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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仔細查看,屋子里多了些小物件,幾乎都與他有關:樂譜,戒指,水族館門票,還有……電影票,夾在一本名為《忒修斯之船》的書里。 書的封面是藍色大海中航行的大船,薛放記得自己小時候住的房間里也有這么一本。 翻開扉頁,里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難以辨認的字。 “做個揾厹的人吧?!?/br> 還是“做個溫柔的人”? 再往后翻了翻,出乎意料全是空白頁。 “繆尋……繆繆——小咪?”薛放試著輕輕呼喚。 “嘻……”聲音由遠及近,輕巧快速的腳步聲掠過,薛放循著聲音尋找,最后將目光定格在天花板上。 那里開了個方形的小門洞,里面黑漆漆的,一只銹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它更圓呼,眼角更秀氣,是圓潤的杏仁形,像屬于孩童的眼睛。 薛放按捺不住激動,沒想到自己能這么快接觸到小時候的繆尋,看來繆尋現在對他的接受度比預想中高得多。 “繆繆……”他朝小咪張開手臂。天花板不高,小貓跳下來也能好好接住。 一道更加沉郁的影子猝然出現在小小咪身后,一手抱走孩子,踏上活動門板,在最后關上前,薛放只看清一雙漆黑的眼睛。 厭倦,蔑視,漠然,缺乏人性。 警告。 薛放瞳孔收縮,胸膛起伏。那是什么,那又是誰?! “叮咚叮咚——”設定的時間到了,薛放被抽離意識,回到現實。 繆尋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在他腦海里問:“……教我什么了嗎?” 薛放親親他的額頭,什么也沒說。等繆尋沉睡后,他起來寫治療觀察記錄。 【9月27日】:發現洗腦后的記憶返流跡象,未接觸到領受者。 現象觀察:《忒修斯之船》,“做個揾厹的人吧”,童年意識中的未知”影響者”,行為動作強勢,初步判定是負面影響。 除了玥薩,還有其他人在繆尋的生命軌跡里留下痕跡。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才能帶著自己的痕跡,將繆尋的意識徹底“入侵”和“清理”到底。 薛放恍然驚覺,趕緊把這個念頭趕出腦子。 還有《忒修斯之船》,哲學悖論:被置換了零件的船,是原本那艘,還是一艘新船? 為什么會是這本書?為什么又是空白的? 為了尋找答案,薛放聯系上容免,拜托她去自己屋里看一看。容免尋找了一會,告訴他:“沒有這本書。” 那繆尋是在哪看見的? 薛放還在考慮要不要抓繆尋問一問,容免在那頭沉默一會,忽然問:“你18歲之前的事,當真不記得了嗎?” 一時間,薛放組織不好語言來回答。 他精神域受損,底部出現裂縫是從十七八歲開始的。自那之后,他的記憶出現了一些模糊區間。這種狀況和繆尋接受的空白式洗腦,有很大區別。 “能記得大概,但記不清細節,”薛放選了種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的描述。 容免聲線冷冷:“你和容渙是怎么鬧僵的,又做了什么過分的事,你比我清楚?!?/br> 薛放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什么過分的事,您怎么了?” “把你14歲到19歲的記憶下載一份,刻錄在儲存器里發給我?!比皇欠愿懒恕?/br> 復制檢查記憶?當他是犯人嗎!憤怒席卷了薛放,他嗆聲道:“容免,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容免說:“我正是尊重你,才要求你這么做,薛放?!?/br> 她刻意咬字在“薛”上,似乎在提醒他改了姓氏劃出族譜的事實。 掛了通訊,薛放倒回椅子里,天花板似乎要掉下來,空氣無比窒息。 這就是家人間的“信任”和“親情”?要他的記憶,把所有生活細節都暴露在他人眼中接受評判,還有什么隱私和尊嚴可言? 遠處有開門聲,踢掉鞋子又認真擺好,穿著襪子腳步輕快,走進來時“哦?”了聲,很快,一張臉倒著出現在他視線上方。 “協防,康,森么?(薛放,看,什么?)” 薛放緩緩回神,摸了摸他的臉蛋,嗯,好滑,出去運動淌了一身汗。 “沒什么……” 薛放看著繆尋放下背包,運動短褲下的腿筆直修長,汗涔涔的,整個人好像發光發亮,帶了點濕甜的熱息,掰過自己肩膀,自然地坐在他腿上,歪一點腦袋觀察著,“你焉了?!?/br> 這次是腦海里的聲音。 薛放一看到他,心情就放松了許多。他撫過額頭,疲倦地和繆尋傾訴:“容免讓我下載復制意識給她,她懷疑我在成年前做了什么……十多年過去了,現在才想起來拿我當犯人審嗎?” “這不對勁。”繆尋脫下運動衫,揉成一團,擦了擦自己脖子流下的汗,“你為什么不直接問她?” “她回避我的問題不肯說,我也不想再問她?!?/br> 繆尋直接掏出終端,“我來幫你問?!?/br> 薛放勸他,“她更不會告訴——” “我問姑父。”繆尋找到陳秘書的通訊號,低頭打字時的神情很認真,“我和他都算外人,比你和姑姑之間好說話。” 有時候,關系越親密,顧慮就越多,溝通起來反而困難重重。 薛放凝視著他雕塑般立體的側顏,恍惚間,有種繆尋長大了的感覺。他最近時常會有這樣的錯覺,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