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瑜敏捂著臉僵立當(dāng)場，眼淚撲簌簌落下，已覺不出到底是臉更痛些，還是心里更痛些，她望著勃然大怒的母親，一口氣哽在胸口，話也說不出，干脆轉(zhuǎn)頭就跑。

    興平呆了一會兒，叫下人跟上去看著女兒，“叫她好好呆在房里，哪里也不許去！”說完去換了一身衣服，坐車進(jìn)宮求見王太后去了。

    晚間楊劭去皇后寢宮，一邊喝茶一邊問：“興平姑母今日入宮做什么來了？”

    “好像是想請母后保媒。”王嫻聽他開口就問興平，知道他就是為此事來的，心下失望之余，還是好好答了。

    楊劭笑道：“她請了那么多媒人都不成，終于想起母后來了。母后怎么說的？”

    王嫻回道：“母后一聽姑母露出這個意思來，便借口說更衣躲開了。”把興平晾在外面，足有半個時辰，最后還是她出面去送走的。

    楊劭聽了笑的更開懷：“那可不是叫姑母白忙活了？我們做晚輩的，可不好這樣看長輩勞累，正好我最近也沒什么事，不如也去做個媒人好了。”

    王嫻詫異：“您不是說，蘭家不合適么？”

    “他們家是不合適，但不是有合適的么？”楊劭反問一句，也不細(xì)說，把茶盞一放，讓王嫻服侍著早早歇了。

    第二日正好是朝會日，散朝之后，楊劭就把凌威請來說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凌軒志，“四郎比我還大一歲，也該定親了，相公可有什么打算？”

    凌威道：“勞圣人惦記，家里也正考量此事，只是一時還沒定下。”

    “哦？可是看中了誰家的小娘子？要不要我來保個媒？”

    凌威想起新康的婉拒，只能搖頭：“多謝圣人，只是暫時還沒有尋到合適的……”

    楊劭早聽說凌家現(xiàn)在和公主府疏遠(yuǎn)的事了，當(dāng)下便笑道：“我這里倒有一家合適的。聽說左仆射有兩個孫女正當(dāng)妙齡，尚未定親，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第80章 登門質(zhì)問

    “左仆射？那不就是徐家？不會是定了九娘吧？”嘉桐驚訝萬分的問道。

    新康淡定點(diǎn)頭：“就是她，兩家已經(jīng)談妥了婚事，現(xiàn)在正在合八字。”

    嘉桐目瞪口呆，徐環(huán)！凌軒志！你們這些人配對的本事還真是高啊！

    “此事有雁奴做媒，肯定是只有上上大吉的，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下聘了。這樣也好，只要這事定了，你就可以從如前一般找茜娘來玩了。”

    嘉桐走出華茂堂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恍惚的，她自然是對凌軒志無意的，也希望凌軒志早些定親，免得像現(xiàn)在這樣不尷不尬，可是對象竟然是徐環(huán)！？

    若是別人可能還不太了解她和凌軒志之間的事，但徐環(huán)也算常來往的，還曾經(jīng)與大家出門同游，她心里會不會介意呢？

    蕭漠今日難得有空，來見衛(wèi)仲彥說了一些朝中之事，正說到一半，衛(wèi)仲彥有個好友來訪，他只好先出來，打算到西樓去坐一坐。

    衛(wèi)嘉棠今日不在家，蕭漠也不用人引領(lǐng)，自己便往西樓走，剛走到西樓院外，就看見了皺著一張臉的嘉桐。她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眉毛鼻子都皺在一起，滿臉的煩惱之色，根本都沒看到迎面而來的自己。

    “師妹？”蕭漠干脆站住腳叫她。

    嘉桐回神：“啊，蕭師兄來了。”

    蕭漠點(diǎn)點(diǎn)頭：“先生有客人，我便來這里走走。”

    兩人一起進(jìn)了院內(nèi)，先去看嘉桐種的田，蕭漠忍不住驚嘆：“都長這么高了。”

    “是啊，你有些日子沒來了，而且這些天都比較熱，又下了兩場雨，自然是長得飛快了。”

    談了幾句田中作物的長勢，蕭漠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她：“你有心事？我看你好像很苦惱。”

    嘉桐老實的點(diǎn)頭：“是啊，你聽說了么？凌四哥跟左仆射家的小娘子定親了。”

    蕭漠一怔：“是么？怎么會？”說完又仔細(xì)打量嘉桐的神色，見她面上只有苦惱，卻并無傷心失落，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那你……”

    “聽說是圣人做媒，兩家也門當(dāng)戶對，徐家是我祖母的娘家，還有些親戚關(guān)系，其實是很好的。”嘉桐說到這里忽然不知該怎么跟蕭漠解釋了。

    蕭漠也不知該說什么，就那樣看著她。

    嘉桐停頓半晌，干脆揮揮手：“是我庸人自擾了，其實九娘是很大度的，她應(yīng)該不會在意。這里好曬，我們進(jìn)去坐吧。”

    蕭漠沒聽明白她說的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再細(xì)問，就跟她一起進(jìn)了樓內(nèi)，又叫秦書先陪他上去找一本書。

    嘉桐坐在樓下吹著穿堂風(fēng)，剛說服自己，此事確實不算什么，就看見凌軒志大步流星的從院外奔了進(jìn)來。

    她詫異起身，剛叫了一聲：“凌四哥……”就被他打斷了。

    “為什么？”凌軒志幾步就走到她跟前，大聲問道。

    嘉桐一怔，不由自主退后一步，旁邊侍立的白芷忙上前道：“凌四郎有什么話慢慢說。”另一邊靠近門口的綠蔓看情勢不對，已經(jīng)先轉(zhuǎn)身跑出去了。

    “阿喬，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情誼非旁人可比，難道你就因為大公主做的事，就、就定了我的罪嗎？”

    樓上的蕭漠聽到底下聲音不對，本要立刻下去，但凌軒志說出了這番話，他一時卻又不好出面了，又示意秦書也別動。

    只聽樓下凌軒志又道：“你真這么狠心？難道這些年來，都是我一廂情愿么？”

    嘉桐沒有出聲，是她的侍女在勸：“您這是說的什么話……”

    “你出去！”凌軒志直接打斷了她。

    蕭漠皺眉，正要什么也不管，直接下去阻止，就聽見嘉桐開口了。

    “白芷先出去。”

    白芷一愣：“小娘子……”

    嘉桐道：“沒事，你去門外守著。”等白芷出去了，她才指著面前的椅子道，“凌四哥坐。”

    凌軒志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緩緩坐下，嘉桐跟著在他對面椅中坐下，說道：“原來凌四哥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

    嘉桐搖搖頭：“我沒有定過凌四哥的罪。當(dāng)日大公主之事，我確實有些生氣，但過后我們說開了，此事也就揭過不提。至于其他，自小的情誼我是時刻記在心里的，我沒有親生兄長，凌四哥自小就照顧我和阿棠，我們心里與你也是真心親近，我一直將你當(dāng)成兄長知交一般。”

    “兄長？知交？”凌軒志用匪夷所思的語氣重復(fù)道，“看來還真的是我一廂情愿了。”

    他的狀態(tài)不似平常，嘉桐也盡量心平氣和的說話：“我并不想遮掩欺騙凌四哥，我對凌四哥，自始至終都是如此，從無其他。聽說凌四哥定親了，九娘也是我們自小熟識的，溫和大度，一定能與你……”

    凌軒志卻根本沒聽進(jìn)去，突然開口打斷她：“你今日所言都是真心話？真的不是因為心里，有了旁人？”

    這話就讓嘉桐有些不悅了，她皺起眉：“這與我心里有誰無關(guān)。”

    “那你還是對蕭鳳舉動心了？”

    嘉桐簡直要暴走了！他怎么就把矛頭對準(zhǔn)了蕭漠了呢？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而且當(dāng)事人就在樓上，凌軒志這么大聲，蕭漠會聽見的啊！

    “這與蕭師兄有什么關(guān)系？”嘉桐的語氣不由急躁了起來，“你還不明白嗎，從始至終，我對你，我對你就沒有……”

    她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白芷忽然大聲道：“小娘子，太傅聽說凌四郎來了，請他到悅性齋去呢。”

    嘉桐松了口氣，語調(diào)也柔軟下來：“凌四哥快去吧，這些話以后不要再說了，九娘是個很好的小娘子……”

    “這么說，你心里從來就沒有我？”凌軒志不為所動，一字一句的將話問了出來。

    嘉桐見他眼中滿是不信和傷痛，卻只能點(diǎn)頭。

    凌軒志眼神黯淡，終于不再多說，轉(zhuǎn)頭離去。

    白芷立刻奔了進(jìn)來：“小娘子，你沒事吧？”

    嘉桐搖搖頭，又聽樓梯上聲音響動，回頭看時，蕭漠正緩步走下來，她想起凌軒志的話，一時覺得有些尷尬，低聲道：“凌四哥一時激動，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你別在意。”

    蕭漠也搖頭，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你……”

    綠蔓已與翠扇一同進(jìn)了院子，他只好停下話頭，看著她們二人進(jìn)來，叫走了嘉桐。

    新康把嘉桐叫回來，仔細(xì)問過凌軒志都說了什么，嘉桐雖然不想學(xué)給她聽，但又架不住她追問，最后干脆叫白芷來學(xué)，自己躲回房去了。

    “上次我問你們，你們都說小娘子與蕭郎君相處時候并不多，也都是談及農(nóng)事或美食，怎么如今凌四郎也問出這樣的話來？”新康冷著臉問道。

    白芷嚇的跪下回道：“公主明鑒，奴婢們所言俱是實情。凌四郎想是因小娘子疏遠(yuǎn)了他，又覺著蕭郎君常往府里來，與小娘子言談投機(jī)，才……”這個凌四郎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凈說些胡話不說，還牽扯旁人，可真是添亂！

    新康冷冷看了白芷一會兒，說道：“你先回去服侍小娘子，叫綠蘿來見我。”

    她實在沒想到，凌家竟然到與徐家定親了，都沒與凌軒志說清楚這件事，還讓他到自己家里來鬧了一場，心里不由郁氣難平，直接命人去將大嫂凌氏請了來，讓她把凌軒志送回凌家去。

    凌軒志見了衛(wèi)仲彥，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衛(wèi)仲彥也不知道他具體跟女兒說了什么，就只勉勵了他一番，無非是說眼看成家立業(yè)了，不可再行事魯莽，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云云。

    凌氏卻是從新康那里聽了幾乎全文的，新康沒有提及蕭漠，只說：“有些話還是要跟孩子說清楚，不然他一時哪里接受得來？情急之下，還以為是我們負(fù)了他，若再惹出爭風(fēng)吃醋的事來，可就更不好收拾了。”

    凌氏連連道歉，親自押著凌軒志回了娘家，又將新康的話如實轉(zhuǎn)告了凌夫人。

    “誰想到這孩子如此癡心呢？當(dāng)初不過是以為兩個孩子有些要好，誰知道他早放在心上了呢？早知如此，無論如何，我也會去把這門親事求下來！”凌夫人又氣又憐，“如今與徐家已經(jīng)定下了，斷沒有反悔之理，可叫我怎么好？”

    凌氏勸道：“您也別急，讓父親好好勸解勸解四郎吧。這事別告訴阿兄，不然他生了氣，動起手來，大家面上更不好看。”

    凌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這事也別說給你婆婆聽，不然……”

    “我曉得，公主也說了，此事斷然不會傳出去，您放心。”

    凌夫人嘆氣：“早知有今日，當(dāng)初就不該叫他去親近公主府。”

    凌氏道：“這也是沒人想得到的事，依我看，公主未必不喜歡咱們四郎，只是孩子畢竟大了，她跟我們二叔又嬌寵孩子，難免要隨著孩子的意愿。這事不成就不成吧，阿喬養(yǎng)的太嬌慣，若真嫁過來，還未必能管好這一大家子。”

    好說歹說，勸的凌夫人開懷了些，凌氏才告辭回宋國公府去。

    凌軒志被祖父拎去談了大半日話，之后出來見人時，雖顯得有些消沉不愛說話，倒也沒再有什么異常的舉動了。凌徐兩家的婚事也在八月里正式定了下來。

    ☆、第81章 風(fēng)云變幻

    嘉桐覺得，母親對她的管束似乎嚴(yán)了一些，不但不再讓她隨意出門，就連在家里，也對她要出二門做了諸多限制，比如必須要有管事娘子陪著，去之前要先打發(fā)人看有沒有外人在，等等。

    她很郁悶，不免有些埋怨造成這一結(jié)果的凌軒志，好在隨后就有盧夫人喬遷請客之事，她也得以隨著新康正大光明出門。

    盧家請的客人并不多，且多是親眷，一群人圍著新康說話，個個都充滿了尊敬客氣之意。

    除了夫人們，這次陪著盧文萱待客的還有兩位小娘子，都是十六歲，一位已經(jīng)定親了的排行第十一，據(jù)說今年十月就要出嫁，另一位排行十二，卻還不曾定親。

    嘉桐想起蕭漠跟盧家的淵源，又想起他說心中傾慕一位佳人，不免對這盧十二娘多了幾分關(guān)注。

    盧十二娘身材纖細(xì)高挑，穿一身粉衫綠裙，頗有一種古典仕女之美，嘉桐站到她身邊，自己都覺得自己只是個黃毛小丫頭，毫無一絲美感了。

    也許蕭漠心儀的，就是這位小娘子呢。嘉桐心里琢磨著，就悄悄向盧文萱打聽盧十二娘是不是要定親了。

    “不瞞阿喬meimei，其實早先我叔祖父有意將十二姐許給表兄的，但是表兄似乎不太樂意。”盧文萱湊近嘉桐耳語，“前些日子我阿娘還問起表兄呢，他似乎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我阿娘還沒問出來。”

    竟然也不是盧十二娘么？那還會有誰呢？嘉桐真是好奇的很了。

    可惜她今天是來做客的，始終都在后院，也沒能見到蕭漠。算起來，兩人已有近一月不曾再見了，嘉桐有好些消息要告訴他，也有好些事想向他打聽，可就是沒有機(jī)會，真是讓人難受。

    思前想后，嘉桐決定還是跟盧文萱探聽一下盧文希的事，“那令兄呢？親事該定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