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蔡青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李竹翻身下馬,對陳覲說道:“我有話跟他說。” 陳覲很識趣地牽著馬兒站到了安全距離以外。 “阿竹。對不起。”蔡青跑上前,用懇切地說道。 “沒事,我真的不怪你。”李竹故作輕松地答道。 “可是我……”蔡青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李竹稍一醞釀,徐徐說道:“阿青,其實就算沒有這件事,我們可能最后還是要分開,這只是時間的早晚問題。 你 不能割舍你的家人——我能理解,也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我也清楚自己的性格,我做不到?jīng)]有底線的忍讓,何況這不是一天兩天, 而是后面幾十年的忍讓。沒有任何人能讓我這么做,哪怕是我的親生父母都不行。如果我們真成了,我會很痛苦,你也會不好過,因為你就像一個夾心餅似的,左右 為難。 時間一長,我們之間的情份會被消磨殆盡。說不定到時會互相怨憎。你會怨我為什么就不像別人家的媳婦那樣忍一忍就行了——畢竟很多女人都這樣熬過來了。我也會埋怨你怎么就不能強硬起來,跟我站在同一個陣營。” “不會這樣的。”蔡青說道。 “真的會有。性格決定了我們的命運。這是可以預(yù)測的。” 蔡青沒再急著否認(rèn),他緘默著,良久之后,才用極為枯澀的聲音說道:“阿竹,我明白了。” 李竹勉強笑道:“你明白就好。阿青,你是個好人。以后會有更適合你的女子。” 蔡青強忍著淚意,啞聲說道:“你也很好。我會一直記得那些……日子。”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兩人同時沉默下來。天上的濃云漸漸變得淺淡,月光逐漸明朗起來。 那些撕殺聲、吶喊聲也逐漸消失了。整座村莊又恢復(fù)了靜寂。 颯颯的晚風(fēng),吹動得樹林蕭蕭作響。 “我送你回家吧。官兵想必已經(jīng)捉到了匪人。” 兩人默默走了幾步,李竹在月光下看到了一個人影和一匹馬,她這才想起陳覲還在這兒呢。 蔡青看到陳覲,遲疑片刻,才說道:“多謝陳、公子。” 陳覲淡淡道:“無需客氣,職責(zé)所在。” 他接著又問道:“令堂傷不重吧。” 蔡青自嘲道:“不重,她只是被嚇昏了。” 陳覲道:“我猜也是。”蔡青不覺有些尷尬。 三人一路沉默著到了李竹家。她家門前火把通明,十來個官兵。 看到三人走來,其中一個士兵上前就要開口,卻被青楓攔下來了。青楓說道:“那些土匪活捉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已經(jīng)從水路逃走,不出意外,他們將會落入水軍的埋伏。” “辦得不錯。走吧。” 陳覲領(lǐng)著一眾官軍離開了。緊接著李大姑和楊墨也找了過來,他們見李竹安然無恙,不覺松了一口氣。李竹見天色已晚,便讓他們回去休息。 李大姑又安慰了李竹幾句,才嘆著氣離開。蔡青站在原地發(fā)呆,楊墨扯了扯他:“阿青,回去吧。” 蔡青木木地應(yīng)了一聲,連招呼都沒打,轉(zhuǎn)身離開了。 李大姑看著他的背影嘆道:“我這孩子會不會嚇壞了?” 李竹回到家里,倒頭便睡。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不用想,村里此時是熱鬧非凡。昨晚的事肯定傳得沸沸揚揚。 村民最高興的人要數(shù)楊秋麗,這日,她打扮一番,便提著幾包點心去蔡家探望陸氏。 陸氏本就沒受什么大傷,不過,她看到楊秋麗來倒是十分高興。 楊秋麗道:“嬸子,昨晚這事真是為難你了,李竹那個掃把星果然是名副其實,竟惹出了這么一大禍?zhǔn)隆D阏f咱們村那么多姑娘,土匪咋就偏看上她了。我估計,她肯定是她先勾搭匪人在先……”陸氏不附和也不反駁,而是微微笑著,靜靜聽著。 “娘。”這時,蔡青走了進來。 他一看楊秋麗,沒有像平常那個溫和客氣,而是直接忽視她。 楊秋麗撅著嘴不滿地說道:“蔡大哥,我這么一個大活人,你都沒看見嗎?” 陸氏忙笑著打圓場,“他呀,有些不好意思。” 蔡青的臉上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他看著楊秋麗,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方才說的那番話請以后莫要再提,即便我們的親事未成,我也不允許別人說她的壞話。還有,如果我以前有讓你誤會的地方,我道歉。還請自重。” 說完這些,蔡青邁著大步離開了。 陸氏一臉尷尬,急忙安慰楊秋麗,楊秋麗又羞又窘,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兒。她雙手握著臉跑了出去。 不想?yún)s與蔡白撞了個滿懷。 楊秋麗哭著離開了。蔡白忙問端的,當(dāng)他得知真相時,不禁暗暗嫉恨大哥,怎么這些姑娘都喜歡他?自己哪里比他差了? ☆、第125章 嫌臟 楊秋麗哭著離開蔡家,蔡成知道后,就來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蔡青:“你到底是想怎么著?招來一個大土匪還不夠,又得罪里正一家,你存心是不讓我們好過對不?我告訴你,你要是我親生的,我早揍你了。 ” 蔡青一言不發(fā),一臉冷淡,最后只說道:“這話我聽得太多了。 以后別再說了。” “你、你這是要反了。”蔡成氣極敗壞。 蔡青充耳不聞,轉(zhuǎn)身離去。 陸氏拉著他又哄又勸:“他爹,這孩子親事沒成,又被那么一嚇,他心情不好,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蔡成雖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不管怎樣,那個李竹終究還是沒進蔡家的門,這個結(jié)果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蔡家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溫和寬容的蔡青似乎變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顧忌所有人的心情,不再周全妥帖地處理家中的矛盾爭吵。蔡青的這種轉(zhuǎn)變讓蔡家人很不安。 …… 李竹和蔡青以衣寧希邁三人的事情,傳得遠近皆知。那些青年男子畏李竹如虎,都怕不小心跟她走近了,也被寧大王半夜上門追殺。 這世上最惹不起的是兩類人,一是當(dāng)官的,二是土匪。前者是一手遮天,后者是無法無天。 李大姑眼看著自己侄女處境如此,整天唉聲嘆氣的。楊墨也是十分難過。這兩個人,一方是他最好的朋友,一方是他meimei,他比誰都希望這兩人能走到一起。 他不禁想起出事那晚,他在自前門口遇到魂不守舍的蔡青,他邀他進書房秉燭而談。蔡青說到自己將來的打算時,雙眸熠熠生輝。不想在半個時辰后,事情卻驟然生變。 李三姐在娘家也聽到了meimei的消息。此時的她正與貪心的娘家周旋。肖氏和劉氏把李三姐逼回來的原因,是想讓她嫁給一個四十多歲、兒子都已成親的鰥夫,當(dāng)然豐厚的彩禮是少不了的。 可是李三姐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柔弱性子,她一直在巧妙的周旋著。沒想到李竹與土匪有牽扯的消息傳到男方家時,男方主動回絕了這門親事。原因是他們不想跟土匪有牽扯。 李三姐得到解脫,再加上娘家對李竹和蔡家的親事也沒了威脅,便收拾東西趕緊來看看meimei。 李三姐匆匆趕到李竹家,小春正在院里洗衣裳,小秋在劈材。 李三姐左看右看,不見李竹,急忙問她到哪里去了。 李竹沒多時就回來了,她見到三姐,也顯得十分高興,拉著她問長問短的。李三姐見meimei這樣,心里略松一口氣,又安慰道:“阿竹,人這一輩子總要總會經(jīng)歷些磨難和風(fēng)浪。你可別想不開。” 李竹笑笑,“三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這點事算什么?也值得我想不開?我沒事。咱們以后都會好好的。” 盡管村民們背著李竹沒少說閑話,但當(dāng)著她的面誰也不敢說什么。無他,他們不少時候還得靠著李竹。 別說他們,就連里正家也不敢得罪她。且說楊秋麗在蔡家受到蔡青的搶白后,就跟爹娘哭訴,還慫恿父親為難李竹。 里 正第一次對女兒說了重話:“你這孩子,我真是把你慣壞了。你想害死全家嗎?李竹是什么人,是你能招惹的嗎?我早知道就讓該你去見識見識那晚的情景。那個蔡 成因說錯一句話被人打成豬頭,蔡青的娘險些就剁了手指頭,這些悍匪連官府都不怕,若是知道我動了他罩著的人,你們兄妹幾個還有活頭嗎?” 楊秋麗嚇得不知所措。里正娘子也幫著數(shù)落她。 楊秋麗暫時打消了報復(fù)李竹的念頭。 李竹若是知道寧大土匪竟然還有驅(qū)邪避災(zāi)的作用,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寧希邁的消息很快也傳出來了。那天官兵和寧希邁在大清河上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水戰(zhàn)。 陳覲兄弟活捉土匪無數(shù),連寧希邁和鄭炎也被活捉了。只逃脫了一個黃玉。 寧希邁已經(jīng)被關(guān)入大牢,因為案情重大,縣衙層層上報,不日要押往京城,交給刑部處置。 李竹聽到這個消息,說不清是什么感覺,慶幸還有解脫還有旁的復(fù)雜情愫。 隔了不久,陳觀在縣城見到李竹時,告訴她,那晚多虧了她,否則他們不能那么容易將寧希邁一伙一網(wǎng)打盡。也幸虧寧希邁的胳膊受了重傷,他才輕易將他拿住。 李竹客氣兩句,突然問道:“朝廷將會如何處置寧希邁?” 陳觀道:“還不太清楚,不過,他的事比較惡劣,再加上有仇人推動,肯定要重判,有可能秋后處斬吧。” “哦,這樣啊。” 陳觀想了想,又安慰李竹:“你也別太難過,雖然此事鬧得很大,我想真正喜歡你的人應(yīng)該不會介意這個的。那什么,天涯何處無芳草,也不一定非在本縣找。” 李竹被陳觀這句順口溜似的話給逗笑了。 繼陳觀之后,穆長倩和南玉也來看她。 穆長倩先是憤然,接著聽說寧希邁被捉后,不由得拍手稱快。 南玉則是十分可惜李竹和蔡青的親事未成。 “可惜了,那真是個好小伙子。我若還是個姑娘家,一定不能放過。”李竹笑笑沒接話。 寧希邁和蔡青的事,李竹暫時放下了。她開始專心地照料自己的果園和田地。果樹花開正盛,而她的水田也要開始播種了。李竹對種田不太懂,就請了幾個懂行的老莊稼人。 其 中有一人就是本村的楊六公,是個六十來歲的孤寡老頭,跟楊墨還有一點親戚關(guān)系。楊六公不論旱田水田都會種。李竹請他來幫忙,楊六公心生感激,拿出全副的精 神頭,盡心盡力地幫著李竹打理田地。李竹見他如此盡心,又憐他孤苦,便時不時地送些吃食給他。他的衣物破了,李三姐也主動拿過來縫補。 李竹的親事暫告一段落,李三姐的桃花卻又有盛開的跡象。眼下對李三姐有意的有兩家,一時當(dāng)初跟小春一起逃難的孫大力,他時不時地來李竹家做幫工,一來而去就跟李三姐熟悉了。一個便是楊家飯莊里的張文,李三姐因著時不時去飯莊幫忙,兩人自然也認(rèn)得。 李三姐也有些為難,抽了空便問meimei的意見:“阿竹,我知道你主意大,你說哪個好?” 李竹笑問:“三姐喜歡哪個?” 李三姐畢竟是過來人,也沒以前那種羞澀和放不開,落落大方地說道:“我覺得都不錯。不過,我畢竟不是初嫁,要考慮的更多。不但是他這個人,還有孩子的事情。” 李竹想了想,這兩家的孩子都還不錯,不算是熊孩子。孫大力的兒子十分可愛,而張文的一雙兒女則是早熟得驚人,而且十分聰慧。 她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勸道:“不急,三姐,你先別表態(tài),慢慢地與他們接觸,看哪家更合得來。” “我也是這么想的。” 李竹的田地有楊六公幫著打理,家務(wù)和李三姐和小春,果林也有人幫忙看著。這果園此時并沒有用圍墻圍起來,主要是地方太大也不方便圍。楊六公就建議李竹不要建圍墻,那樣太費錢,而是建議讓她從山頭開始,沿著外圍種一圈荊棘就好。 這倒也好辦,李竹于是發(fā)動一幫半大的孩子去挖荊棘,然后等到秋天時再收集些荊棘種子撒上。 這日,李竹領(lǐng)著人正在忙碌,卻見那個陸琨又在這兒轉(zhuǎn)悠。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小白一見了他就弓起背,做出一副要攻擊的姿態(tài)。 李竹制止了小白。她冷眼看著這人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