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當小朋友多好啊,無憂無慮,沒有煩惱,身邊的隨便一個同齡人都是伙伴,不會記仇,不會勾心斗角。偶爾吵吵鬧鬧,可是再見面的時候,還是能笑呵呵的拉著對方的手說上許多許多的話。 這樣的生活,她小時候其實并沒有感受過。 最最重要的是,從訪談室出來之后,她就覺得有點難過的感覺。當離開的時間越來越接近的時候,也是離她原來的生活軌道越來越近的時候。 不僅僅只是小朋友的快樂。 而是另一種感覺,另一種生活。它們會隨著她回歸正軌,而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裴昊辰……” 小小的聲音響起,裴昊辰低低的嗯了一聲。 “要是我變成原來的樣子,又把現在的事情全忘記了……”她抬眼,紅腫著眼睛看著他:“你們千萬別再提醒我了啊!” 那一瞬間,裴昊辰的身子微微一僵,茫然的望向她:“什……什么?” 夏朵朵低著頭,小手摳著圍巾:“死都想不起來的事情,就不要提醒了。一面對所有的事情一無所事,一面還要被提醒以前又怎么樣一段過去是我忘記的,那種感覺太難受了……要是忘記了,就不要再提醒我了吧……” 她仰起頭看著裴昊辰,想了想,伸手拍拍他的臉:“謝謝你這些天照顧我,就算我忘記了,大花也一定會謝謝你的。很高興認識你……” 裴昊辰的臉色早已經沉了下來,他漠然的看著她:“你很像變回以前的樣子?” 夏朵朵顯然沒有注意到男人的變化,她搖搖頭:“不總是要變回去的么……” 裴昊辰暗暗地深吸一口氣:“也不想知道以前的事情?那些記憶對你來說,就這么可有可無?” 夏朵朵望著窗外,沒說話。 不是可有可無,是真的想不起來,卻記掛著這件事情,太難受。 裴昊辰冷冷的看著她,忽然把她放到一邊的兒童座椅:“我腿麻了,你自己坐好。” 夏朵朵沉浸在一種哀傷的情緒里,不能自拔:“哦。”自己把自己捆好。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直到換了一輛車,而夏朵朵沒有回到裴昊辰的家,反而是和他一起去到了劇組。 她終于清醒過來:“我……我們不回去嗎?” 遠遠地,小遠已經對著他們揮手。裴昊辰冷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半個小時之后,導演指著已經石化的夏朵朵:“終于來了,好吧,讓她試戲!” ☆、79|π丨 偏遠的山區,氣候已經十分的嚴寒,可是對夏朵朵來說,遠遠有比這里惡劣的環境更可怕的事情…… 她要來劇組……當龍套!? 沒有劇本,沒有特別的服裝,甚至都沒有指導……她唯一的道具,就是同村小女孩的一件破棉襖。剩下的……就是各種龍套臺詞! 因為節目的熱度,大家對夏朵朵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換上了破舊的小棉襖,夏朵朵捧著劇組jiejie親自送過來的熱飲,愁苦的看著前面正在化裝的裴昊辰。 姑且不說他為什么到了劇組之后就再也不理她,就說他給的這個解釋也是非常之扯淡——因為夏恩華還沒回來,而他又要開始拍攝電影,所以才把她帶到劇組里騙吃騙喝。但是光騙吃騙喝有點不好意思,所以她需要客串龍套,跟著和和稀泥打打醬油。 因為這里地方偏遠,所以連像樣子的酒店都沒有。所以整個劇組有的是借住,有的是自己安營扎寨,向裴昊辰這樣級別的主角,原本是選定了離這里最近的一個旅店的,可是裴昊辰這一次出奇的配合給力,直接住在老鄉家里,也就是小遠的家里,演員配合,工作人員默契,電影就這樣高效率的開拍了。 神奇的是,夏朵朵的角色真的真的說重要也不重要,說很雞肋……其實也并不是,她最重要的導火索戲份就是最后場景的通風報信,可是—— 長舌妹無處不在! 男主角剛進村子的時候,長舌妹被他嚇到了發瘋似的跑走,為后面打小報告墊下基礎,小遠扮演的小主角卻善良的收留了男主角;男主角留在村子,長舌妹總是跟別人說他是個壞人,樣子好可怕好可怕;過年過節,長舌妹會給小遠家送來吃的,然后再看到男主的時候繼續嚇得跑掉…… 等等等等……夏朵朵看著自己滿滿的排戲,忽然覺得人生簡直是任重而道遠! 她拿著自己的通告單,氣呼呼的沖到裴昊辰面前,小手一橫:你醬紫我家大花造嘛! 裴昊辰已經被畫的臟兮兮的臉……看不出臉色。他只是平靜地瞟了一眼通告單,從容地對著夏朵朵淺淺一笑,伸出他臟兮兮的手摸她的頭,語氣寒涼:“在我照顧你的期間,你的一切我都可以做主,夏恩華原話就是這樣,所以你放心,我是被授權的。只是小龍套而已,龍套沒關系。” 沒!關!系!? 夏朵朵覺得自己有點暈…… 事情就是這么殘忍,原本她可以在溫暖的房子里繼續當自己的小朋友,可是現在,很有可能因為她當天有一場要在教室里上個課,發個言的戲,就直接導致了她要一直呆在片場里當化石! 過分!真過分! 好在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非常喜歡她,對她的照顧更是比裴昊辰還要小心周到,一部分是因為她在節目里真是十分的逗趣,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裴昊辰相當的看重她,所以就算是在條件艱苦的劇組,夏朵朵其實也并沒有吃什么大苦。 這個故事的劇本,夏朵朵原本看過,可是現在她失憶了,什么都不記得了,這個故事對她來說,自然也是全新的。 裴昊辰在劇中飾演一個殺人犯,確切的來說,應該是一個惡性罪犯。罪犯遇到了一個留守在山區中的小男孩,從而展開的一系列故事。故事叫做《救贖》,只是到了最后,究竟是誰救贖了誰,尚且不好界定,但是夏朵朵很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需要救贖的,是她! 裴昊辰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整個人的畫風都變了,不愛笑也不溫柔也就罷了,他自己的戲不好好的去研究揣摩,卻對她這個小雞肋的戲份……過分要求,比如—— 場景一: 打板!! 夏朵朵露出驚恐的表情,撒丫子就往自家跑,奔起一路塵埃…… 裴昊辰淡漠的站在那里,身上都是亂七八糟臟兮兮,帶著逃犯的狼狽和風塵仆仆。導演喊卡的那一刻,一句“非常好”還沒說出口,裴昊辰就淡淡道:“有些浮夸,建議再來一次。” 夏朵朵:浮夸!?(﹁﹁)~→ 然后……她就一直保持著那個驚恐地表情,噠噠噠噠噠的跑在黃泥土地上……十三次! 場景二: 教室里,來支教的老師發現小遠的作業做得很爛,不像是他一貫的風格,小長舌妹夏朵朵蹭的一下站起來,cao著蹩腳的當地土話:“老師,他的作業是抄的!” “等一下。”裴昊辰抱著手臂坐在椅子上,長腿疊成二郎腿,微微側著頭看著這個場景,一旁的導演都驚呆了。就看著他目光直直的看著夏朵朵,嚴肅而冷淡道:“你是哪個鄉來的?這什么口音!?我反正是聽不懂的……” 夏朵朵:o(一︿一)o!她的口音都是小遠親自教的好嘛! 就是因為她的口音不對,所以臺詞才短才好學啊! 場景三: 晚上,人工降雨。 夏朵朵和支教老師冒著雨跑向小遠住的茅屋,卻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抱著小遠從屋子里跑了出來,一路朝著村口跑去,夏朵朵眼睛一亮,指著那個黑色的影子:“老師!就是他!” 然后,支教老師冒雨去最近的派出所報警。 就這么一句話,裴昊辰就先后以“情緒不對”、“發音不準”、“口音還有一點偏”為由,讓夏朵朵被ng十幾次。可憐的是支教女老師也是新人,敢怒不敢言…… 不僅是這樣,也許因為拍的太多次,夏朵朵不小心把“老師,就是他”說成了“老師!他就是!”,然后成功的為裴昊辰提供了新的ng理由。 “對臺詞不熟”。裴昊辰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變了幾變,最后,他若有深意的看著夏朵朵:“再好好記記,記到怎么都忘不掉再說。” 夏朵朵:(╯‵□′)╯︵┻━┻你妹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最后,連劇組的工作人員都覺得裴昊辰實在是過嚴苛了,甚至有些吹毛求疵,雖然他自己的戲份是真正的把握的十分到位,只要他進入狀態的那一瞬間,他就是那個殺人犯。難道是因為他帶入的太深刻……所以走不出來了!?一個冷漠的殺人犯……對這么個小姑娘這么兇…… 就這樣,冒著大雨,夏朵朵又演了十幾遍,最后因為降雨降的多,導致地上已經全都是稀泥爛漿,最后一場的時候,夏朵朵的鞋子上全都是泥巴,副導演親自為她掛掉鞋子上的泥巴,又給她熱水袋捂手,心疼不已。 開拍,夏朵朵噠噠噠剛跑了三步,忽的,就聽到支教女老師一聲驚呼以及撲通一聲,夏朵朵悲慘的跌倒了! 就在這時候! 一直悠閑地站在多雨棚里面看著夏朵朵的裴昊辰臉色一變,根本不顧上遮雨,飛快的狂奔出去,速度快的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反映的過來…… 裴昊辰飛快的跑到夏朵朵身邊,一把把她撈起來,做了個要休息的手勢,便抱著夏朵朵跑回了小遠家。 夏朵朵委屈的哭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裴昊辰了,她已經極力配合了,可是他就是挑刺!對,挑刺! 跑到小遠家,小遠慌慌張張的幫小jiejie燒熱水,裴昊辰首先檢查了她有沒有摔傷,結果被夏朵朵一把推開:“神經病!滾開啊!” 她吸吸鼻子,用小遠遞來的熱毛巾把自己的臉擦了擦。 山里的晚上本來就冷,又是大冬天,她的嘴唇都凍紫了,剛剛拿到小遠的熱毛巾,她甚至都沒啥感覺了,捂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因為摔倒,破棉襖更臟更舊了。等小遠把熱水準備好,她把男孩子和男人都趕了出去,自己給自己洗了個熱水澡。 該怎么說呢? 他氣!?對!他氣! 氣她。 氣她能那么輕松的說出那么傷人的話!所以這一整天,他整個人都魔障了。她不是想忘記嗎!?不是不愿意想起來嗎!?那就讓她牢牢地記住!想往都忘不掉! 可是也氣自己。 從夏朵朵摔倒的那一刻起,他已經后悔了。 沒過多久,夏朵朵就把自己清理干凈了,好在裹了圍巾戴了帽子,頭發沒有弄臟。她換上了裴昊辰給她準備的齊全冬裝,裹得像個小rou球才爬上硬邦邦的床。 她洗完澡,自然是裴昊辰來收拾。因為小遠家不大,所以裴昊辰來了,小遠是和爺爺奶奶住,他原來住的屬于他爸爸mama的房間,就給了裴昊辰和夏朵朵。 等到裴昊辰收拾完房間在進來的時候,夏朵朵已經睡了。 床上的被子鼓起好大一坨,一動不動。 裴昊辰隨便的梳洗了一下,跟著上床躺好。 夏朵朵和他之間是有明顯界限的。裴昊辰不得越雷池一步。 看著一直堅定的背著他的小東西,裴昊辰的腦子里忽然想起了她今天一天跑來跑去被整的樣子。 他目光動了動:“朵朵……” 夏朵朵正裹著被子生悶氣,并不想理他。 好長好長一段時間,裴昊辰都沒有再說話。 房間的燈還亮著,夏朵朵正準備冷冷的說一句“關燈省電!”,背后的男人忽然發話了,他說—— “朵朵,對不起。” ☆、80|π丨 裴昊辰說了那么一句,就再也沒有說過別的話。夏朵朵側著身子對著黑漆漆的天頂翻了好幾個白眼,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是翻白眼也能解氣似的,翻著翻著,她就因為眼睛抽搐而感到好像不那么生氣了。 只不過,不生氣是一回事,要回答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