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也是。”

    陳覲嘴角微微一彎，對蔡青說道：“中午，我破例陪你們二位喝兩杯。在下十分感謝你們以前對拙荊的照顧。”

    “拙荊”二字再次刺痛了蔡青，他拒絕道：“改日吧，我今日與朋友有約。”楊墨自然也看出這頓飯不方便吃，也跟著附和了一句。

    李大姑又跟李竹說了一會兒話，大概她也覺得氣氛太讓人難堪，不多時便提出告辭。李竹有些不舍大姑，但她也明白此時的處境，即便強(qiáng)留下三人，他們也會感到不自在，想了想，她也只得作罷。

    “我改天去看你們。你家的新房子在紫竹街是吧。”

    李大姑忙說了具體地址。李竹默默記下。

    三人告辭出來，李竹派人去告知陳夫人，得知她正在招待貴客，便沒去打擾，徑直從側(cè)門送他們?nèi)嘶厝ァ?/br>
    到了門口，李竹正想讓陳覲派輛馬車，就見門口右邊停著一輛嶄新的馬車。

    兩個小廝畢恭畢敬地迎了上來。原來這是蔡青的馬車。李竹看看馬車，又看看蔡青，蔡青也在看她。

    李竹笑道：“你是故意的嗎？這馬竟是青馬。”

    只聽蔡青輕聲說道：“我最想要的是竹馬。”他的聲音極輕輕柔，像一陣輕風(fēng)似的，刮過她的耳邊。

    說完這句話，蔡青像了重大決心似的，上了馬車。李大姑和楊墨也跟著上了車。

    李竹揮手送別三人。

    回來的路上，陳覲在前面大步走著。他緊繃著臉，一言不發(fā)。

    回到青蕪院時，才聽他說道：“來，先吃午飯，然后我們好好談?wù)劇！?/br>
    ☆、第163章 美男計

    “吃完午飯，我們來談一談。”陳覲摞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回房去了。

    李竹心中突突地一跳，她一猜就知道他想說什么。她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為，似乎并沒有不妥之處。

    李竹也隨他回了房里。

    她一進(jìn)來就說道：“你有話直說吧。我這人藏不住事。”

    陳覲頭正在桌前翻閱一本兵書，頭也不抬地說道：“先吃飯。”

    “你不說，我吃不下。”

    陳覲這才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

    “說吧，我洗耳恭聽。”李竹在他對面坐下。

    陳 覲仍然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她的臉，隨即他輕輕笑了，這個笑容，讓李竹心中一涼。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的笑比憤怒還令人可怕。以前，她對于蔡青的喜怒哀樂把握 得很準(zhǔn)，連寧希邁也能把握幾分，唯獨，對于陳覲，她沒有任何把握。有時她以為自己夠解他了，可他總是出人意表。

    李竹在靜靜地研究一下，陳覲一副任君觀賞的淡然模樣。等她研究夠了，方起身說道：“也好，就聽你的。——我父親在咱們成親送我一句話。”

    陳覲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聽夫人的話，才能風(fēng)平浪靜。”

    李竹莫名地對這個未謀面的公公有了一點好感，她點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公公果然有見識。希望你能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我會給你表現(xiàn)機(jī)會的。”

    李竹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取悅了陳覲，他的表情不由得柔和許多。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出了房門，朝隔壁的房間走去。

    李竹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話還得換個房間講。

    這個房間的鑰匙在小春那兒，她聽到傳喚過來開了門。兩人并肩走了進(jìn)去。

    李竹剛一跨進(jìn)房門，就被一道小灰影嚇了一跳。

    “吱吱。”

    “小灰。”李竹驚喜地叫了一聲，彎腰捧起小灰。

    小灰在她手掌中間豎起前肢，興奮地?fù)u晃著小腦袋。

    李竹的興奮勁過了之后，方才有空打量房中的一切，這根本是庫房。里面堆著一層層系著紅綢花的箱籠。

    “這是你的嫁妝，你不打開看看嗎？”陳覲說道。

    “我的嫁妝？”李竹此時才知道自己還有嫁妝。但她的錢都在自己身上，房子田地鋪子都在清河縣。就算大姑和楊云會給她陪嫁，以他們兩家的家底也不會太多。

    她帶著疑惑一箱箱打開看了。這些東西讓她倒吸一口氣。

    一箱金元寶，一箱白銀。她估算了一下，約有五百兩黃金，一千兩白銀。后面幾箱是頭面首飾，四季衣裳各色布匹等。

    “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陳家下的聘禮，江家全部做為嫁妝陪送。”

    “這有些太貴重了。”

    “不算貴重，我家不算大富之家，你和長倩的聘禮規(guī)格一樣。它謹(jǐn)表示，我家對你的重視而已。”

    “嗯。”李竹此時心情十分復(fù)雜。她原為陳覲會和她說蔡青的事，沒想到他卻帶她看嫁妝，這個人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陳覲又說道：“這些是你的嫁妝，你有權(quán)隨意處置。走，我?guī)愕礁浇咭蛔摺：煤谜J(rèn)一認(rèn)自己的家。”

    “嗯。”

    兩人一起出了房間，先在青蕪院里走一走。這個院落有些偏僻，離主院稍有些遠(yuǎn)，院中的布置也十分簡潔。坐南朝北六間正房，左右各有五間廂房。院子里種有兩棵銀杏，一棵梧桐，花花草草一根沒有。

    院落東側(cè)開了一個角門，出去便是后花園，花園那邊有一處空曠的空地，平常都作練武場地。

    這時正值冬日。萬木蕭疏，花草衰敗。花園里一派冷清，實在沒什么看頭。

    陳覲邊走邊說道：“這個院落有些冷僻了，你要不喜歡咱們就換一處。家里空房多的是。”

    “不，我很喜歡。”李竹忙說道。

    “哦。你可以隨意布置。我對這些不大講究。阿觀那里就熱鬧許多。”

    李竹早聽穆長倩提過，說陳觀不但愛吃還愛玩，他屋里搜集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既有各種兵器，也有從市井民間搜來的各式小玩意。另外他還喜歡小動物。相較之下，陳覲就顯得冷僻得不像個正常人。

    想到這里，李竹不禁偷瞄一眼身邊的“不正常人”。剛好，對方也在看她。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又飛快地分開，各自扭頭看向別處。

    “你沒別的要說了？”李竹問道。

    “你想讓我說什么？”陳覲狡猾地反問道。

    李竹沒好氣地道：“我想讓你說我貌美如花，賢名遠(yuǎn)播你說嗎？”

    陳覲卻正色道：“如果你真想聽，我可以昧著良心說。”

    李竹不跟他瞎扯，她深吸一口氣，主動提道：“你放心好了，對有些事，我會有分寸的。”

    陳覲淡淡說道：“我擔(dān)心別人沒分寸。”

    李竹忙為蔡青辯解道：“他跟我表哥一樣，是個懂禮的讀書人，明白‘發(fā)乎情，止乎禮’的道理。”

    陳覲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冷意，“看來你太不了解男人。被他們表面的功夫騙了。”

    “你說得對，我一直都不了解你。”李竹的口吻有些賭氣的意味。

    “好啦，我們不要再爭了。去吃午飯吧。”陳覲主動言和，拉著李竹一起回房。

    他們回到房里時，就發(fā)現(xiàn)小白大黃小灰都來了。大黃搖頭擺尾地沖著李竹撒了好一會嬌。兩條狗分別扒著她的一條腿。

    服侍的丫頭小廝觀察著陳覲的反應(yīng)，似乎在等他一聲令下，就將兩條狗弄走。

    李竹好像聽青楓提過，陳覲潔癖對一切帶毛的動物敬而遠(yuǎn)之。

    所以他在李竹家時，同時得罪了小白和小灰，小灰為了報復(fù)他，還偷了他的荷包和褻褲。李竹一想起這事，不由得嘴角一彎。

    陳覲看看李竹的表情，再看看小灰，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慢條斯理道：“我看家里還缺只貓。”

    “吱吱。”小灰氣得毛發(fā)豎起，激烈地反對著。

    李竹沒理他，兩人對面坐著，默不作聲地吃飯。

    她啃過的骨頭自然都?xì)w了小白和大黃。兩條狗圍在她的腿前，用殷切的目光盯著李竹。小白見陳覲總往這邊看，以為他想搶自己的骨頭，立即用爪子護(hù)住骨頭，發(fā)出低低的警告聲。

    李竹好聲安慰道：“小白吃你的吧。他不愛吃這個，不會跟你搶的。”

    午飯后不久，穆長倩來坐了一會兒，陳覲也被陳觀叫走了。陳觀見到李竹顯得十分高興，不過兩人礙于身份，只隨便說了幾句話。

    穆長倩等陳覲一走，立即收起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很沒形象地往李竹身上一靠，說道：“阿竹，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大嫂了，我很不習(xí)慣吶。我怎么也沒想到咱倆會成為妯娌。”

    李竹心中暗想，她當(dāng)初還想過穆長倩做她的表嫂呢。命運(yùn)有時就是這么不可捉摸。

    “哎，阿竹，你知道嗎？我聽阿觀說，當(dāng)初大哥要娶你，家里都——”說到這里，她自知失言，趕緊捂了嘴，“算了算了，阿觀不讓我說出來的。”

    李竹笑笑。不用說，她也能猜得出來陳家當(dāng)初有多反對這門親事。不過，如陳覲所言，她只需知道結(jié)果就行了。

    穆長倩趕緊打住這個話題，轉(zhuǎn)而提起了陸姍：“對了，說說那個陸姍，我聽人說，她氣得都快瘋了。其實她原本還算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人，比她堂姐陸婉她們強(qiáng)多了。現(xiàn)在竟變成這個模樣。我見了她都躲著走，生怕刺激到她。”

    李竹靜靜地聽著，時不時追問一句，好讓穆長倩繼續(xù)說下去。

    說完陸姍，李竹突然想起自己當(dāng)初被人追殺的事。現(xiàn)在小灰也來了，她是不是該讓吳玉容那個女人付出點代價了？

    于是，她不動聲色地問道：“長倩，你認(rèn)得吳玉容嗎？她原籍也在清河縣。”

    “啊，她啊。”穆長倩說道：“我聽說過她，她是楊七爺?shù)膶欐上缓茫瑑蓚€月前被主母尋了個錯，發(fā)賣了。現(xiàn)在不知是死是活。”

    “發(fā)賣？她不是良妾嗎？”

    穆長倩一撇嘴：“良妾貴妾都是妾啊，何況她娘家也沒什么人了。”

    “那倒也是。”這個消息，讓李竹心中的一塊石頭放了下去。目前為止，她在京里沒什么對頭了。

    而李家的那些極品，又遠(yuǎn)在清河縣。她可以過一段清凈日子了。

    穆長倩談興極濃，在李竹這兒呆了一個多時辰。直到陳覲回來時，她還沒有告辭的意思。李竹倒是希望她多呆一會兒，省得她和陳覲大眼瞪小眼地尷尬相處。

    但陳覲顯然不這么想。

    他回來后耐心在外間等了一會兒，見穆長倩仍沒有告辭的意思，只好打發(fā)小春來委婉提醒她：“二少夫人，二少爺正等您回去呢。”

    “哦哦，我是該回了。”穆長倩笑嘻嘻地跟李竹告辭。李竹將她送到門口。

    她進(jìn)屋時，陳覲仍在看兵書。出于好奇，李竹湊上支瞟了一眼，他正看到“美人計”這一頁。

    “噗。我以前也研究過這一計，想著哪天沒準(zhǔn)能用上。”李竹揶揄道。

    “嗯。你可以拿我試練一下。”陳覲一臉嚴(yán)肅地建議道。

    “有的人是做夢娶媳婦，凈想美事。”

    陳覲突然想起了什么，雙眸閃閃發(fā)亮。李竹心頭涌起一陣不好的預(yù)感。他的目光讓她想起了鄰居家的黑貓盯著小灰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