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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了皺眉,順著那垂落的衣擺往上看去,就看到楚毅穿著一身蘇家下人的衣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臉上還帶著笑意。 他這幾年的變化雖大,但五官總還是從前那個人,此刻穿著從前的衣裳,乍一看竟真有些往日的模樣。 蘇錦瑤神情恍惚了一下,楚毅還當自己的做法奏效了,誰知下一刻對方卻變了臉色,非但沒有因為想起往事而對他和善幾分,目光反而比之前更加沉冷。 “你穿成這樣作甚?” 她沉聲問道,眉眼含霜,臉上顯然帶了怒意。 楚毅一怔,笑意僵在臉上:“我……” 話還沒說完,被蘇錦瑤打斷:“滾出去!” 楚毅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等回到院中,日光重新打在臉上,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 他最怕小姐生氣,以前是,現(xiàn)在也一樣。 可他以前多少能猜到她為什么生氣,這次卻是毫無頭緒。 房中的蘇錦瑤臉色鐵青,胸口起伏,兩手撐在額頭上,頭疼地閉上了眼。 棋盤上的棋子被她自己碰亂,早已看不出剛才的棋局,如她現(xiàn)在的思緒,亂麻般纏繞在腦海里,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像是隨時都要繃斷。 秋蘭嚇壞了,忙去給她順氣,一邊拍撫著她的背一邊遞了杯茶到她嘴邊,問道:“小姐,你怎么樣?要不要我去把藥找來?” 蘇錦瑤接過茶杯灌了幾口,緩了一陣才道:“不用。” 聲音低啞,短短片刻身上便出了一層汗。 里衣貼在了身上,不大舒服,她對秋蘭道:“打盆水來,我擦一擦。” 秋蘭正要應(yīng),就見她又搖了搖頭:“算了,我去池子里泡泡。” 說著便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走出幾步又想起什么,吩咐秋蘭:“告訴廚房,中午不必準備楚毅的午飯,晚上也是,以后都不許給他飯吃。” 楚毅如今是大楚官員,雖然蘇錦瑤不怎么搭理他,但秋蘭本著待客之道,每次他來都給他準備了飯食。 蘇錦瑤以前沒當回事,也沒管過,現(xiàn)在卻開口說不許給他做飯了。 這是冷落對方不行便要餓著他,等他餓了,自然也就下山了,不會一直待在這。 秋蘭不敢不應(yīng),忙點頭把她送到了后山的清輝池邊。 清輝池很大,是蘇錦瑤專門讓人挖的,引山間活水入其中,周圍豎起一圈圍墻,與道觀相連。她偶爾想要鳧水,便會來這里。 如今已是夏末,雖還有些暑意,但池中的水其實已經(jīng)很涼了。 蘇錦瑤卻像是無知無覺般,將衣裳脫下丟在池邊,便一步步踏入了池水里,一眨眼便沒入水流,轉(zhuǎn)眼間已游出數(shù)丈遠。 秋蘭看著她游到池子另一頭,叮囑一旁的仆婦好生照看,自己則轉(zhuǎn)身回了蘇錦瑤的院子,找楚毅去了。 楚毅此時已換回了自己的衣裳,在院門口徘徊。 見她獨自走來,身邊并無蘇錦瑤的身影,他上前問道:“小姐呢?她……還在生氣嗎?” 秋蘭搖頭,本想直說小姐鳧水去了,但想到蘇錦瑤態(tài)度堅決,始終要和楚毅劃清界限,并沒有松動的跡象,便把話咽了回去,只道:“將軍以后還是不要穿剛才那身衣裳了,和您的身份不妥不說,還容易刺激到小姐。她剛才舊疾犯了,嚇我一跳。” “舊疾?” 楚毅皺眉,全然忘了剛才的事:“什么舊疾?” 蘇錦瑤從小身體就很好,他從沒聽說過她有什么舊疾。 秋蘭卻再次搖頭:“奴婢也不清楚,我到小姐身邊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有這毛病了,時常心悸氣短,自汗頭疼。” “大夫說這是心神受損導致的疾病,應(yīng)該是受了什么刺激引起的。但心病還須心藥醫(yī),他只能開些緩解癥狀的藥,并不能徹底根治這毛病,除非她自己解開心結(jié)。” “說起來這病癥也有些年沒犯了,我還以為小姐已經(jīng)好了,沒事了,沒想到剛才……” 她說著看了楚毅一眼,怕他不高興,便沒再繼續(xù)。 楚毅第一反應(yīng)跟她一樣,覺得是自己刺激到了蘇錦瑤。 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 他回來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見過蘇錦瑤少說也有十幾次。若真是因為他,怎么以前沒見犯過? 他雖是今天才穿了蘇家下人的衣裳,但五官變化并不大,還是從前的模樣,蘇錦瑤若是因他才想起了從前的什么事,那早該想到了才對。 楚毅想不通,決定下山后去蘇家問問蘇常安。當年他走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小姐落下頑疾,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秋蘭見他并未動怒,這才猶豫著把蘇錦瑤交代的另一件事說了。 “將軍,剛剛小姐說……以后不許再準備您的飯食,您中午怕是要餓著了。” 她把蘇錦瑤的話直接轉(zhuǎn)述了,其實就是委婉地告訴他久留無用,不如趁早下山。 楚毅卻只以為蘇錦瑤是生氣了,不愿再管他的飯,點頭道:“我知道了。” 秋蘭當他懂了,會知難而退,松了口氣,說自己要回去守著蘇錦瑤,便告罪離開了。 本以為再回來時就不會再看到他,沒想到她陪鳧水后的蘇錦瑤往回走時,卻見楚毅不知從哪搬了個石墩坐在院前,腳邊放著一堆野物,面前是個柴堆,手里正拿著火石準備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