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從進來,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有點復雜,像是意料之中,帶著點懷念,又帶著點排斥。 這場合,孟苑也不好問什么,只與他一起進去,安然行禮,做著新婦該做的事,乖巧討喜。 陳皇后越看她越覺得歡喜,拉著她的手一直說著體己話,什么要好好養身子,早早給趙琛生個兒子,什么多吃點太瘦了,這樣不好生養,總之就是半句不離子嗣的事。 孟苑再被提起傷心事,這面上的笑容就有點勉強,趙琛看在眼里,在心中嘆息,開口道:“母后,這事兒不著急,二哥的孩子不也還沒出生。” 提到這個,陳皇后的表情就微妙起來,皇上觀察了一下趙琛,發覺他的表情不像有假,似乎真不知道賢王府的事,于是說道:“昨夜你二哥府上傳了信來,孟側妃的孩子沒有了。” 趙琛一臉驚訝道:“什么?” 何止他,孟苑也是如此,她詫異道:“怎么會這樣?” 陳皇后與皇上對視,覺得著夫妻倆是真不知情,卻不知,這里面是有一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另一個只是……演技太好。 “前三個月本就坐胎不穩,孟側妃又郁結于心,太醫說她前幾次已經動了胎氣,這次又憂思過重,才導致沒了孩子。”陳皇后慢慢解釋著。 孟苑都不知道該做出什么表情了,這大jiejie真是,她結婚的日子,她憂思過重,這不明擺著不想她好嗎,皇上和皇后恐怕也很清楚了。 趙琛最清楚不過,他與皇上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后皇上便讓皇后跟孟苑說說話,他與趙琛到了側殿說些別的事。 孟苑想著,必然是要說他們進來時皇上和皇后討論的事,她很好奇是什么,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應妄論政事,于是壓下了好奇心。 “孟側妃也太過不小心,這孩子得之不易,竟就這么沒了,老二估計也很傷心。”皇后還在思索孟柔的事。 孟苑附和道:“賢王殿下必然也非常難過,jiejie沒了孩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不過他們都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陳皇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有點悠遠,意味深長道:“是啊,他們還會有孩子的,人人都會的,只要有時間。” 孟苑覺得話題好像不太對,有句話叫,越是沒什么,越是惦記著什么,陳皇后自始至終都在說孩子的事,可她十五歲入宮,不算做妃子那些年,便只算登后位也已有三年,卻至今無子,難不成,她…… 還在想著,趙琛與皇上就出來了,皇上似乎很高興,走的時候還再三囑咐趙琛,切莫讓他失望,孟苑越發好奇他們到底說了什么了。 然而,她也并沒好奇多久,因為她回府沒兩天圣旨就下來了—— 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被廢,皇上改立三皇子趙琛為太子,著太子即刻入主東宮。 一下子,孟苑就從端王妃變成了太子妃,而前太子趙軒,因為曾試圖謀害戰中的趙琛,被圈禁在大皇子府,無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賢王府,趙殷坐在椅子上,周菁坐在他身邊,孟柔站在一側,氣氛相當壓抑。 過了一會,趙殷冷笑了一聲,打量了一下孟柔,慢條斯理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嫡女出嫁不過兩日,就當了太子妃,庶女出嫁這么久,仍只是個側妃,若是真爭氣,此刻怕已是良娣了。” 周菁笑道:“王爺,您也莫要太過為難孟側妃,孟側妃剛剛失去了孩子,心里正難受呢。” 說起孩子,趙殷便十分不悅,他冷著臉道:“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不怎么樣,就多注意點,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真是丞相教出來的好女兒。” 孟柔面色蒼白,雖然被責備了這么久,但還是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趙殷面前盈盈一拜,溫和說道:“王爺,妾身有些話想單獨和王爺說,相信王爺聽了會很高興的。” 趙殷瞇了瞇眼,挑唇“哦?”了一聲,朝周菁擺擺手,周菁雖百般不愿,但還是離開了。 “要說什么,可以說了。”趙殷疊起雙腿,漫不經心地說。 孟柔輕聲說:“王爺,妾身自嫁給王爺那一日開始,便是王爺的人,再與相府無關。有些事,妾身也愿意告訴王爺。”略頓,她聲音越發輕了,“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趙殷不耐煩道,“別賣關子,本王沒那么多耐心給你。” 孟柔舒了口氣,道:“妾身的meimei孟苑,她無法生育。” 趙殷蹙起了眉:“此話當真?” 孟柔笑了:“千真萬確,妾身與姨娘一起做的事兒,怎么會有假?” 趙殷表情變幻莫測,對孟柔的認知也有了改觀,他看了她好一會,才意味深長道:“本王真是沒想到,愛妃還有這等本事。” 這就改口叫愛妃了?孟柔心中冷笑。 “讓王爺見笑了。妾身以為,這對王爺非常有助力。如今三皇子做了太子,自然不可能有一個不能生育的太子妃。就算皇上和皇后礙于丞相大人留下了這個太子妃,也肯定會為太子充盈東宮。女人多的地方,事兒也就多了,太子與太子妃的感情肯定也會日漸淡薄,到那時……” 孟柔笑得十分溫柔,“王爺的機會,就來了。” 趙殷不免有些驚訝,孟柔竟是與周大夫想到了一起,要他從孟苑入手。 如今,大皇子復立太子已是非常渺茫的事,四皇子的腿疾注定與皇位無緣,五皇子是他的人,若趙琛再出問題,太子之位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愛妃將本王往你的姐妹那里推……”趙殷拖長了腔調,“就不怕本王真的看上你的meimei,反而為了她葬送自己的前程?” 孟柔微微一笑:“王爺不會的。” “你這么肯定?” “嗯,因為王爺和妾身,是同一種人。” 可是,孟柔算得準現在,卻算不準將來。 她滿心以為,趙殷只是個利欲熏心的男人,為了皇位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她忘記了,他畢竟與趙琛是兄弟,兩個人總會有相似之處,只是那些地方還沒有人可以開啟,是她沒有能力。 不過,至少她現在算得是準的。 寧將軍因為女兒的事與趙琛結下梁子,本來不錯的關系僵了下來,反倒是和賢王走得近了。 還有蘇寄塵,因為表現突出,得皇上賞識,他從正七品翰林院編修升到了正六品侍講。雖然他能力也不錯,但外界更愿意當他是靠女人上位,全憑皇上對九公主的寵愛。 他們雖面上和他不錯,背地里卻很看輕他,蘇寄塵心里清楚,也沒去在意。 今日,他要去赴宴,去賢王府赴宴。參加這場宴席的人,除了一直支持二皇子的周大夫,便是寧將軍等人。他也去,在某種意義上,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九公主此刻正在東宮之內,與自己的新嫂子聊天。 聽見奴婢來稟報駙馬晚上要在賢王府享宴,會晚些回府的消息時,臉色就不太好了。 ☆、第37章 東宮,似乎就連花園,都比王府里的嬌艷幾分。 這里是儲君住的地方,奴才和奴才全都訓練有素,安靜又機靈。 九公主看著對面坐著的少女,明明還要比自己小一歲,但嫁人之后卻愈發風韻非凡,瑰姿艷逸。不夸張的說一句,普天之下,怕是再尋不到比孟苑更美的女子。太子哥哥喜歡她,單說美貌,便是極有說服力的,更不要說孟苑的才學、性格和家世。 對孟苑,九公主非常欣賞,兩人關系也一直不錯。 “靜安,其實我心里很慌。”孟苑放下杯子,望著身邊陌生的景色說,“有些事,我以前不想做,可現在我覺得,就算我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遲早會來算計我,我若一直被動,豈不是太過懦弱了。” 九公主笑道:“三嫂說的是,太子哥哥可不是個被動的人,他一向先發制人,嫂嫂應該向哥哥學習。” 孟苑失笑:“你這么叫他,我還有點不太習慣。” 九公主揶揄道:“嫂嫂還不習慣?別人怕是想讓我這么叫他的夫君,都沒有那個機會。” 孟苑與九公主又玩笑了幾句,九公主便打道回府了。她惦記著駙馬的事,回來便去了書房,轉了一圈,發現駙馬走了一會了,她便坐下看他平時在做什么。 公主翻看了蘇寄塵書房的畫軸,不由贊嘆自家夫君的畫技高超,然而,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畫缸最里面的卷軸上,畫著一個美麗少女,這少女那么熟悉,她才剛剛與她道別,只一眼便認出來了。 “公主,這……”公主的貼身大丫鬟顯然比她本人更驚訝。 “一幅畫而已,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駙馬曾在相府做門客,與嫂嫂必然早就見過的,這畫說不定是當初為嫂嫂所作的禮物,搬家時不小心一起帶來了。” 九公主說著,去看畫的落款,是一首詩,四句,每句五個字,一共二十個字,淋漓盡致地表達了作畫之人對畫中之人的愛慕之情,九公主這下完全笑不出來了。 丫鬟還沒看到那個,對公主忽然沉下臉少有些不解。 她順著看去,公主卻直接將畫卷了起來,扔進了畫缸里,揚長而去。 賢王府,蘇寄塵與趙殷對飲,兩人閑敘家常,相談甚歡。 過了一會,趙殷將話題轉到了寧將軍身上,笑著問道:“將軍最近應該很忙吧,寧小姐的婚事辦的如何了?我那四弟雖有腿疾,但照著父皇和太子的意思,四弟怎么也是皇子,配將軍的幺女綽綽有余,將軍以為呢?” 想起每日在家以淚洗面的女兒,寧晝的臉上是一丁點笑意都沒有。 他放下酒杯,冷著臉道:“王爺,末將是個粗人,不懂你們讀書人說話上的彎彎繞繞,末將只問王爺一句,王爺可有辦法為小女退了這門婚事,又不耽誤小女閨譽?” 趙殷嘆氣道:“將軍這不是為難本王嗎?本王何德何能,能讓父皇改變主意?” 寧晝直接道:“只要王爺可以幫末將辦成這件事,今后王爺有用得著末將的地方,末將絕對不說一個‘不’字!” 趙殷臉上露出滿意地笑容,模棱兩可道:“將軍如此誠懇,本王也不好再推辭,那本王只有盡量一試,將軍也別抱太大希望。” 寧晝松了口氣:“多謝王爺!” 趙殷頷首受了,雖然嘴上仍在與眾人交談,心里卻已經開始籌謀趙琛與孟苑那里的事。 其實,一開始他對孟苑并沒什么印象,只記得是個膽子挺大,長得很美的女孩。 但最近以來,從周大夫和孟柔那里,他都得到要引誘她喜歡上自己的信息,于是他便開始收集跟孟苑有關的事。 比如她的年紀、生肖、喜好,此刻在他腦中,真是比他對王妃周菁的了解都透徹。 然后,次日,他就在御花園中“巧遇”了孟苑。 孟苑是在這里等陳皇后的,早上請了安之后,陳皇后就讓她這個時辰在這里等她,兩人一起賞花。可她等了一會,卻等來了趙殷,真是晦氣。 轉身想走,可趙殷已經走了過來,含笑說道:“太子妃娘娘何故走得這樣快?” 孟苑只好裝作剛看見他,轉過身溫和說道:“原來是賢王殿下,方才心里想著事,沒看見王爺,真是抱歉。” “本王這么不起眼嗎?” 趙殷笑得眉眼彎彎,他本就與趙琛是兄弟,這樣笑起來,臉上就與趙琛有幾分相似之處,孟苑看得一陣恍惚,回過神來就覺得他不安好心。 “哪里,王爺好比天上的星星,耀眼極了,怎么會不起眼?是妾身眼拙罷了,王爺不要介意。” 孟苑不咸不淡地說著,心里思忖著,既然孟柔恨自己恨得連孩子都氣沒了,她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孟柔肯定不會善感罷休,從上次及笄禮上她說的話來看,她與林姨娘怕是對她的身體做了手腳,如今她不能生育,與她們有著極大關系,萬一她將此事告訴賢王…… 趙殷發覺孟苑看他的眼神忽然就深邃起來,那般清澈的眸子映著他的身影,他看著看著竟有點失神,耳朵好像聽不見什么,只看見她嬌艷的紅唇上下開合,以及那紅色的宮裝上美麗的牡丹。 “王爺?”孟苑頗有耐心地喚他,“王爺,回神了。” 趙殷倏地回神,臉上又顯而易見的尷尬,他這模樣比以前陰沉沉的樣子順眼多了。 “在,我在。”趙殷咳了一聲說,“太子妃剛才說什么,本王也想了想事情,沒聽清楚。” 孟苑又重復了一遍:“孟側妃如今可還好?聽聞她前幾日落了胎,身體好些了嗎?” 想起家中那個女人,分明也是姓孟的,可好像就是與眼前這個不一樣。 家里那個,嫉妒成狂,年紀輕輕就會陷害自己的姐妹,害得她無法生育。怎么說呢,還真是順了孟柔那句話,和他是一種人…… “她很好。”趙殷淡淡道,“將養幾日便是,今后還會有的,太子妃不必太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