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那就好,所以……”李竹意味深長地拖長聲調,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陳覲的臉上浮起一縷笑意,他從容說道:“我會給你時間適應。二十多年都忍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 “多謝。” “嗯。” “還有,陳公子——” 聽到這句生疏的稱呼,陳覲似乎很不滿,他眉頭輕蹙,出聲道:“大少夫人,我能否提個建議。” 李竹說道:“請講。” 陳覲看著李竹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管怎樣,我們名義上已經是夫妻了。你的稱呼是否要改一改?” 李竹有些為難,在想稱呼他什么好。 陳覲好心提醒道:“你可以叫我的大名,也可以叫我的乳名。當然,你叫相公夫君官人我也不反對。” 李竹沉思片刻,鄭重其事地說道:“那我叫你陳小白吧。” 陳覲:“……”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熟悉的抓門聲,還有小白那興奮的吠叫聲。 “小白,小白。”李竹一臉激動。 陳覲黑著臉,起身去開門。 小白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要不是陳覲攔著,它這會兒已經跳到床上去了。 小白興奮地搖頭擺尾,哼哼唧唧地狂舔李竹的手。 李竹抱著小白柔軟的身軀,說道:“小白,我好想你們。” “汪汪。”主人,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嗎?大黃也來了,小灰也來了。可憐的小虎沒來。人家都怕它,不讓它上船。 小白在屋里呆了好一會兒,它本想就睡在這里,而且還自己找好位置,就是靠墻的那個臥榻。 陳覲冷冷地瞥了它一眼,道:“回你的狗窩,我今晚睡那兒。” “嗚嗚。”小白不滿地叫了一聲。 李竹溫聲勸道:“好了小白,我明天陪你玩,快回去吧。” 小白不情不愿地離開了。 陳覲關上門,回頭說道:“我建議你從我推薦的稱呼中挑選一個,你這樣叫,我怕你會把和某條狗弄混。” 李竹此時心情不錯,她不覺又起了調侃的心思。當下便笑吟吟地說道:“不會弄混的。——因為我叫它時會比較溫柔。” 陳覲:“……你隨意。” ☆、第161章 夜話 兩人你來我往地說了一會兒話,直到這時,李竹才有那么一點真實感,心下也覺得安定許多。 陳覲靜靜地打量著李竹,停了一會兒方說道:“你剛醒,不過太過勞累,有什么話改日再說。早點睡吧。” “好的,小白。”李竹俏皮地接道。 陳覲寬容地一笑,并沒和她計較。 他的臉上掛著淺笑,慢慢地走到床邊,然后掀開被子躺了進來。李竹被嚇了一跳,她戒備地看著他,說道:“哎,你不是說要睡矮榻嗎?我覺得咱倆還沒熟到能睡一張床的地步。” 陳覲定定地看著李竹,臉上帶著莫測的笑意。 他神態自若地說道:“大少夫人,咱們已經成親半個月了。” 李竹微微低了頭,說道:“我知道,可是我還沒準備好。” 陳覲一本正經地道:“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你根本不用做什么準備。” 兩人大眼蹬小眼,對視半晌。 陳覲只好無奈地說道:“房間里只有一床被子。先將就一晚吧。——我保證不會獸性大發。” 李竹一聽屋里沒有被子,這黑天冷夜的,也不好再去叫人拿。也只好同意了。 陳覲吹滅了蠟燭,兩人并肩躺下。 李竹只覺得身體無比僵硬緊繃,睡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強閉上眼睛,一動不動。腦中思緒紛紜,她根本沒準備好嫁給身邊這個人,更沒準備好要面對他的一大家人。對了,明天她就得面對他們了。一想到這里,李竹就不禁又有些緊張。 “哎,陳小白。”李竹悶聲喚道。 沒反應。李竹只好用手捅他。 “嗯?你這么快就準備好了?”陳覲問道。 李竹不由得嗤笑一聲:“呵,你想得真美。” “那什么,我明天該怎么面對你的家人?”李竹別扭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陳覲似乎有些失望,他慢吞吞地說道,“不用擔心,他們看到你只會高興。” “可是……”李竹仍有些惴惴不安。她雖然見過陳夫人,覺得她很識大體,可是那時,她是做為客人的身份見的。做為兒媳婦,誰知道她會怎么對自己?還有他的祖母,他的父親。李竹的腦海中不禁閃現出蔡家一家人的面孔。 “那你給說說你家人都是什么性情,我好有些心理準備。” 陳覲沉吟片刻道:“其實他們很好相處,父親有差使在外,他只在咱們成親時回過一趟,眼下不在家。祖母去叔叔家小住了。家里只有母親和阿觀長倩他他們。” “祖母去叔叔家了?”李竹重復了一句。 李竹以前聽說,陳老夫人似乎很喜歡陸姍,不知她到別的兒子家里小住是不是跟自己有關? “好了。別多想了。快睡吧。”他的聲音難得地溫存。 兩人不再說話。 兩人的身軀緊挨著,鼻息相聞。李竹不禁覺得面酣耳熱。 為了掩飾尷尬,李竹只好又開口說話:“我真不太習慣與人共眠。” 陳覲輕哼一聲,道:“你以為我習慣嗎?” “那你還……” “這是做為丈夫應盡的職責,你不想讓人知道咱們剛一成親就分床吧?” “呃。我倒無所謂。” “我很有所謂。” 話不投機,李竹只好說道:“我睡了。不跟你閑扯。” 陳覲低低笑了兩聲,沒有接話。 雖然有人在身旁很不習慣,不過李竹畢竟剛剛蘇醒,身體還很虛弱。沒過多久,她便有了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夢中,她又來到了二龍山。一望無垠的水泊寒波涌起,蘆葦枯黃,天空中飄著細雪。大地、樹木、房屋像披上一身喪服似的。 整個山寨氣氛莊嚴凝重。她看到了李珠的母親王氏穿著喪服的身影和李輝默默流淚的臉。 還是在那張床上,李珠直挺挺地躺著。寧希邁像一座石雕似的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仍緊緊地攥著她的小手。他的眸中飽含著深沉的哀痛。看得李竹心里一陣抽搐。 “阿竹,阿竹,你又回去了是嗎?”寧希邁啞聲說道。 突然,他猶如困獸一般,嘶聲喊道:“你既然要離開,為什么還要來,為什么還要給我希望——” 李竹的心口像挨了一記悶拳似的,痛得難受。 “我要去京城找你——去找你——” “別來,寧希邁,你別來……” 李竹情不自禁地嚷出了聲。 耳邊有個聲音在輕聲安慰她:“你做噩夢了?別怕,我在。”有人在輕拍她的背部。 接著,擦擦幾聲,是劃動火鐮的聲音。漆黑的房間里亮起了燭光。 李竹擁被坐起,背上汗水淋漓。 陳覲點完燈后,慢慢轉過身來,一雙幽深的眸子凝視著著李竹。 李竹先是恍惚,旋即冷靜下來。她擦擦臉上的汗,緩緩說道:“對不起,驚醒你了。” 陳覲一言不發,他像是在沉思著什么,片刻之后,方用冷靜地口吻問道:“我能問問,這些日子你經歷了什么嗎?” 李竹有些遲疑。 陳覲又道:“我本想等些日子再問,但寧希邁這個名字,我一晚上就聽了兩次。做為你的丈夫,哪怕是名義上的,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李竹低聲解釋道:“我不是有意這么做。——事情很復雜。” 李竹斟酌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說了。 “跟你上次差不多,只不過是你變成了狗,我變成了李珠……”李竹斟酌了一下字句,便娓娓道來。陳覲凝神諦聽。 聽罷,他便提出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你變成了李珠,寧希邁很快就認出來了?” “是的。”李竹老實回答。 “他將你留在身邊?” “嗯。” “安頓了李珠的母親和弟弟?” “是這樣。” 陳覲的嘴角逸出一縷自嘲的微笑:“你呢?你什么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我只想給你寫信,告訴你我的處境,不管你信不信。可是我處在那樣的地方,身體也不好,連信都送不出去。” “真的?”陳覲似乎有些不信。 李竹有些光火,“你那是什么意思?就跟你變成狗一樣,這是你能左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