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當年梁婉兒在他面前,也是一般稚嫩。 不過她好似沒有她母親那么像魏國人,五官略微柔和些,也更顯嬌美。 見他打量自己,姜蕙暗自斟酌一會兒該說什么。 何緒陽卻先道:“你母親并不出門?!?/br> 自從他查實了梁氏的情況,便一心想要見她,奈何從無機會。 姜蕙道:“阿娘臉上有傷疤,很介意旁人目光,不過何大人應知道,這傷疤是從何而來的罷?” 她語氣略有嘲諷。 何緒陽面色微沉,當初是他負了梁婉兒,若早知道她會遭這種罪,就此離開他,一別十數年,他自會帶她一起出行。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她已經嫁做人婦,還有了兒女。 明明是他憧憬,她會與他生好些孩子,女兒像她,兒子像他。 回想往事,如針刺心。 他微微一嘆,問道:“這些事都是你母親告知?” “不,阿娘從不說,我都不知阿娘來自哪兒,還是因有回她生病,神志不清,吐露了一些,可她自己并不知。我原先也不甚清楚,但自打來到宋州,得見何夫人,我大概便明白了!”提到這人,姜蕙像很是害怕,“何夫人一心想致我們一家于死地,有回還請我去家中,我不敢去。” 何緒陽雙手慢慢握緊了把柄。 弄傷她,騙他說梁婉兒已死不說,現在還想害她? 梁婉兒到底與她有多深的仇? 簡直不可理喻! 見他極是憤怒,姜蕙嘴角翹了翹。 便是該如此。 若不是他,上輩子他們家不會遭逢大難,若說何夫人乃主兇,他又哪里逃得了責任?舒舒服服左擁右抱,到頭來,受折磨的只是女人? 天底下沒有那么好的事! 姜蕙往外看一眼,聲音輕了些:“何夫人一直在派人尋找阿娘,不知何大人可知道?我別無他求,只愿何大人可以保護我娘親不受傷害。我娘如今容顏已毀,也躲避了十幾年,連去街上都不敢,還請何大人與何夫人說一聲,饒過我娘親罷。” 何緒陽聽聞梁婉兒過得如此日子,不免心酸。 她原本就是亡國奴,早早承受了家破人亡的痛苦,被人送與他,也郁郁不樂許久,好不容易開懷些,又被害成這樣。 作為一個男人,他卻未能護得了她。 難怪那日他要離家,她欲言又止,好似想跟了去,可最后還是未能說出來,他看見她落淚,只當她是舍不得。 恐怕那時她就已有預感。 這傻姑娘。 為何不告訴他呢? 何緒陽心潮起伏,以至于那么多年,他不曾再見到她,只能在回憶里記起那些往事,卻不知,已是大大的錯過。 “還請何大人答應小女子這個請求?!苯ピ俅伍_口。 何緒陽看向她:“你可能替我與你娘帶句話?” “請說?!?/br> “五日后申時,沁河白石亭,與我一見。” 姜蕙一怔。 她雖然想著要何緒陽阻止何夫人,叫他們兩敗俱傷,可當他與母親真要見面的時候,她突然產生了猶豫,因她還有父親呢。 她遲遲不答。 何緒陽道:“凡事都要付出代價,你要我護你母親,便必得容我見她一面。” 這小姑娘雖然聰明,可還不夠明白。 姜蕙咬了咬牙:“你見我阿娘,到底要說什么?我阿娘已經與我阿爹生了哥哥與我了。” 何緒陽笑起來,原是怕他破壞她爹娘的感情。 可他擁有她在先,要不是因湖州官員貪墨一案,他不會被派去調查,她父親又如何能遇到梁婉兒? 他站起來:“不管如何,我必得見你母親一面,你看著辦罷?!?/br>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見到姜蕙,金桂銀桂滿臉的疑問,那何大人,好似是布政使大人,怎會來見他們姑娘呢? “今日之事,你們切莫說出去,不然我定會找機會把你們賣了!”姜蕙見她們好奇,很嚴肅的告誡她們。 這二人服侍了她一段時間,也知她性子,連聲答應。 回到家,姜蕙心情仍有些沉重。 她懊惱自己不夠有本事,為阻止何夫人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非得利用何緒陽,如今卻是進退兩難。 偏偏一進院門還看到姜濟達。 他手里提著一個食盒,笑瞇瞇道:“阿蕙,你連日里出去,累了罷?我本是不想你開什么鋪子的,姑娘家還是該待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才是,你看阿瑜,阿瓊這樣不是挺好?不過你自己喜歡也罷了,這湯才叫廚房熬的,快些喝了補補,我瞧你都瘦了。” 姜蕙鼻子不由得發酸。 她這爹真的再老實不過了,從小到大,她與姜辭,不聽他話的時候,他都不曾呵斥的,每回梁氏責備兩句,他總是說,他們喜歡就好了,他們高興就好了。 他從來都只是為旁人著想。 生得也普通,瞧著很憨厚的樣子,可那何緒陽呢? 雖是四十左右的人,可器宇軒昂,身材高大,權勢在手,渾身都散發著自信與威嚴,不管誰看了,都覺得兩人實在是天上地下。 可她現在得瞞著父親,叫那二人見面。 姜蕙嘆了口氣,上去挽住姜濟達的手,笑道:“阿爹最好了!” “快趁熱喝?!苯獫_道,“這是老母雞湯呢,可惜咱們在宋州,只能買了吃,不像在鄠縣,想吃就去抓一只,多方便?!?/br> “是啊,鄠縣這點最好,菜也不用買,地里拔拔就是了?!?/br> 二人回憶起在鄠縣的日子來。 等到姜濟達走了,姜蕙直嘆氣。 什么時候去跟母親說呢? 她一碗湯喝完,姜辭回來了,興匆匆道:“明兒休沐,我與你去陵縣買藥材,你鋪子不是弄得差不多了嗎,不然買不成,我還得等幾日才有空。” 姜蕙道:“我自己也能去的?!?/br> “你自己怎么去?”姜辭不準,“一個姑娘家出遠門,萬一路上遇到什么,誰來救你?不行,我必須同你一起去?!?/br> “我還帶四個衙役的,已經跟二叔說了,二叔也同意,再說,阿爹肯定也會去的。”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姜辭看她一眼,他這輩子就沒見過比meimei更好看的姑娘,心心念念想她嫁個好人家,現在還未嫁人呢,自然不能出一點差池的。 姜蕙見他那么堅持,也就不反對了。 早點買了也好,還得去請寧大夫,不然說不定他又嫌她開鋪開得晚,跑去別家。 “那就說好了?!彼c點頭。 “你明兒早上辰時起來,別睡晚了,去陵縣一來一回,得兩個時辰,要是晚了弄到天黑,路上可不好走?!苯o叮囑。 姜蕙答應。 晚上早早睡了,第二日天還不亮,她就起來,自己通了十遍頭,想到去陵縣,客商人來人往,她不能太打眼,就只梳了個丫髻,頭上什么都不戴。 至于穿著,叫金桂給她拿了間窄袖湖色的素紗衣,下頭一條蓮藕裙,清爽簡單。 這個計劃,昨日就與老爺子,老太太說了,只現在見到,老太太又叮囑:“萬事小心些,早些回來?!?/br> 胡氏笑道:“帶了衙役去的,老爺名字一報,自是不會有什么?!?/br> 老爺子點點頭:“是啊,有衙役萬無一失,不過阿辭,你還得照顧好阿蕙跟你阿爹,阿蕙是姑娘,你阿爹老實,別買個東西被人算計了?!?/br> 姜濟達面色尷尬。 姜辭笑道:“孫兒會注意的?!?/br> 姜瓊羨慕姜蕙能出去,她個性活潑,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奈何胡氏不同意,只跟姜蕙道:“有什么好玩的,你同我回來說說,這陵縣我定是一輩子去不成了?!?/br> “好。”姜蕙摸摸她腦袋。 梁氏也叮囑幾句。 三人這便坐車出去。 豈料剛出城門口,馬車又停下來,姜蕙看姜辭下了車,心里很是奇怪,由不得把車簾掀開了看。 落入眼簾的,竟是遠處一身紫衣。 她心里咯噔一聲。 姜辭看見她探頭,笑道:“阿蕙,是穆公子?!?/br> 姜蕙皺眉:“他難道也要去不成?” “不是,他今日正好要出城回家,我便與他說我今日要去陵縣的,反正是順路,便一起走好了?!?/br> 姜蕙驚訝:“是嗎,他要回家了?” “他是這么說的。” 姜蕙笑道:“那算了,只是一起走,沒什么?!?/br> 二人說話,她面上一怒一喜皆入得他眼里,眼見姜辭過來,穆戎問:“與令妹說了什么,好似提到我?” “哦,阿蕙一開始以為你要與咱們一起去買藥材,后來我說你要回家。” 原來如此。 穆戎面色慢慢沉了下去,她怒是以為他也要去陵縣,喜是因為她知道他要回家,并不是一路。 她這樣討厭他,是因為上次受到驚嚇?還是因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