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因上回要見姜蕙,穆戎不曾仔細打量她,這回見到,卻是有些吃驚,原來衛鈴蘭也長那么大了,容貌還很出色。 “二姑娘是來見太后娘娘?”他詢問。 見他主動說話,衛鈴蘭心里一喜,面上卻慘痛道:“我是來與娘娘道歉的,若不是我,沈姑娘也不至于出事,想必殿下也很難過罷?” 穆戎想起何遠查的,那日好似衛鈴蘭是在,而且她還留下來,一起幫著尋到了沈寄柔,他說道:“與你無關,不必如此。” 衛鈴蘭道:“如今寄柔還不曾開口吃東西,我明日想去進香求求菩薩。” 誰料穆戎聽完這句,忽地問道:“你與她一起,不曾見到那賊人?” “我正巧去旁邊拿河燈了,回頭發現寄柔已不在。” “昨日放河燈的姑娘應是許多,你們怎會去如此偏僻之地?” 正因為如此,才給了賊人機會,細細一想,不無巧合。 衛鈴蘭答:“我本也不想去,奈何寄柔說人多太擁擠……早知道,我該勸一勸。”她拿起帕子抹眼睛,“是我不好,不然寄柔定不會遇到賊人的。” 她哭起來,楚楚可憐,叫人心軟。 穆戎皺了皺眉,忽地想起那年在宋州的上元節。 姜家姑娘也去放河燈,那姜瑜原本要被金荷暗算,是姜蕙上去一腳踢了那金荷。 他都看在眼里,如今再看衛鈴蘭事后哭訴,便不太想聽了,傳聞衛鈴蘭如何聰明,難道竟不知這些道理?姑娘家出門在外,又是黑燈瞎火的,原就該謹慎些。 現在沈姑娘已經遭難,哭又何用? 他轉身要走,卻又遇到太子。 太子笑道:“三弟,原來你在這里。”又驚訝的看著衛鈴蘭,“二姑娘怎么了,如何在哭?” 衛鈴蘭連忙擦了眼淚,輕聲道:“無甚。” 她人瘦弱,好似風中落花,太子見她臉上還有淚痕,不由得有些心疼,走上去兩步,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你這帕子小了些罷,都擦不干凈,用我這個。” 太子比衛鈴蘭年長了八歲,可以說是看著衛鈴蘭長大的,二人有些兄妹情,衛鈴蘭倒是沒拒絕。 只她伸手去拿的時候,太子見她纖長手指伸過來,鬼使神差般的半握了一下。 衛鈴蘭嚇一跳,驚訝的瞪大眼睛,臉忽地有些紅。 太子像是不曾在意,往后退了一步問:“二姑娘是要去哪兒?” “慈心宮。” 那是皇太后住的地方。 太子哦了一聲:“孤也正要去那兒,不妨一起去罷。” 衛鈴蘭朝穆戎看了看,他無動于衷,不由有些失望。 這人真是兩輩子都不曾變,所以即便娶了沈寄柔,也沒有放在心上的,只那傻子卻喜歡上他,喜怒都由他,日日折磨自己,結果卻讓穆戎越來越厭煩了,碰都不想再碰她。 也虧得她肯聽沈寄柔哭訴,說的都是傻話。 如今也好,沈寄柔也算解脫了罷,還得謝謝她呢。 只她如何得穆戎的心呢? 這人真是近不得,也遠不得,猜不透他心思,難怪能坐上皇帝的寶座,至于這太子,可就差得遠了,如今這等時候,還想著占自己便宜呢!不知道去討好討好皇上,做的蠢事也越來越多。 這二人,不用說,她都得選穆戎的。 她面上仍是親和,對太子道:“請殿下先行。” 二人往前走了,穆戎轉頭去往坤寧宮。 過得兩日,桂花香最是濃烈的時候,終于放榜了。 老爺子一早就派人去守著看。 眾人早上也睡不著,紛紛起來。 胡氏笑道:“這等時候,總是最緊張的,真比我當年生孩兒都緊張。” 老太太笑了:“別說你,我這昨晚上就沒睡好,都是被老頭子鬧得,你們當什么,他大半夜就起來了,在屋里走來走去,一會兒又喝茶,到天亮才瞇一會兒。” 老爺子哈哈笑道:“這是咱們姜家的大事情,怎能不急?我鞭炮都叫人買了好些了,可不能白買。” 姜辭,姜照聽了心里都咯噔一聲,壓力很大。 畢竟這鄉試難說,自己覺得寫得不錯,可考官覺得好不好,誰知道呢? 姜濟達與梁氏輕聲道:“也不知阿辭中不中呢,反正昨兒晚上我是夢到好兆頭的。” 姜蕙也湊過去聽。 “夢到天上通紅一片,照得咱們家里都金光燦燦的,你說,是不是好兆頭?又紅又金的,許是老天……”他正說著,梁氏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事不說破。” 姜蕙噗嗤笑了,看來阿娘其實也擔心的很。 生怕父親做了個反夢呢。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過得會兒,總算把小廝盼回來了。 那小廝大老遠的就在叫:“中了,中了,大少爺中了!” 胡氏起先高興,一聽只有大少爺,這臉就是一沉,心里喜悅去了一半,不過自己兒子還小,也是情有可原,姜辭考上總是好事的,她立時又露出笑來。 老爺子高興壞了,連忙叫人去放炮仗,又問小廝:“第幾名呢。” “十七名。” “很不錯了!”已經出乎老爺子意料,他伸手就握住姜辭肩膀,“好小子,給咱們姜家爭光了!” 姜辭總算松了口氣。 他多怕辜負眾望,如今中了,多年辛苦得到回報,他渾身輕松,但也沒忘記安慰姜照:“阿照,你以后機會多得是。” 姜照生性豁達,嘻嘻一笑:“考上才奇怪呢,我才幾歲啊,便是當朝大儒,最年輕的也只有十四歲才考上的,堂哥,你可也算得上是天縱奇才了呢!” 姜辭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奇才,我是笨鳥先飛。” “管他什么,中了就好!”老爺子叫道,“快叫廚房準備宴席,晚上慶賀慶賀!”又拉著姜辭,“走走,給咱們老祖宗去磕個頭,也好讓他們知道,咱們姜家越來越有望了。” 他喜得連捶了姜辭好幾下,又恨不得把這孫子抱在懷里疼一疼。 因姜家一直都是地主,從未曾出過入仕的,后來姜濟顯出人頭地,點亮了最初的希望,現在又多了姜辭,老爺子怎能不激動,恨不得祖宗顯靈,他能說上兩句話夸耀夸耀呢。 這可都是他的兒子,孫子! 姜辭跟著老爺子走了,幾個女眷也很高興,老太太都抹起淚來,與梁氏道:“阿辭真是個好孩子,你們做爹的,做娘的也辛苦了。” 老太太向來會做人。 梁氏笑道:“也是娘教得好。” 沒胡氏的事情,胡氏起來去廚房。 幾個姑娘家聚一起說話,都歡歡喜喜的。 胡如蘭最是高興,她伸手捏了捏了荷包,這荷包里還藏著一個荷包呢,只等母親把這事兒說了,她就把那荷包送給姜辭,恭喜他高中,她臉兒紅撲撲的,眸中閃著喜悅的光。 這光到下午都沒有褪去,戴氏見到了,哪里不難過,原本好好一樁事情,結果胡氏非不肯出面,而且聽她的意思,老太太肯定也不準的,只可憐自己這女兒了。 她抽得機會把胡如蘭領到屋里。 胡如蘭只當她要說好事,羞澀的道:“阿娘,可是老太太同意了?” 戴氏臨到跟頭又不忍心了,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道:“如蘭,為娘自會給你挑個好人家了,阿辭本也不合適你,你莫想著他了。” 胡如蘭臉色一下白了,盯著戴氏道:“老太太不同意?” 戴氏嘆口氣:“別說老太太了,便是你姑母都不愿意。” “可是阿娘之前說……”胡如蘭的眼睛都紅了,她期盼了那么久的事情,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阿娘,你怎么不多求求姑母,姑母不是挺喜歡我的嗎?老太太也喜歡我。” 喜歡歸喜歡,可她們都是多么勢利的人! 戴氏也是第一次發現,故而心有不甘,自己女兒也是個好姑娘,怎么就嫁不得姜辭了? 姜家也就姜濟顯一人當官罷了! “如蘭,你別難過,以后……” 不等戴氏說完,胡如蘭哭著就出去了。 原來老太太,姑母他們表面上是喜歡自己,心里當真覺得自己配不上姜辭的,興許姜瑜她們也是,她不過是個農人的女兒罷了,占得姑母的光來這家中生活,可到底不是什么大家閨秀。 胡如蘭這一氣,哭了好久,可晚上還有宴席,她不能叫她們看出來,只得忍住,洗了臉照樣出去。 晚上眾人慶賀,她見到姜辭,他穿了一身新袍子,光亮的比這夜里的燭光還要耀眼。 她淹沒在人堆里,一點不起眼。 也難怪,她是配不上他。 她想著,眼淚像是要從心里流出來,說不出的難過,還不能叫人發現,她只能拼命忍住。 幾個姑娘在一桌吃飯,她們都說說笑笑的,唯獨她不開口,姜瑜發現,問道:“阿蘭是有什么心事呀,一聲不吭的,早上還高興的很呢,下午倒是沒見你。” “哪有,我太高興了,表哥興許很快也能做官,家里就有兩個官了。”她笑著拿起酒盅,“咱們喝酒啊。” 姜瑜便也沒起疑。 酒入愁腸,愁更愁,胡如蘭卻是一盅接著一盅,不知道喝了多少,一會兒就醉了。 姜蕙有些奇怪:“沒想到表姐那么能喝酒,倒是比咱們還高興。” 姜瑜道:“總是姑娘家,可不能叫她再喝了,快些把酒盅拿了。” 姜蕙坐在她旁邊,便去拿酒盅,胡如蘭醉醺醺的,見到她手伸來,輕聲問:“阿蕙,你可也是瞧不起我?” “什么話?”姜蕙驚訝。 胡如蘭道:“便是瞧不起呢。”說完一頭栽在桌上。 見她爛醉如泥,姜瑜忙叫人抬了回去。 第二日,順天府又舉行鹿鳴宴,宴請眾位舉人,這幾日,京城總聽得到鞭炮聲。 侄兒中舉,姜濟顯自然也很高興了,便是同袍都來恭喜的,這日回來與胡氏說話:“明兒皇上要去狩獵,你幫我找套騎射服來。” 胡氏一開始不明白,驚訝道:“騎射服,老爺哪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