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 “你醒了?” “嗯。” “我剛醒。” 李竹總覺得這話有一種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感覺。她沒去深究,扭頭向外面走去。 山洞外陽光明亮,天空碧藍(lán)如洗。山林草木睡了個飽覺,顯得精神十足。山嵐蒼翠,露珠晶瑩,空氣清冽。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陳覲走過來扶著李竹的肩膀說道:“小白和小秋找到了,青楓他們雇了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等著咱們。山路上不好行車,我們?nèi)ス俚琅c他們匯合。” 他們到山泉邊簡單洗漱一遍。 青楓十分貼心地為李竹找來了一只鞋子,陳覲看了一眼,隨手扔了,說道:“太大了,不合腳。” 李竹不滿地嚷道:“哎,你好歹讓我試一試啊。” 陳覲略一彎腰,將李竹攔腰橫抱起來,邊走邊說,“沒關(guān)系,我抱著你走過去。” 青楓等人很識趣地別過臉去,他們大步走在前面。李竹不禁有些發(fā)窘。 清勁的山風(fēng)將兩人的頭發(fā)吹亂后又纏繞在一起,拂在臉上頸上,癢癢的。兩人呼吸雜縈,鼻息相聞,李竹只覺得渾身燥熱,像喝醉了酒似的,暈暈乎乎的。陳覲也跟她差不多,他的臉上流露出可疑的神色,連呼吸都不甚暢快。 李竹被他弄得心猿意馬,險些連自己的正事也忘了。走了一陣,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回鄉(xiāng)的目的,忙說道:“不行,我不能跟你回京,我還有要事要辦。” 陳覲輕描淡寫地說道:“你表姐已經(jīng)告訴我了,我派個管事幫你辦好就是。” “可是……” “相信我,這點(diǎn)小事還是能辦好的。” “我還是想回家一趟。” 陳覲勸道:“先別回了,咱們的時間很緊。回京后我就讓媒人上門提親,然后我們最好趕在阿觀之前把婚事辦了。——我是哥哥,本該在他前面成親。年后,你或是跟我去西北上任或是留在京城。若是有空,我就陪你回鄉(xiāng)省親。” 李竹不禁訝然:“你這計劃也太周全了,我好像還沒說要答應(yīng)你吧。” 陳覲一臉無奈:“我們都這樣了,你覺得你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李竹一邊掙扎著要下地,一邊嚴(yán)肅地說道,:“我想給你聲明一下,我不是那種被某人碰了就必須要嫁給他的那種女子。” 陳覲一本正經(jīng)地接道:“我跟你恰恰相反,誰碰了我就必須得嫁我。” 李竹反問:“……”她第一次發(fā)覺這人的性格中還有無賴的一面。 李竹斜睨著他:“所以你是有預(yù)謀的?” 陳覲微微一笑,“沒有預(yù)謀,完全是因勢利導(dǎo)。” 還因勢利導(dǎo)。李竹一想起昨晚的事,不覺又有些窘迫。 眾人走了一陣,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官道旁停著一輛馬車。官道那邊便是大河。河水在朝陽的映照著,閃爍著粼粼的波光。李竹驀地想起她搭乘的那條商船,就問道:“那些客人怎樣了?劫匪抓到?jīng)]有?” 陳覲答道:“當(dāng)時只顧找你沒去多管,只讓一個隨從去報了官。這些人損了些財物,應(yīng)該沒傷著性命。” 他們正說著話,小白一看到主人,立即飛奔來迎。 陳覲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他以前就不喜歡這條狗,現(xiàn)在更不喜歡。 小白對他也差不多。 小白搖頭擺尾,沖著李竹又扒又舔的,使出渾身解數(shù)撒嬌賣萌。 陳覲喝斥小白,小白嗚嗚叫著以作回應(yīng)。 小秋見到李竹也是驚喜交加,接著小秋告訴她,一部分行李丟了。李竹也不怎么在意。她跟來時一樣,她和小秋身上,都用防水的獸皮縫制了一個暗袋,里面各裝有兩張五十兩的銀票。行李中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無非是些衣物和京中特產(chǎn)。丟就丟了,只要人安全無事便好。 陳覲把李竹抱上馬車,緊挨著她坐下,小白拼命地硬擠到兩人中間。李竹笑吟吟地抱著它。 馬車?yán)镉懈杉Z和水,兩人湊合著吃了一些,給小白也喂了些。李竹昨天又是落水,又在外面過夜,身上就有些不爽利,頭昏腦漲的,馬車又十分顛簸,上車沒多久,她就開始犯困,她抱著小白毛茸茸的軀體,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打著盹兒。 不多時,小白就被競爭對手給排擠到角落里去了,陳覲代替了它的位置,小白一臉憤怒地對著陳覲齜牙。 李竹又開始做夢了。 她夢見自己走在自家的果園中,時值春日,桃花灼灼,落英繽紛,夕陽西下,她和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并肩而行。 突然間,畫面陡變。 她獨(dú)自一人站在茫茫大水中央的孤島上。天上黑云滾滾,雷聲隱隱。 一個婦人在聲嘶力竭地呼喚她:“阿珠,我的阿珠——” 李竹嚇出一身冷汗。 陳覲一臉關(guān)切地問道:“你怎么了?做噩夢了。” 李竹點(diǎn)頭,又搖頭,這也不算是噩夢吧。 不過那個婦人是誰? 陳覲端詳著她的臉色,又問,“你的夢一向很詭異,說來聽聽。”他為了緩解氣氛,開了個玩笑道:“說吧,你這回又夢見我變成什么了?貓還是老虎?” 李竹勉強(qiáng)一笑,她正要開口說話,就在這時,馬車卻驟然停住。 接著傳來了青楓那冷峻的聲音:“大公子,前方有人擋路。” 陳覲看了看李竹的傷腳,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去問清楚,若是要財,便將財物全給他們。” 青楓顯然有些意外,頓了一頓,才道:“是。” 馬車?yán)锏臍夥斩溉蛔兊镁o張起來。連小白也意識到不對勁。 過了一會兒就聽青楓低聲說道:“公子,他們不像是為財。” 陳覲緊緊攥了一下李竹的手,囑咐道:“呆在車?yán)飫e動,也不要好奇,一會兒就好。” 陳覲說罷,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外面,殺聲四起。李竹憑聲音能猜出,這次來的人不少。 她心里一陣緊張,不過,她也知道,她現(xiàn)在出去凈是添亂,還不如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在車?yán)餅楹谩?/br> 就在這時,一支響箭破空而來,馬兒嘶鳴一聲,馬車開始一路狂奔。 李竹被這猝不及防地一幕嚇傻了。 她來不得思索怎么辦,就聽得轟隆一聲巨響。 她的頭重重地撞在了車廂上。劇烈的痛感讓她昏了過去。 ☆、第154章 新身份 不知過了多久,李竹才悠悠醒轉(zhuǎn),她頭痛欲裂,全身無力。身旁有個女人在低低地啜泣。 這是誰? 李竹以為是楊云,就含糊不清地叫了聲姐。 只聽得那女子嘆息一聲,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悲傷:“好孩子,你怎地又想起玉兒了。” “我……”李竹喉嚨干澀,一時不知接什么話好。 只聽那婦人又道:“你總算醒了,娘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們娘倆不管的。” “娘?這個婦人說她是自己的娘?”李竹心中一驚,終于睜開了眼。 她看到面前的婦人時險些驚呼出聲。這個婦人約有四十來歲,生得眉清目秀,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她身著普通的青布衣裙。頭上戴著一根木簪。 李竹四處打量著屋內(nèi)的擺設(shè),這是一間極為普通的木屋。 只是她為什么會在這里?陳覲呢?她記得馬驚了,馬車不受控制的狂奔,最后撞上了巖石,她的頭磕在了車上,然后就昏了過去。 “……我的腦子混混沌沌的,想打水洗洗臉。”李竹用干澀微弱的聲音說道。這聲音不是她的。 她看看自己的手,她現(xiàn)在的手又瘦又小,也不是她的。她是穿越到別人身上了? 李竹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那個婦人擦擦眼淚,連忙去打水。 李竹趁婦人不在,連忙跳下床來,可能是起得太猛,她不由得一陣眩暈。 她扶著床歇息片刻,便開始在屋里尋找鏡子。 找了一圈,終于看到一塊斑駁的銅鏡。她連忙拿起來看看自己的面容。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是看到自己再一次變成別人,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鏡中的女孩子約有十二三歲,十分瘦弱蒼白,臉頰凹陷,一雙眼睛大得有些過份。仔細(xì)看去,倒是跟她有幾分相像,應(yīng)該說是跟她在李家那會兒很像。蒼白陰郁,整個人的氣質(zhì)怯生生的。 她變成了別人,那么這兒又是哪里?離京城到底有多遠(yuǎn)? 李竹在沉思的時候,這具身體的娘已經(jīng)打水回來了。 李竹沖她笑笑,走過去把臉埋進(jìn)水盆里,好讓自己清醒清醒。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歡快地叫道:“娘,二姐,我撿到了兩只野鴨蛋。” 話音落時,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子飛進(jìn)了屋,手里捧著兩只鴨蛋。 婦人面帶笑容,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 男孩把鴨蛋放到母親手里,便跑過到李竹面前,仰著小臉看著她笑著,不停地說著話。 那婦人說道:“阿珠,你別亂跑,好好歇著,我去做飯。今晚咱們喝鴨蛋湯面。” 李竹等婦人一出門,就開始拉著小男孩聊天。她說話很有技巧,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原身的底細(xì)扒了個大概。 他 們一家也姓李,是濟(jì)川府李花鎮(zhèn)人,祖上是讀書人,頗有些家產(chǎn),不過到了父親李齊這一代就衰落了,只是能勉強(qiáng)過活而已。父親李齊身體不太好,只中了個秀才, 平常就在鎮(zhèn)上教書。母親王氏,也是知書達(dá)理之人,李家有姐弟三人,大姐李玉,李珠行二,小弟名叫李輝。父親李齊對三個孩子十分疼愛,親自教孩子讀書識字。 他 們一家本來過著清貧而平靜的生活。不料,很快就被一次偶遇打破了。李玉不但溫柔文靜,而且生得十分美貌,在李花鎮(zhèn)頗有名氣。去年過年時,李玉去串親戚,被 縣里的惡霸看上了。那惡霸當(dāng)場讓人將李玉搶走。李齊知道后,上門要人,被那惡霸打了口得鮮血。李家去縣衙告狀,那知縣與惡霸家沆瀣一氣,推脫不理。李玉被 搶回惡霸家后,誓死不從,撞柱而亡。 李齊和王氏聞訊氣得臥床不起。別看李齊是個讀書人,卻頗有一股氣性。他的身體稍稍恢復(fù)些后, 就開始謀劃復(fù)仇。經(jīng)過精心的籌劃,終于讓他逮住了機(jī)會,將那惡霸殺死了。事后,他怕東窗事發(fā),就帶著妻兒來到落草為寇。可惜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又因?yàn)槔钣?nbsp;去世再遭重創(chuàng),沒多久便撒手西去。只留下這孤兒寡母在這兒艱難度日。 李竹從李輝的話里得知,這土匪也是分等級的。大碗喝酒,大口 吃rou,只是少部分人的待遇。他們或是武功高強(qiáng),或是立功多,或是跟頭領(lǐng)有交情。像一般的嘍啰就沒這待遇。而他們一家隨著父親的去世,連嘍啰的待遇都沒了。 母親王氏平常就幫著山寨里的人做飯漿洗衣裳,分得一點(diǎn)口糧,勉強(qiáng)糊口。李珠和李輝姐弟倆也去挖野菜網(wǎng)小魚蝦之類,用來補(bǔ)貼口糧。 山寨,濟(jì)川府。李竹心里驀地一動。 她連忙問道:“這里的頭領(lǐng)是誰?是不是姓寧?” 李輝一提到大頭領(lǐng),頓時兩眼放光,道:“對對,就是寧大頭領(lǐng),我偷偷地看過他cao練水軍,可威風(fēng)了。” 李竹頹然坐下。她竟然穿到李珠的身體,成了寧希邁手下的嘍啰,她跟他是有多深的孽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