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過了一會兒,陳覲背著手看著遠方,慢慢說道:“我即將離開,你有什么話要說?” ☆、第136章 告白、變故 “你有什么話說?”陳覲一臉嚴肅地問出了這句話。 李竹先是一怔,隨即想道,這人還真是個工作狂,出來放松也不忘公事。 李竹將這句話理解成:“本大人要升官了,你等有什么冤情快快訴來。” 李竹想了想,自己最近過得順風順水,似乎也沒什么冤情可說的。小白小灰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案子。聽人說,這個陳覲將歷年的積案也都處理完了。 李竹搖搖頭:“沒什么可說的。” 陳覲先是默然,接著眉頭微蹙,心有不甘,再問:“真沒有什么可說的?” 李竹很確定地回答:“沒有。” 陳覲看著遠處的河水,半晌不說話。 他似乎有些不高興。李竹也猜不透他到底為什么不高興。 兩人默默走著,夏日的果樹上,繁花已謝,枝葉嫩綠,枝頭掛滿了小而青澀的果實。 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灑落在草地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 陳覲在前面走著,他走得不快不慢,一臉深思,似乎在考慮著什么重大的問題。 走了一會兒,陳覲忽又說道:“我們已經(jīng)認識三年了。” 李竹聞言不禁有些恍惚,是的,已經(jīng)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在下在此三年,不知李姑娘對本人有何評價?” 李竹有些驚訝,這個問題怎么像是個陷阱?她能全說實話嗎?比如:我覺得你是個愛裝愛耍酷又有潔癖的不正常人。答案是不能。 不說實話,泛泛的夸贊也沒什么意思。想來,對方也沒少聽這類話。 最聰明的辦法是不評價,李竹慢條斯理地答道:“私以為當面評判別人一件容易冒犯別人又難為自己的事,傷人傷已,民女一向不這么做。” 陳覲挑眉:“你的評價能傷人我明白,但傷已是怎么回事?” 李竹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若說實話,會傷了別人;若不說實話,回頭又會鄙視自己。” “的確如此。”陳覲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語調(diào)也比方才明快許多。 他追問道:“那么現(xiàn)在,你是打算傷人還是傷已?” 李竹一臉為難:“我能保持沉默嗎?” “不能。” 李竹決定像別人一樣泛泛稱贊:“你是個好官,也算是個好人。” 陳覲:“……”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李竹:“抱歉,更高級的拍馬夸贊實在非我所長。我想,隨著您的步步高升,以后會源源不斷地聽到這類話。實在不必急于一時。” 陳覲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縷古怪的笑意。有些自嘲又有些苦澀。笑容一閃而過,快得李竹幾乎沒時間去捕捉。 李竹估計陳覲身上可能有所謂的官威,她敢和別人對視,但每次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所以她錯過了這個察言觀色的機會。 兩人說到這里,談話再次暫停。樹上的知了停歇一會兒,又開始聒噪起來,低一聲高一聲地叫著。 這時,陳覲又問一句:“我的某種習性是否很難讓一般的女子接受?” 李竹訝然,他說的是他的潔癖? 實話是,對于李竹這樣大大咧咧、一切都遵循“差不多就行”標準的人來說。這是一項極難讓人接受的習慣。有個潔癖室友是四年的災(zāi)難,有個潔癖家人是半輩子的災(zāi)難,有個這樣的公子,是一生的磨難。 雖然心里這么想,但李竹仍委婉地安慰他:“這種習慣一般人的確很難接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就像臭豆腐似的,一般人都受不了那個滋味,但也有人愛之如命。” 李竹舉完這個例子又覺得不太恰當。正想著更正一下,就見陳覲黑著臉,幽幽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竹頗有些過意不去,怎么能把人比喻成臭豆腐呢,其實說成榴蓮更適合,但她又怕不通俗。她在這里沒見過種水果。 她的這份糾結(jié)歉意,又被陳覲理解成為另一種意思。 陳覲微微嘆口氣,說道:“我新發(fā)現(xiàn)你的一個優(yōu)點。你十分地會拒絕別人。——也有可能是拒絕的次數(shù)多了。” 李竹再次納悶,她拒絕他什么了?難道是因為拒絕拍他的馬屁嗎?這世上還有這等事,追著人要夸獎,又嫌夸得不夠獨特。 李竹只好說道:“慚愧,等我修煉得更高階時,應(yīng)該會讓你更滿意。” “不必,一次就夠了。” 兩人的談話再次中止。前方的樹林中,傳來了穆長倩的笑聲。 陳覲駐足眺望,這是一片視野極佳的高地,東北方方有幾重青山,近處是一片蒼翠的竹林,南面是一片遼闊的水域,天連水,水接天,風來時,碧綠的蘆葦蕩變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涼爽的南風夾雜著荷花的清香。 青磚瓦舍,茅亭,青籬,白犬,麻鴨。一切顯得那么靜謐恬適。 陳覲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此地甚美。” 李竹接道:“謬贊。” 他回過頭來,端詳著她問道:“所以你不舍得離開這里?” 李竹:“呃,算是吧。” 再次冷場,半響之后,他拋出一個字:“懂。” 李竹心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兩人的話看似一問一答,但又仿佛不在同一頻道上。 她要不要再問清楚些? 李竹低頭沉思,陳覲也在沉思。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一回頭。 一個猛然回頭,一個煞不住腳步,就這樣“砰”地一下撞在了一處。李竹的鼻子磕在他的胸脯上,生疼生疼的。 “你沒事吧?” “沒事。” 李竹連忙閃開。 陳覲低頭凝視著她,李竹有些發(fā)窘,她正想說些什么來打破眼前的僵局。 就聽陳覲道:“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又怕太唐突。” 李竹心頭突突一跳,猛一抬頭便看到了他那雙黑玉一般的雙眸,難道他…… 只聽陳覲一字一句說道:“你的臉沒洗干凈。” 李竹頓時泄氣。她忍住發(fā)白眼的沖動,干笑兩聲:“多謝提醒。我去洗臉。”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了。轉(zhuǎn)的剎那,李竹默默吐槽:這種龜毛的男子活該一輩子光棍。再見。 李竹憤憤不平地離開了。陳覲看著她的背影也有些失落。 他自嘲地想著,他被人拒絕了。他以為,他猜測,對方雖然不一定對他懷有強烈的感情,但也有一些好感。他想試探一次,給對方一個機會,沒想到…… 李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么。 時間飛逝,很快就到了陳家兄弟離開清河縣的日子。 那一天,是鑼鼓喧天,旗幟招展。人山人海,萬人空巷。姑娘媳婦們穿得花枝招展,老少爺們挑水挑擔。人們扶老攜幼,分立街道兩邊。 陳覲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公開亮相,他騎著一匹毛色純正的白馬。那毛刷得比小白都干凈。 李竹總覺得男人一騎上白馬就會顯英俊幾分,你看,連鳥人都愛騎白馬。更何況,陳覲本就是十分出色的男子。 “天吶。好俊俏,早知道我以前就多去縣衙轉(zhuǎn)轉(zhuǎn)了。”婦人驚呼出聲,兩眼放光。 “這匾送得值。” …… 兄弟兩人騎著馬在前,后面跟著三輛簡單結(jié)實的馬車,馬車后面跟著幾個隨從。 眾人再次驚嘆,竟然只有三輛馬車,聽說里面多是書籍。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知縣比不上知府,一般人也能撈不少油水。這位算是兩袖清風了。 陳覲騎在高頭大馬上,神態(tài)鎮(zhèn)定,他環(huán)視一圈。百姓夾道送別,這的確是一件高興事。可是有一個人卻沒來,這讓他心里又有些不高興。 車隊緩緩前進。他們在前面走,百姓也也跟著移動。 李竹也被人群裹挾著往前涌動。她也來送行了。可惜她被人擋著視線,怎么也擠不出頭。等到她滿頭大汗地殺出重圍時,陳覲他們已經(jīng)到了南頭的渡口。 兄弟兩人連同幾匹馬和隨從們上了一艘大船。 穆長倩也和穆老夫人的兩只船傍著他們前行。 大船緩緩離了水面,岸上的百姓拼命地揮著手,還有人哭了出來。陳觀見此情形也有些感動,他和幾個隨從一起朝百姓揮著手。 陳覲負手而立,望著水面不語。 船漸行漸遠,岸上的身影漸漸模糊了。 陳觀和陳覲并肩而立,胸口氤氳著一層淡淡的離愁。這個地方他們呆了三年,說沒有感情是假的。這一去,不知何年能再來,即便故地重游,也是物是人非。 不過,他的情緒來得快,散得也快,兩天之后,便恢復(fù)了原樣,開始張羅著在船上釣魚。 但是陳覲仍是一副抑郁不樂的模樣。 “大哥,你這是怎么了?”陳觀總覺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陳覲突然說道:“阿觀,過來,我考一考你。” 陳觀一陣懊悔,早知道他就不問了,“大哥,這不沒還沒到月底嗎?又考我。” “不是課業(yè)上的。” “那好,你隨便問。” 陳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一樣,他斟酌著說道:“有這么一種情況:一個男子覺得某個女子應(yīng)該對他有意,他經(jīng)過慎重思考,認為他們兩人很合適。——性情上的契合。他放下身架去試探,卻遭到了拒絕。你說為什么?” 陳觀初一聽瞠目結(jié)舌,再一細想,更加瞠目結(jié)舌。 “大哥,這個人該不會是你?你被拒絕了,哈——這誰這么沒眼光?” 陳觀想笑,笑到中間就趕緊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