爺升官,沈家沉寂了一段時間,也算去了晦氣。 老太太笑道:“那是得去,你們也喜歡沈姑娘,快些去換衣服罷。” 眾人各去各屋。 老太太道:“我一把年紀就算了,沈家老夫人早不在的,還是你們這些年紀合適。”但凡家中有老夫人的,老太太才肯去,不然都是不出門會客的。 胡氏點頭,又與梁氏道:“以后阿辭也要做官的,我看大嫂今日也去一趟。” 總不能事事都她出面,梁氏是逃不開與人交際的。 可梁氏有些為難,畢竟臉上一道傷疤,她自己沒什么,怕嚇到別人。 老太太嘆口氣:“總有這日的,不然阿辭,阿蕙成親時怎么辦?總不能不見人,你可是未來的岳母,婆母,今日正好人多,你便去了,大家看慣了就好了,也就第一眼嚇到。” 這話實在,梁氏點點頭:“娘說的也是。” 她也回屋去換裙衫。 沈家今次請了好些人來賞梅。 一來是為沈大老爺升官的事,當時好些人送了賀禮的,如今算是回禮,二來就是為沈寄柔了,那會兒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弄得名聲很不好聽,后來才漸漸平息,可沈寄柔總要嫁人的,沈夫人也是為她。 南邊小院里,沈寄安叫丫環在頭上插了支垂珠步搖,又抹了粉兒,她在鏡中仔細瞧瞧自己樣貌,很是滿意的點點頭,一邊問道:“jiejie那兒可有動靜了?” 丫環道:“已經起來了,在外頭聽,好似她們挑的眼花,不知選什么裙衫給大姑娘穿呢,大姑娘也不大愿意出去。” 沈寄安嘆口氣:“其實何必逼jiejie呢,也不知道母親怎么想的,jiejie真真可憐。”她站起來,“咱們去瞧瞧她。” 屋里,沈寄柔坐著一動不動,任由丫環給她裝扮,整個人看起來瘦了好些,原先的活潑開朗沒了,楚楚可憐,這等樣子,便是叫人看見,只怕也不敢娶她回家。 屋里湯嬤嬤親自動手給她上妝,一邊勸道:“姑娘,你可不能再這樣了,夫人為你cao了多少心呢,你再這樣,夫人都不好活了,你可忍心?” 沈寄柔眼睛一紅,輕聲道:“我也不想的,只外面那些人胡說,誰信我清白,我出去也是丟臉。” “胡說,這事兒早就澄清了,再說,清者自清,姑娘自己總得做個樣子出來,別人才信。”湯嬤嬤道,“姑娘自己都不信的模樣,旁人更是亂猜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沈寄柔嘆口氣:“說得總是容易,不過罷了,我答應娘的,不會食言,湯嬤嬤莫擔心,我肯定會出去的。” 湯嬤嬤見她聽話,松了口氣,說道:“今日也請了姜家姑娘的,那會兒,她們也差人來問過,送了東西給你,你不是挺喜歡她們嗎?還有衛家姑娘,她們定然都信你的。” 沈寄柔總算露出幾分笑容:“那倒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往壞處想。” “這不結了?”湯嬤嬤道,“再說,有老爺夫人在,誰敢欺負你?” 正說著,沈寄安進來了,笑道:“jiejie,還未打扮好呢?我瞧瞧……”她湊過去一看,點頭稱贊,“真漂亮,比以前還好看呢,湯嬤嬤果然厲害,一會兒咱們一起出去罷。” “也好。”沈寄柔笑道,“寄安,這段時間多虧得你常來陪我了,可惜你早前不在京城,我一個人甚是冷清,現在可好了。” “咱們姐妹,我不陪你誰陪你呀?”沈寄安是姨娘生得,從小在莊子里長大,到得這年紀,大老爺提起,沈夫人才接了她來,將來談婚論嫁。 這沈寄安甚會做人,不似她姨娘惹人厭,加之沈寄柔出事,沈寄安待她很是耐心,常去看她,沈夫人對沈寄安也比以前好些。 等到沈寄柔打扮好,姐妹二人攜手出來。 ☆、第56章 此時,姜家眾人也坐車到了沈家。 沈家乃書香門第,家中幾代皆有入仕的,這宅院也頗是雅致,皆種梅蘭竹菊,而臘梅雖不是梅之一種,卻也種了許多,因它不畏寒冷,斗霜傲雪,乃冬日里最佳欣賞的花木。 二門處,沈夫人一早已派了人來迎接,故而女眷到得此處便與男兒分開走了。 只見眾人中,梁氏最是醒目,半邊臉艷麗無雙,半邊臉猙獰可怕,那些奴婢見著了,起先都有些驚恐,但立刻就收斂了,行禮后領她們去往內堂。 路上,胡氏與梁氏道:“你許多人都不識,也不知誰人什么性子,可別冒然說話。” 雖是提醒,語氣倒不像是平輩之間。 姜蕙聽得皺起眉,將將要開口,梁氏朝她使了個眼色,笑了笑道:“弟妹說的是,我自個兒也怕說錯話。” 胡氏滿意。 姜蕙有些生氣,上前與梁氏輕聲道:“瞧她這得意樣兒,阿娘只是因這臉不便與人交往,哪里不如她了。” 這女兒總是替她不平,生怕她受點兒委屈,梁氏笑道:“總比故意叫為娘出丑的好罷?” 這么一想倒也是,胡氏有些尖酸刻薄,但心還不夠黑,不過她要真這么做了,她回去在祖母面前告一狀,也夠胡氏舒服的了。 老太太還是很公正的,想必因這個,胡氏一直不敢胡來。 到得正堂,只見有好些人家已到了,沈夫人見到她們甚是高興,上來說話:“寄柔總提起你們家姑娘,今日見到,一個個如花似玉,叫人喜歡。” “沈姑娘也是一般的,幾個孩子常惦念呢。”胡氏轉頭尋找沈寄柔。 沈寄柔領著沈寄安來了,眉眼彎彎,看著一如當初。 “沈姑娘。”姜瑜竟眼睛有些紅,她性子最軟,總是擔心沈寄柔,由不得伸手拉住她,“看到你太好了。” 真心畢露無遺。 沈寄柔感動,笑道:“是我不好,應該早些請你們來的。”又看姜蕙,哎呀一聲,“阿蕙,你越來越漂亮了!叫我好一番想。” 她受到那么重的傷害,如今卻在人前如此堅強,姜蕙頗是敬佩,笑道:“過幾日來咱們家做客,常來往,便不用想啦。” 沈夫人聽到她們說話,微微一笑,姜家這幾位姑娘倒真是不錯。 沈寄柔介紹沈寄安:“這是我meimei,前個月才來京都的。” 眾人都朝她打量,難怪不曾見到,還以為沈家就只一位姑娘呢,但也猜得出來,必不是沈夫人親生的。 且這沈寄安長得也與沈寄柔不像,她瓜子臉,眉眼細長,眸子轉動間嫵媚的很。 姜瑜幾人向她問好,唯姜蕙有些發怔,盯著沈寄安左眼下一顆痣看,要她沒記錯的話,這人好像是太子的側室? 上輩子她與穆戎來京都,太子死后,幾位側室都露面的,其中一位哭得尤其傷心,惹人注目,她記得她抬起頭,左眼下就有一顆痣,分外醒目。 可旁的不甚清楚,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她。 沈夫人又把她們家介紹與旁的親戚好友認識,輪到梁氏時,多數夫人姑娘都很吃驚,但多年修養此刻都體現出來了,無一不是壓了下去,露出友好姿態。 有些性子稍許直爽些的,還會介紹大夫,說是治舊傷很厲害,但沒有人問是怎么受傷的。 姜蕙松了口氣,總算過這一關了,阿娘此次露面,因她這容貌顯眼,定會有很多人知曉的,到時再見到,更不會驚訝了。 眾人歡聲笑語,不過今日的中心乃是沈寄柔,旁人多多少少都會關注她,倒是見她大大方方,不曾自卑,一時心里也各有思忖。 等到人來齊了,女眷們都去賞梅。 姑娘們聚一起,身上都穿了裘衣,手里捧著暖爐,倒也不冷,只專賞梅總是有些枯燥,很快就有人提議要寫詩詠梅。 這等風雅事情,她們最是喜歡的,沈夫人聽聞了,立時就傳令下去,給姑娘們設案,筆墨紙硯也都抬了上來。 姜蕙對此無甚興趣,只瞄了一眼衛鈴蘭,沒想到她臉皮那么厚,害了沈寄柔這次居然還來呢,可惜沈寄柔不識她真面目,還把她當好姐妹一般。 她又不好當面戳穿衛鈴蘭,看見其言行舉止,惡心透頂,撇了頭去。 銀桂給她磨墨。 姜蕙心想,她寫詩不行,便挑首旁人寫的合適的來湊數,也不參與評選了。 金桂本來立在后面,只見有婆子向她招手,這便跑了去,聽得會兒,上來輕聲與姜蕙道:“姑娘,殿下來了,說要見你,在園子南邊的亭子等呢。” “什么?”姜蕙一怔。 他怎么在旁人家來去那么自由的? 她四處打量一下,只見周身好些姑娘,不由皺了皺眉,暗道因他,她已經令姜瑜她們,甚至母親擔心數次了。 今日又在沈家,人那么多,她又借如廁這理由不太好,畢竟旁邊還有個衛鈴蘭呢,萬一被她察覺,準沒好事兒。 她搖搖頭:“這回不行,若是重要的事,叫他寫封信來。” 反正每回去,正事沒什么,倒是被他便宜沾得不少。 金桂道:“也不知同誰傳話呢。” 姜蕙奇怪了:“那剛才誰人與你說的?” “是個婆子。”金桂臉色忽地一變,猛地捂住嘴唇,有些驚恐的道,“奴婢才想起來,那婆子好像面生的很,奴婢好像,好像不曾見過,只見她衣服穿的似咱們家的……” 她后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姜蕙手一頓,筆掉在桌上,漆黑的墨頃刻間染黑了一大片地方。 如此說來,莫非剛才是有人冒充? 可怎么知道她與穆戎…… 姜蕙心中寒意陡生,眼眸瞇起來,朝衛鈴蘭看去,心道定是她了,上回在衛家,穆戎與她私下見過,興許她已經起了疑心,這回派人引誘,還不知道園中亭子里有什么在等著她呢。 或是毀了名聲,或是毀了容,或是命都沒有。 真是萬幸! 她已經領教過衛鈴蘭的狠毒,才那么提防。 可也差點上當。 她一股怒火涌上來壓不下去,從袖中拿出帕子擦掉手中濺到的墨汁,走到衛鈴蘭身邊,微微一笑道:“二姑娘的字真不錯,不過上回在公主那兒,怎么沒見你寫字呢,倒是咱們幾位姑娘都寫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