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一提起打獵,陳觀忽又想起小白,便興奮地說道:“還記得上次打獵時救了我的小白狗嗎?” “豈能不記得。” “那小白如今長大了,像狼一樣威風,而且十分通人性,這狗竟會抓壞人。” “真的?” 陸琨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想起那個救治了踏雪和白狗的小丫頭。叫什么來者,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最后還是蔡白幫他想了起來。 “他叫李竹。” “哦,多謝提醒,我忘了。”陸琨笑道。 蔡白說道:“您這是貴人多忘事。” 陳觀聽到蔡白這種諂媚之語,心里便有些不悅,相較之下,還是他哥看著順眼些。于是便順嘴問道:“你哥呢?” 蔡白忙答道:“他去省城了。” 陸琨也接道:“我和你哥也挺投機,這次沒見到,倒有些可惜。” 蔡白聽到兩位貴人談論自己的大哥,心時有些忿忿的。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不經意地說道:“是可惜,不過,大哥好事將近,心中高興,恐怕也顧不上旁的?” “好事將近?阿青要成親了?怎么沒聽奶娘說起?” 蔡白的嘴角一彎,接著說道:“他要娶我們村的那個掃把星,——就是跟以前的白知縣當堂爭辯的那個女子。” 蔡白說得起勁,就有些得意忘形,完全忘了自個是身處哪里。當李大姑黑著臉站在桌前時,他才意識到不妥。他忙打住話頭,臉上訕訕的。 李大姑也不好當著這么多的人面罵他,但侄女被人說道,她不說點什么心里怪難受,便笑著對蔡白說道:“喲,二侄兒,你面前那白白的是象牙嗎?” 蔡白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什么象牙?沒有啊。” 李大姑抿嘴一笑:“我老眼花了,沒看清,也對,你嘴里哪能吐出象牙呢。哈哈,你們慢用。小二,再給多加兩個小菜。” 蔡白臉上一紅,這才明白李大姑是拐著彎兒也罵自己,他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陳觀淡淡說道:“一句玩笑,何須計較。” 蔡白只好將氣憋了回去。 陳觀又確認一遍:“阿竹姑娘真的要和你哥定親了?” 蔡白點頭,“都鬧幾出了,能還有假?” “嗯。”陳觀的心情有些低落。 陸琨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驚詫,便戲謔道:“陳兄來到清河縣身邊也沒個服侍的,若是喜歡這個姑娘,何不納回去做小?” 陳觀皺了皺眉,正色道:“別這么說,人家可是正派姑娘,不是你府里的那些丫頭,可以隨意調笑。” 陸琨不以為意地笑道:“哈哈。開個玩笑而已嘛。何必那么認真?” 陳觀道:“那咱們別說這種玩笑了。 ” 兩人打住了這個話題,又聊了些京里的事情。陳觀覺得自己跟陸琨明顯沒有以前投機了。陸琨也感覺到了,他努力去順著陳觀的話說,越是這樣刻意,氣氛越不好。 陳觀本打算一醉方休,結果只吃了一頓飯,他就告辭回家。 晚飯時,兄弟倆總會聚在一起。 陳覲會抽空檢查一下陳觀的功課進益。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陳覲目光敏銳,一眼就看出了陳觀心緒不佳。 便問道:“怎么了?有事?” 陳觀搖頭,“沒什么。” “別裝了,說來我聽聽。給你指點一二。” 陳觀想說,又覺得不好開口。這種事說出去還不被人笑話。可是不說,他心里又悶得難受。 想了想他還是說了:“我就是聽說一個認識的姑娘要訂親了,心里頭不舒服。” “你想娶她?”陳覲問道。 “……也不是。就是覺得她很合得來。” “等等,你認識的姑娘?又合得來?是小白的主人?還是穆長倩?” 陳觀反駁道:“怎么可能是穆長倩?” 陳覲自然知道是誰了。 “要訂親了?她才多大?” 陳觀道:“都十四了,也不算小了。” “嗯,這的確難以令人高興。”不知怎地,陳覲心頭也有些不爽快。 不過,他面上仍是不露聲色,繼續問道:“跟誰?” “那個蔡青。” “陸琨奶娘和她前夫的兒子?” “是的。” 陳覲說道:“她果然挑揀了一個好欺負的。” 陳觀看著自家大哥,不知該說什么好。 接著他又有些赧然道:“算了,不提她了。跟你討論這個似乎不大合適。” “很合適,做為本縣父母官,我有責任管理本縣的婚嫁之事。” “……哦。” 陳觀埋頭吃飯,過了一會兒,他準備提一提京里的事。 誰知陳覲卻篤定地說道:“以我的推算,這兩人未必能成。” “誰?”陳觀一頭霧水。 “讓你心情不佳的兩個人。”陳覲提示道。 陳觀啼笑皆非:“大哥,你原來還會推算姻緣?” 陳覲今日難得清閑,就跟他分析道:“我非用五行八卦推算,乃是用人之本性推斷:小白的主人適合那種個性強悍,有主見的男人,蔡青適合那種賢惠能忍的女人。這兩人在一起將是個災難。” 也不一定吧。 陳觀將信將疑:“可是蔡青挺好的。”陳觀盡管很不高興,但仍給了蔡青一個公正的評價。 陳覲悠悠說道:“人的每一種性情皆有利弊,過剛易折,過柔則近懦。性情柔和者不經大事倒也無事。可小白的主人偏不是這種人。” “算了,以后你以后就會知道了。”陳觀覺得自己今晚的話有點多,摞下最后一句,起身離開了飯桌。 ☆、第119章 平靜 蔡家人正在忙著招待貴客,也沒心情來找李竹的茬。倒是蔡藍還來看過她一回。李竹對蔡藍的印象不深,覺得她比蔡紫的性子似乎好些。跟蔡青的感情也不錯。 蔡藍對李竹說道:“我大哥其實一直過得很苦的,我做為女孩子家在家里也說不上話,幫不了他什么。不過,我第一次見他對一個女孩子這么上心。以前無論二哥怎么刁難,他都不理不惱,這次卻當面跟他嗆起來。我倒是真心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李竹笑道:“我會盡力的。”直到無法盡力為止。 蔡藍說道:“算算時間,大哥也該快回來了。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蔡青在五日后趕了回來,他沒有進家,而是先到李大姑家。楊墨看到他不禁吃了一驚。蔡青將一只青布包囊交給楊墨:“阿墨,這是我這趟賣花賺的銀子,先放在你這兒。” 楊墨知道他家的情況也就答應替他保存。然后又問他這一路的情況,蔡青雖然面色疲倦,但眸子卻明亮有神,閃爍著一股蓬勃向上的勁頭。 他說道:“阿墨,這次去省城真的讓我大開眼界,我沒料到幾盆花竟能賣到幾十兩銀子,有的牡丹竟值成百上千兩銀子。我想以后再不用擔心、擔心她跟我受苦了。” 楊墨也替好友高興。蔡青從小就喜歡花花草草,還來村里時還被人笑話。說一個男人家凈弄這些不能吃的玩意,真是瞎糊弄。沒想到卻有這種際遇。 楊墨問道:“你還沒吃飯吧,廚房有剩飯,我幫你熱一碗。”李大姑和楊老實都去縣里了,楊墨一個人懶得動手,做得也不好吃。一般就吃些昨晚的剩飯。 蔡青也沒客氣,他徑自到廚房去,看一看食材,對楊墨說道:“不吃剩飯了,今日我下廚,就當替我接風了。” 楊墨欣然答應。他去村口賣了些rou打了一斤酒,蔡青自去菜園摘菜。 還沒到中午,楊墨就來叫小秋和小春去他家端菜。 李竹知道大姑不在家,對表哥的廚藝根本不抱希望。 等到小春姐弟兩人把兩個大食盒放在桌上時,她不由得驚住了。 糖醋魚,鯽魚豆腐湯,油燜鮮蝦再加上幾個鮮嫩的青菜,火候恰到好處,色香味俱佳。這絕對不是楊墨做出來的。 李竹問道:“大姑家里還有誰?” 小春抿嘴笑道:“還有蔡青,他上午剛回來。” “嗯。”李竹嘗了一塊魚rou,酸酸甜甜的味道從口齒一直浸到心頭。 “這么多我吃不完,你們也吃。”李竹笑著招呼小春和小秋。 小白也得了幾塊rou。 小白一邊吃一邊叫道:“這個公的好。”小白很少主動夸人,李竹要不是在占著手,肯定要抱著它蹂、躪一繁。 李竹想起當時為什么決定要跟蔡青在一起,那幅畫也許只是個契機,他們的感情可能從很就以前就開始萌芽了。令人會心一笑的偶遇,蔡青對她的勸慰和維護,像和風細雨一樣慢慢浸入她的心田。后來楊秋麗的出現,那些爛桃花的襲擊,讓彼此多少有了點危機感,這才猛然發酵了。 李 竹覺得自己是個有點缺愛的人,好像兩世都是。只是上一世,物質富足,又有喜歡的事做,抵消了這種缺憾。來到古代后,孤身一人飄零在陌生的異世,爹娘狠心, 各處糟心事一波接一波的。她心中的這個缺口在不知不覺地擴大,而蔡青的出現恰好滿足了她的需要。她不拜金不拜權,拜的只是感情。 …… 楊墨此時在家中慢慢品嘗著這些美味佳肴,他心知肚明,人家蔡廚子之意不在他,他只是個陪吃的。 楊墨一想到這些,表情就有些怨念:“阿青,我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傳信傳話的,現在又變成了陪吃者。” 蔡青卻笑道:“等你有需要的時候,我也可以這么做。” 楊墨陡然想起自己的心事,說來奇怪,那種感覺似乎慢慢地淡下去了。來得快散得也快。不過他們四個一郊游的日子卻成了此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