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眼見花匠將幾盆菊花照顧的極好,蕭漠很是滿意,他轉了一圈,吩咐道:“將這盆墨菊和這盆綠云送去新康大長公主府,說是我送給大長公主賞玩的。” 將事情都安排妥當,蕭漠回身去書房,打算休息一會兒,誰知他剛坐下來,齊恒就把盧文希帶了進來。 “可捉到你了!”盧文希一見了他就說道,“你天天往城外去做什么了?” 蕭漠與他熟不拘禮,指了指椅子讓他自己坐,回道:“去看看京郊秋后復耕的情形。” 盧文希往椅子上一靠,嘆道:“你還有這個精力,你是不知道我們察院,我這天天在京里跑的,腿都快斷了!明天可算是休沐了。” 蕭漠笑道:“這不挺好么?能做實事,還能歷練自己。” 盧文希搖頭嘆道:“好什么呀!我總覺著臺主的風向有些不對,恍惚都聽見磨刀聲了。” “是么?沖誰?”蕭漠來了興趣,坐直身子問道。 盧文希神秘兮兮的道:“我也不知道。” 蕭漠:“……”免費奉送表弟一個白眼。 盧文希訕笑:“但我猜是蕭家。不知道蕭家怎么得罪他了,臺主最近卯著勁查蕭家的人。” 蕭漠不知為何一下子想起端午節溫晴姐妹和蕭家小娘子爭執的事,他下意識的搖頭:“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盧文希還以為他不相信自己,“聽說都查到了你那從兄、蕭侍郎長子蕭淳身上了,我估摸著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要發難!” ☆、第48章 冤家路窄 嘉桐回到家的時候,新康那里有客人,她便先回房換衣裳,寫下今日出門見聞,等她寫完收拾好,華茂堂也來人傳話,說新康叫她過去了。 到華茂堂剛進院門,就聽見屋子里傳來驚嘆聲,嘉桐笑著問迎上來的侍女寶釵:“這是怎么了?這么高興。” 寶釵笑道:“蕭郎君送了兩盆珍品菊花給公主賞玩,大伙見那花開的極好,正圍著看呢。” 動作這么快,剛才還碰見他在外面吃飯,這會兒就把花送來了,嘉桐好奇的快步進了堂屋,果然看見母親身邊的幾個侍女正圍著兩盆花贊嘆。 “阿娘,這是蕭師兄送來的?這綠云開的真好,綠的晶瑩剔透。”嘉桐走到上首坐著的新康身邊,看清了兩盆花之后,不由得也贊了一聲。 新康笑著點頭:“是啊,咱們府里養出來的那兩盆,都沒有這一盆這么濃綠,平時看著還好,一有這個作對比,就覺著有些暗淡了。” 嘉桐又湊近去看那盆墨菊,見那花花色紫紅,花瓣緊緊抱著花心,呈荷花型,嘆道:“這花正是初開,等再日曬幾天,還會開的更好看呢!墨菊名貴難得,也不知他是從哪里弄來的。” 新康說道:“于他來說,是有些難,畢竟根底不在京里,但有盧家幫襯,也便不難了。” “盧家待蕭師兄還真好。”嘉桐一邊觀賞菊花,一邊說道。 新康道:“蕭鳳舉的姑母嫁的是盧家子弟盧青璘,蕭鳳舉父母去世后,是由盧青璘夫婦一手撫養長大的。他們對蕭漠視如親子,盧家又一向心齊,怎會不照應他?” 嘉桐回道:“也對,蕭師兄現在前途正好,又成了阿爹的弟子,盧家這時更該好好對他投資。” “投資?”新康重復了一遍。 嘉桐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忙嘿嘿笑了兩聲:“就是在他身上多投點本錢。” 新康失笑:“雖然話說的有些直,但是這個意思。” 母女二人一邊說話一邊賞花,不一會兒衛仲彥帶著嘉棠進來,見到地當中的兩盆花也不由贊道:“這花不錯。” “花是好花,我只是擔心他明日要請客,說好了賞花的,卻先把這兩盆珍品送到了我這里,倒叫我心里不安,怕他明日沒法宴客了。”新康笑著說道,“你看我要不要從咱們花房里尋幾盆好的送過去?” 衛仲彥繞著花盆走了一圈,搖頭道:“不必,鳳舉辦事一向妥帖,他明知明日請客,還先送了花來孝敬你,想必家里早有準備,必不會出差錯。唔,這樣吧,前幾日圣人不是賜了波斯酒下來么?你打發人送一些過去,讓他們明日喝。” 新康道:“也好,還是你想得周到。” 雖然不是第一回見了,但這樣溫柔和順的新康還是每每都讓嘉桐覺得瞠目,她不由抽了抽嘴角,旁邊的嘉棠看見她這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新康眼一斜:“笑什么?還不去洗干凈手用膳?”語氣立刻變回平常的威武霸氣。 嘉桐跟嘉桐互使了個眼色,竊笑著去洗手了。 第二日雨過天晴,凌軒志和王宣一早來拜訪,打算與嘉棠一起去蕭漠家里。嘉桐見到王宣先仔細看他的眉毛:“嘻嘻,你還真的燒著了眉毛啊!”眉梢都有些焦了,幸好王宣本來眉毛并不很黑,這才不明顯,不過也夠好笑的。 “咳咳,一時失誤。”王宣臉有點紅,隨即又挺直腰板,道,“不過我已經練成了,下次休沐你們來看!” 嘉桐笑道:“好啊!我和我四姐都去!” 王宣信心滿滿:“你們就等著喝彩吧!” 又說了一會兒話,他們幾人就告辭,一起出發去了蕭漠家里。 衛仲彥一早就出門訪友去了,新康那里也有客人,嘉桐左思右想之下,便讓人往華茂堂打了個招呼,自己回國公府去玩了。 新康應酬走了一波客人,聽說嘉桐自己去國公府了,不由苦笑:“她現在真是出了籠子的鳥兒,家里都呆不住了。” “年輕小娘子們不都是這樣么?”于阿民一邊給新康揉肩一邊笑道,“當初您像小娘子這么大的時候,不也是日日盼著能出宮玩么?” 新康想起從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就是想著自己以前,才放她多出去走走的,多看看外面是什么樣,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她說完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才懶懶問道:“還有人要見么?” “新陽郡王妃來了一刻鐘了。” 新康便嘆口氣:“一家子都出去玩了,只剩我一人在家應酬,罷了,請進來吧。”她這一天,一口氣見了四波客人,接了兩個不得不接的請求,到晚間的時候不免有些厭煩,對喝了酒回來的衛仲彥發了一通牢sao。 “你啊,總是嘴里說的痛快,高興理誰就理誰,不高興便誰也不理,可你自己偏偏還撐著去見他們,何必呢?”衛仲彥搖頭道。 新康繃著臉:“我倒是想不見呢?可我能把府門一關,掛出‘概不見客’的牌子嗎?新陽郡王要打殺嫡長子,把王位傳給庶子,你說我管不管?” 衛仲彥道:“你就該不管,讓他打殺了,再交宗正寺治罪。” 新康氣的捶了他一把:“他雖是個混賬,那孩子卻是個好孩子,我要不看在孩子面上,還真不管呢!”說著嘆了口氣,“這樣一看,倒還是我們家這樣人口簡單的好,這家里妻妾子女多了,事情也就亂了。” 衛仲彥笑著將妻子攬入懷里,道:“這倒是,賢妻只得一個便足矣。” “你少哄我。”新康嘴里雖硬著,臉上卻已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們今日聚的如何?” 衛仲彥回道:“本來是很不錯的,修遠兄遠道歸來,舊友重逢,實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惜半路上來了個溫勖之。” 新康詫異:“他去做什么?他與馮修遠也有舊么?”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溫勖之當年曾得到過修遠兄繼父的幫助,他與修遠兄也早就相識。”衛仲彥說到這里忽然冷哼,“你猜怎么著,這位眼毒心狠的溫臺主,還真相中了鳳舉,想招他做女婿,還怪我搶先收了鳳舉做弟子。” 新康失笑道:“他憑什么怪你?” 衛仲彥冷笑:“是啊,他憑什么?偏他還理直氣壯。”想起這個衛仲彥心里就有氣,干脆給新康學了白日里的情境。 當時席間氣氛正熱,有位老友隨著樂聲起舞,衛仲彥一邊看一邊笑,一個沒留神間,溫勉就坐到了他身邊向他敬酒。 兩人一同飲盡一杯,溫勉就提起了蕭漠:“……太傅真是好眼光,此子非池中物,吾本有意招他為婿,想不到讓太傅捷足先登。” “溫臺主這是醉了么?”衛仲彥對著溫勉一向沒有好臉色,“我是收了蕭漠為弟子,又不礙著你們結姻親!” 誰知溫勉卻道:“太傅此言差矣,蕭漠本是蕭氏旁支,父母雙亡、無根無靠,做我溫勖之的女婿正相宜,可他現在是衛太傅的入室弟子,衛太傅和大長公主的門第實在太高,我就不能不思量了。” 衛仲彥就沒見過這樣當面對他表示“我蔑視你這個權貴”的人! 新康聽到這里,無視丈夫繃起來的臉,直接大笑出聲:“這個溫勖之,讓他執掌了御史臺,還真沒錯!” “他執掌御史臺怎么了?你我門第高,那是你我憑自己本事得來的,又沒做過什么誤國誤民的事!他瞧不順眼,盡管讓他手下的御史們去查、去彈劾我,跟我面前惺惺作態算什么意思?”衛仲彥不悅道。 新康忙給他撫胸順氣,笑著勸道:“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后來呢,你怎么回的他?” 衛仲彥哼了一聲,道:“我說那正好啊,我也不希望鳳舉娶了你溫勖之的女兒!” “他又是怎么說的?” 溫勉一向厚顏,聽了衛仲彥的話也不生氣,還笑道:“可惜我那個女兒,偏偏對蕭漠上了心,兒女債不得不還,我這不就觍顏來向太傅提親來了么?” 新康被這番意料之外的轉折驚住,半晌也說不出來話,衛仲彥看見她這樣子,終于露出笑容:“我當時的樣子估計與你現在差不多。” 新康愣了一會,笑了兩聲,笑完又嘆:“這事也就他能做得出來了。” “何止啊!我說我只是蕭漠的老師,做不了主,讓他去找蕭氏的長輩求親去,他卻說他早把蕭家人得罪光了,近日還要拿蕭氏開刀,恐怕蕭家人對他恨之入骨,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新康神色一凝,問道:“他查到蕭家什么事?” 衛仲彥回道:“我沒問。”他也不關心。 新康想了一想,道:“讓他們折騰去吧,我倒想看看他們能折騰出什么花來。”說完就把這件事丟在一邊,跟衛仲彥開玩笑道,“那你們最后定下這樁婚事沒有?” ☆、第49章 婚姻大事 衛仲彥第二天就把蕭漠找了來,將溫勉跟自己說的要提親的話說了,末了道:“你我雖有師生之份,但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敢替你做主,你還是將此事與你姑丈商議一下吧。” “是。”蕭漠恭恭敬敬的答應,又道,“弟子委實不知溫臺主竟有此意,心中惶恐,不知先生對此事有何看法?” 衛仲彥思忖了一下,還是直言道:“我是一向不喜與此人來往的,當然,他也一向冷眼傲視我輩,我們兩家可說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這門親事于你來說,卻也算是匹配。溫勉如今位高權重,雖出身寒門,卻已有了根基。他只有一子,妻族又不顯,你若是做了他的女婿,他必定對你多有倚重,于你前程來說,是極有助益的。” 說到這里,衛仲彥端起身邊茶盞喝了一口,見蕭漠一直靜聽,便又接著說道:“只有一點,他極其不滿世家的自命不凡,與你們蕭家宗主一脈也恩怨不淺,你若做了他的女婿,勢必要與世家劃清界限。” 蕭漠聞言苦笑:“弟子雖與本家一向不親近,可也不能就此棄了祖宗……” “溫勉倒不至于如此,只是免不了要你做個世家子里的異類……”衛仲彥說到這里,還是忍不住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我私心里是不希望你選這條路的,這路途看著平坦、似有青云梯,可是想走下去卻極為辛苦,世庶之分早晚要消弭殆盡,寒門學子也終究會在朝堂占據一席之地,可世家又怎么會甘心平白讓出位置?” 蕭漠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朝廷開科取士,就是為了改變前朝“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門閥制度,實現唯才是舉,可這個過程無疑觸動了各大世家的利益。 他們不甘心讓出手里的權力,就免不了要與寒門出身的官員爭斗,在這個時候,他這個五姓世家子弟若是做了寒門官員領袖溫勉的女婿,反過來與世家相爭,豈不會被世人認為是數典忘祖之輩?他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立身朝堂? “多謝先生良言教導,弟子豁然開朗。”蕭漠站起身,正正經經行了個禮。 衛仲彥擺擺手,示意他坐下,又道:“你也不用急,先寫信與你姑丈商議一下,盧侍郎那里,你也可以去請教一二,左右溫勉與我提起此事,也只是為了試探你有無此意,你放心,他不會真的貿然提親的。” 蕭漠應道:“是,弟子明白了。” “不過你年紀確實也不小了,十七歲了吧?”衛仲彥問道。 蕭漠點頭:“是。” 衛仲彥便笑道:“確實該說親了,你姑丈沒與你談過此事么?” 蕭漠有些不好意:“姑丈有請盧侍郎幫忙留意,”他稍稍停頓一下,跟衛仲彥說了實話,“聽弟子表弟的意思,似乎盧侍郎有意,有意……” 衛仲彥接道:“有意招你為婿?” “似乎是的。”蕭漠自己說起這事,總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覺耳根臉上都有些發熱。 衛仲彥見他終于有了些少年人的青澀,臉上笑容更大了些:“好事啊,門第也合適,又是親上加親,怎么還沒有定下來?” 蕭漠不知道該怎么說自己的想法,一時便沒有答話,衛仲彥卻誤會了,一拍幾案道:“是我糊涂了,這事要定也要與你姑丈他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