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想祁然為什么會忽然不開心，也不敢想，為什么在祁然問他關于未來時，一直灰色的場景忽然變得色彩繽紛，一直踽踽獨行的自己身邊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明明他剛剛在這個世界過完了秋天，但是在祁然問他的時候，他卻好像看到了整個四季。

    如果，在他還是段又寧的時候，能遇到這么好的祁然，該多好啊。

    段又寧想，如果是在學生時代遇到祁然，他可以在每一個上課的早晨幫祁然買早餐，可以給祁然講所有他聽不懂的題目，可以在他上課玩手機的時候幫他放風，可以在他淋雨之后提醒他不要忘了喝姜湯，甚至可以幫他寫任何不想寫的作業。

    如果遇到離家出走的祁然，他也愿意把早餐分給他一半，聽他分享所有說不出口的孤單和恐懼，認真聽完他每一首鋼琴曲夸他彈得好聽，看他在柜臺邊耍帥邊調酒，可以陪他一起解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再晚一點也沒關系，雖然他不太會安慰人，但是他可以在祁然知道奶奶病情的時候陪著他，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他可以在祁然后悔動搖的時候告訴他要堅定地走下去......

    而不是在這種時候，在他寄居在別人的軀殼，偷著別人的人生的時候。

    他可以用自己會努力對的上粉絲的付出來說服自己不要心虛，可以用自己會善待原主的人生來告訴自己不要愧疚，但是他還沒有能力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占有祁然，在明明知道原主深愛著祁然的前提下。

    而且，想到書里祁然的結局，段又寧無力地閉上眼，祁然喜歡的，到底是澄清完所有黑料受了那么多委屈的原主，還是寄居在這個軀殼里的自己呢？

    喜歡一個人，怎么會這么難呢？

    ***

    周五下午，段又寧到工作室跟方冉說了自己準備專門做一個數學直播的計劃。

    “可以啊，你這個想法確實很有意義，”方冉猶豫了一下，聽他解釋完之后笑：“剛好昨天《我是答題王》節目組的制片跟我說，你昨天現場表現很好，節目組有在考慮讓你去常駐，雖然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數學才想開的，但是不得不說你這個想法很即時。”

    “就算后面不能去做常駐嘉賓，單純就這個直播也能大幅度提升你在路人中間的好感度了。”方冉皺了皺眉：“但是我聽祁然說最近在給你挑劇本，你到時候兼顧演戲和直播，來的及準備嗎？”

    聽到祁然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劇本的時候，段又寧恍惚了瞬，心頭酸澀涌起，祁然，為什么會這么好啊？

    “說起祁然，他今天怎么沒跟你一起來工作室？”方冉有些疑惑：“明明說好了今天一起定下下周的行程的。”

    “我也不知道，”段又寧看著辦公室墻上的海報，是上次祁然剛拍的雜志，客臥的書架上還有他偷偷買的兩本實體：“可能是有事吧，我今天早上起來就沒看到他。”

    “算了，不管他了，”方冉揮了揮手，拿過旁邊的電腦：“我們先定一下你想要的直播形式，既然要做成一個長期的節目，我覺得其實可以不用直播？樓下還有一個空房間，你可以看看，如果喜歡的話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布置一下，以后就在里面錄制，然后你是想一個人還是每期邀請嘉賓......”

    方冉的行動力很強，說干就干，還叫來了工作室專門負責活動策劃的工作人員，段又寧跟著思路一點一點往前走，不知不覺進入工作狀態。

    城西最大的酒吧，被兩個人忽略的祁然正沉浸在無可抑制的挫敗里。

    “不是你等一下，”梁嘉有些不可置信：“我先總結一下，你剛剛的意思是，你錄了一個節目，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段又寧，然后在準備告白的時候，發現了對方不喜歡你了的事實，”

    “對吧？”

    祁然保持沉默，梁嘉看向一旁的沈青城：“我剛剛沒理解錯吧？”

    沈青城言簡意賅：“很顯然。”

    “不是，我有一點接受不了，”梁嘉咽了咽口水：“你怎么就忽然動心了呢？一點做心理建設的時間都沒有。”

    “我又不是喜歡你，你做什么心理建設？”祁然語氣微涼：“而且，我是來倒苦水的，不是聽你在這瞎嚷嚷的。”

    “我這不是一時之間太驚訝了嗎？”梁嘉悻悻一笑，覺出些不一樣來：“不對，段又寧怎么可能不喜歡你呢？你們當初結婚不就是他......”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意義？”沈青城格外清醒：“現在這個情形，很顯然他已經試探過了。”

    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梁嘉，沈青城看向祁然：“反正都動心了，又不能再后悔，索性一條路走到黑唄。”

    “他沒有給你留位置，不是也沒給別人留嗎？你怕什么？”沈青城：“至少他現在還愿意睡在你隔壁不是？”

    “別說什么不想打亂他原本的生活規劃，那你離婚啊，反正不是簽了合同？你放人家走啊，”看著他驟變的臉色，沈青城輕嗤：“你是那種大方的人嗎？當年梁嘉偷吃了你一塊兒餅干你都折騰了他那么久，我就不信你甘心看著哪天段又寧身邊站了別人？”

    “不是，說他就說他，提我黑歷史做什么？”

    “閉嘴，”沈青城往梁嘉嘴里塞了顆蘋果，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祁然：“趁現在還有機會，祁然，別像我一樣。”

    “后悔是最沒用的情緒。”

    祁然工作室，一直到定好所有細節，段又寧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才發現天已經擦黑了。

    “竟然已經九點了嗎？”

    “那你回去吧，我再跟他們把細節敲定了，爭取《旅行》結束之前確定好檔期和播放平臺，”方冉干勁十足：“按照祁然的要求，你的演藝生涯大概在這個月之內不會開啟，我們趁熱打鐵先錄兩期存著，不至于后面你忙起來顧不上。”

    “嗯，好”段又寧鄭重道：“謝謝冉姐。”

    方冉本來負責他的藝人工作就很辛苦了，再加上這個直播，大概會給她添不少麻煩，段又寧原本是只打算做一個簡單的直播就行了，誰知道方冉非但沒反對，還給他提供了更多的選擇和更完善的策劃。

    “沒事沒事，”方冉瀟灑一笑：“都是我應該做的，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啊！”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祁然抑制不住地失望，段又寧是意識到自己在躲他了吧？

    祁然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這么沉不住氣，不過是失敗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沈青城說的那樣，至少段又寧還愿意住在他的隔壁不是嗎？至少他沒有堅決到要絕交的程度不是嗎？

    走到廚房，冰箱里還放著他和段又寧買好的里脊，如果那天他沒有急著試探，昨天就應該被吃掉了吧？

    如果他沒有那么急著試探，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段又寧看著他看不懂的那些數學題，而他可以看看手上的劇本，時不時跟段又寧吐槽一句編劇，有時候他會摸魚看看微博，遇到好笑的段子還能跟段又寧分享，他的笑點總是特別低，笑起來也格外好看。

    雖然偶爾段又寧會因為嫌他吵而不理他，但是就靜靜地看著他，也足以度過百無聊賴的睡前時光了。

    看著空落落的客廳，明明才一個月而已，他就已經開始不習慣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忽然調課，在加上今天打疫苗的人有點多，所以回來太晚了，二更會盡快趕，但是我的手速真的很感人，所以大概要等到十二點了，大家不要等了，明天一起看，為了彌補今天的晚更，明天和后天三更，真的抱歉！

    愛大家！

    第44章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是看到一片漆黑的別墅時，段又寧的心還是抑制不住地持續下沉。

    祁然在躲他，段又寧從昨天就發現了。

    日常能多睡一分鐘是一分鐘的人，每天一大早就出門，昨天有工作就算了，今天明明沒有，他七點鐘起床，餐廳桌子上已經放著準備好的早餐了。

    大概是很生他的氣吧？段又寧輕嘲一笑，換作自己，怕是會做的更過分吧？而且，如果換了他，應該做不到祁然這么體面吧？

    雖然早就做好了會搬出別墅的準備，但是段又寧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么早，如果自己搬出去了，祁然應該就不用這么為難了吧？

    明明有家卻不能回，祁然一定煩死他了吧？

    段又寧揉了揉發酸的眼眶，伸手輸入大門的密碼，卻在開門的一瞬間愣住。

    像是廚房里的醋打翻了，整個客廳都散發著濃郁的酸味，段又寧皺了皺鼻子，發現還夾雜著些酒味，不可置信地按下客廳的開關。

    果然，沙發上，祁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

    段又寧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祁然凈身高有187，一雙大長腿委屈地垂在地上，大概是睡得不太舒服，段又寧看到他眉頭緊皺著。

    明明才兩天沒見，但是看到祁然的瞬間，段又寧竟然有種闊別已久的錯覺，早上走的急，他好像連胡子都沒刮，穿著破洞牛仔褲和夾克衫，眉眼間帶著疲憊，頗有些落拓不羈的感覺。

    嘆了口氣，段又寧蹲下身拍了拍他。

    “你回來了？”

    祁然睡得很輕，幾乎是在自己碰到他的瞬間就醒了，聽到他有些喑啞的聲音，段又寧心間一緊：“你怎么喝酒了？”

    “跟梁嘉和沈青城喝的，”祁然答非所問：“你去哪了？”

    “去工作室了啊，不是說要做直播嗎？跟冉姐商量一下，”段又寧扶著他起來：“誰知道她剛好有想法，就聊的久了一點。”

    “我還以為你，”

    “什么？”段又寧疑惑：“以為我怎么了？”

    “沒事，”祁然輕笑：“沒什么。”

    祁然沒有提起那天的事，段又寧也慶幸地選擇忽略：“你吃飯了嗎？”

    祁然搖了搖頭：“我不餓。”

    “不餓也吃點吧，待會兒喝了醒酒湯再睡，”段又寧想到滿客廳的醋味，走到一邊拉開窗簾：“你不會是把醋錯當成酒喝了吧？”

    “哪有那么嚴重，”祁然失笑：“我就喝了一杯，還沒醉到那種程度呢。”

    “那怎么這么大醋......”段又寧轉身，看到餐桌上的餐盤愣住：“你......”

    段又寧看著餐桌上的菜鼻尖一酸：“你怎么喝醉了還要做飯啊？”還做的都是他喜歡吃的那幾道，明明已經學會了其他的菜色了不是嗎？

    “剛剛有點餓，就想著做點吃的，”祁然面帶尷尬：“但是手一抖醋放多了，所以......”

    “你是不是也沒吃晚飯呢？”祁然連忙走到餐桌前：“你想吃什么？要不我帶你出去吃吧？”

    “你喝酒了，”段又寧提醒他：“很明顯。”

    “那我們點外賣？”祁然頓了一下：“我沒酒駕，是沈青城送我回來的。”

    見段又寧點了點頭，坐在了凳子上，祁然連忙將桌子上的菜收到一旁：“這些不能吃了。”

    “嗯，我知道，”段又寧拿出手機：“不是要點外賣嗎？我看看哪家能送醒酒湯。”

    祁然在他旁邊坐下：“外賣哪里會送這個啊？”

    “哦，那你去點，”段又寧把手機遞給他：“給我點碗面就行，我去煮湯。”

    他的語氣太過于理所當然，祁然一瞬間有些搞不懂他的態度：“其實我不喝醒酒湯也沒關系。”

    “我覺得有關系啊，你以后不要再喝這么多了，”段又寧背對著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我覺得我應該能活到一百歲，希望你也是，不然一個人逛公園的話，可能會有些無聊。”

    他的表情依舊云淡風輕，語氣也平淡的就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鍋里的水已經燒開，蒸騰出的白霧繚繞盤旋，祁然看不清他的表情，這讓他整個人都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你，”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啞：“你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不知道。”

    “祁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段又寧語氣很輕，輕到他自己都有些聽不太清楚：“那天你問我退休后的生活，我一直都是那么想的，至少在你說要陪我逛公園之前，一直是是那么想的。”

    祁然從餐桌前起身：“后來呢？”

    “后來，”段又寧抬頭：“后來我慢慢覺得，好像有一個人一起也不錯。”

    “我其實還很亂，也還沒有做好準備，”段又寧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祁然，表情茫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我會不會后悔......”

    “那你有沒有想過，”祁然小心翼翼站到他面前，對上他閃爍的視線：“陪你散步的那個人，應該是什么樣的？”

    “我不知道，但是，祁然，”段又寧語氣堅定：“我沒有想過你之外的任何人。”

    段又寧低頭，有些糾結：“但是我不敢，我沒有經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也許我根本就不適合，也許......”

    也許我哪一天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也許有一天你忽然發現，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