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不同。”

    “我呸！”

    ……

    繆尋見家長們吵了起來，就跟他們揮手打招呼，把傘留給薛放，想悄聲離開。

    “呼～呼——”

    風聲忽然扯緊了。

    搭在墓碑上的傘搖曳起來，繆尋趕緊跑回去扶住。可它搖晃兩下，硬是逆著風上揚，又啪嗒掉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栽在繆尋身上，遮住了他全身。

    繆尋嗓子好像被堵住了。

    他呆站在傘下，酸溜溜的雨，流進嘴巴里。

    可能……有的人就算不在了，也舍不得見他淋雨生病。

    傘只有一把，他們都不想讓對方淋到。

    所以繆尋就不走了。

    他從后面貼住墓碑，趴在它上面，像以前很多次親密地抱著這個人一樣，默默地打著傘，和它一起等雨停。

    雨歇，他才收起傘回去。

    他走之后，容老爺沉吟片刻，才對氣憤的薛mama說實話：“刻字的事……會讓他不自由。”

    薛mama沒反應過來：“什么自由？”

    容老爺嘆氣，“薛放早前就有交代……一旦他出事，他名下個人財產(chǎn)會轉(zhuǎn)入一個假戶頭，讓繆尋拿著，使用假身份忘掉一切重新開始，給他自由。”

    “那就給他啊！”

    “他不要。”

    薛mama心疼道：“那他要什么你就給，能給的都給。”

    容老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要在薛放擬好的婚姻書上簽字，被我攔下了。”

    薛mama捂住眼睛，心酸又難過：“啊……這孩子，怎么這樣，這哪是共存亡的時候啊！背負另一個人的名字活著，根本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哨兵與向?qū)В焐撵`魂伴侶。

    假如世上有一種撕扯靈魂之痛，繆尋可能已經(jīng)嘗得麻木了。

    ————————

    黑市，義體改裝診所。

    黑體醫(yī)生今天專門掛上了“暫不營業(yè)”的牌子，等待一位大人物。

    而這位大客戶，正懶散靠在軟椅里，饒有興致玩著拆了一半的機械心臟。

    黑體醫(yī)生用悄悄轉(zhuǎn)動義眼，掃描出一系列數(shù)據(jù)：奢侈品西裝，三年前秋季款，穿在他身上褲腿短了三厘米；金邊眼鏡，是平光鏡，鏡框有一定磨損；手腕栓一根白色舊麻繩，像是貧民區(qū)寡婦守孝的裝飾，不知戴了多久，顏色又黑又紅，應該沾過不少血；還有領口若隱若現(xiàn)的——

    對方緩慢悠閑地解開衣領，大方拽開：“想看？來湊近點，看得更清楚。”

    黑體醫(yī)生慌忙移開眼睛，搖著手謝絕：“不敢不敢不看不看。”

    自帶甜蜜素的大尤物，混血長相色感肌膚，在聯(lián)邦黑暗世界還有隱隱成為地下君主的勢頭，誰見了能不頭腦昏聵主動跪下撅起屁股？

    但醫(yī)生很清楚，他要是敢湊過去，再有十個鉻金腦袋都不夠?qū)Ψ綌Q的。

    再掐指一算，如果傳聞是真的，這位“寡婦”也真的守孝守了三年。

    不僅如此，還弄了個“寡婦聯(lián)盟”，把成批死了配偶的哨兵向?qū)ЫM織起來，不管白塔還是軍方，都被“穢手”的情報組織滲透成了篩子。

    這也難怪。

    喪偶異能者們之前一直是被社會忽視的群體。喪偶家屬缺乏關懷，自殺率長期居高不下。現(xiàn)在加入了組織，在同樣的情感創(chuàng)傷境遇下，自然互相共情，擰成一股麻繩來懲處“敵方”——把他們當成工具人的白塔政府。

    “我訂的東西在哪？”“穢手”的領袖投來一瞥。

    “在這里。”黑體醫(yī)生拿出帶鎖的盒子，恭敬交到裹著小羊皮手套的手中，他熱情解釋道：“是根據(jù)您的要求做的，超微縮懷表，指針撥動聲只有19赫茲，戴在身上既不會擾亂聽覺，也能時刻聽清楚。頻率按照您說的，是噠，噠噠，噠噠噠，對不？”

    領袖微微蹙眉，介意地糾正道：“是噠，噠噠，噠。”

    醫(yī)生聳肩：“反正我按照您那天描述的錄音來做的。”

    領袖拿出懷表，材料是特質(zhì)的溫感金屬，握住幾秒就會隱隱熱起來，跳動頻率穩(wěn)定有力，仿佛是將誰的心臟握在了手心里。

    領袖一言不發(fā)摩挲著它，不著痕跡地松了嘴角。

    近半年來，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不容樂觀。

    在失去綁定配偶后，長期拒絕精神治療，精神域破裂的創(chuàng)口會越拖越大。他去診斷過，不出一年，他就會進入熔斷狀態(tài)，精神崩塌三期。

    近一個月，他開始出現(xiàn)意識斷片。

    這個星期，他白天也會產(chǎn)生幻覺。

    就像現(xiàn)在，他坐在這兒，卻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來的。

    但他聽見這道心跳，哪怕是機械仿造的，就會稍微好那么一點。

    “我能不能好奇問一句，那個噠噠噠，是誰的心跳聲？”醫(yī)生一邊壓不住好奇心，一邊瘋狂祈禱對方不要生氣。

    可喜怒無常的領袖，這一次卻平和回答：“是我的向?qū)А！?/br>
    醫(yī)生驚了一跳。死了三年，都沒忘記配偶的心跳嗎……

    領袖顯然不想繼續(xù)談下去，岔開話題：“還有什么新玩意嗎？”

    醫(yī)生見好就收，忙回答：“有有有，我這里新進了一批小綠卡，高質(zhì)量高清晰，有三個加密綠卡被我花了四天破解，視角居然是議會辦公廳，里面有不少干貨，您看您需要嗎？”

    繆尋心不在焉，收起懷表，“除了議會辦公廳還有什么？”如果只是小議員的記憶，他那里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