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幾斤?小爺我全包了。”吳成材笑容猙獰。 周氏一時沒聽明白,以為他們是真的全包了。那面上的笑容更盛了,高聲說道:“好咧。” 吳成材再不疑有他,胖手一揮,中氣十足地大聲喊道:“好你個頭,給小爺我砸——” “啊,你們干什么?” 直到這時,周氏才猛然反應過來。 吳成材的幾個狗腿子已經如狼似虎地擁上去開砸開搶。他們分工明確,有人搶rou,有人砸碗碟。 一陣乒乒乓乓,霹靂啪啦地巨響伴隨著周氏的尖叫聲,又把路人吸引來了。 這些小販中有不少人認得吳成材,他們只敢旁觀,不敢勸阻。再說周氏搶人生意在先,為人又不好,自然也沒人幫她。 周氏撲上去又抓又撓:“我招你惹你了?你們憑什么砸我的攤子?” 周氏被人一個推搡,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正好臉朝地,又正好磕上兩片碎碗片。 “啊——”周氏滿臉是血,大聲尖叫。 “天哪,要出人命了。” “誰快去報官啊。” 眾人也跟著慌亂起來。 很快就有人去報官,兩刻鐘后,幾個官差才慢騰騰地過來了。 吳成材此時早已逃之夭夭。 ☆、第29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下) 吳成材帶著一幫狗腿幫閑,拿著勝利的果實,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喝著小酒,就著鹵rou涼皮開始大吃大喝起來。 吳成材咬了一口鹵rou,說道:“娘的,李寄這小子夠狠,連自個的親姑都能下得了手。” 他的狗腿附和道:“管他呢,反正他出錢,咱還能趁機報仇,還有rou吃,為啥不干?” “就是,就是。” “……” 再說周氏,攤子被砸了個稀巴爛,臉也被劃傷了。周捕頭才姍姍來遲。 等他帶著衙役到現場一看,不禁大吃一驚。他以為被砸的是楊家鹵rou攤,沒想到卻是朱家的。 周氏一看到周捕頭,滿心的委屈,大聲哭訴道:“七堂哥,你終于舍得來了,妹子快被人欺負死了。” “怎么?你沒報上我的名號嗎?說出去嚇也嚇死他!” “我報了,他們全然不理。還說你算個屁。” 周捕頭惱羞成怒、一臉憤慨,啪啪地拍著胸脯說要替周氏報仇:“他娘的,敢在老子頭上撒野,他是活膩了。我要讓他吃不完兜著走,你快說他是誰,我一定會把他給揪出來。” 周氏也不認得吳成材,只形容了大概模樣。不過圍觀的人中有認識他的,那人將吳成材的名號報了出來。 周捕頭一聽到吳成材的名字,臉色一僵,打著哈哈道:“啊啊,原來是他呀。” 很快地,他的口風也跟著變了:“——那個妹子呀,你咋惹上他了。這種人哪是咱們小老百姓惹得起的。依我看就算了吧。” “七堂哥,你剛才還說讓他吃不完兜著走?” “啊哈哈……” “七堂哥,原來你也怕那個吳胖子?” “誰怕他。我就是怕你麻煩。” 周氏一聽周捕頭這么說,也不由得傻眼了。 她還想再說什么,周捕頭就借口說有事要辦,腳底抹油溜了。 眾人紛紛用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周氏。這真叫惡人自有惡人磨。不過,也有有心人琢磨這事不對味,因為那吳成材剛來時先開口問這是不是楊家鹵rou。也有可能那人是沖著楊家來的。誰讓周氏居心不良想搶生意,結果卻當了替死鬼。 楊家上完梁后,李大姑不小心扭了腰,生意只好再歇兩天。 天氣愈發干熱,算來已經有近一個月沒下雨了。如今莊稼正趕上關鍵時期,即便楊家集附近沼澤湖泊眾多,澆地方便,也不是個事。于是里正就和村民們商量,像往常干旱時期一樣,去龍王廟求雨。各家各戶出錢,買三牲祭品和香燭。另外還有十名童男童女沿街祭拜祈雨。 第一撥祈雨儀式已經做完,沒有效果。這是第二撥了。 這一次不知是誰提的主意,竟讓村里那些或是沒娘或是沒爹又或者無爹無娘的孤兒,湊成十個。其中就有小鳳小石頭等人。古人云,哀兵必勝,他們這是哀人必靈。 因為人數不夠,李竹也被拉上來湊數。 李大姑一看這支隊伍,就不樂意讓李竹去。 “誰說我侄女命不好,自她來了我家,我家日子是越過越紅火,我兒的病也好了。咋能拉她湊數。” 有人就幫著勸道:“大妹子,那是肯定的。咱們村不像那些人。都眼明心亮的。這可是做好事,積德的事。你就應了唄。真要靈了,咱們全村人都得感激他們這幫孩子。” 李大姑又問李竹,李竹也答應了。她才不相信祈雨就能下雨。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求雨的十個童男童女,有幾個是本村,剩下的都是外村的。缺爹少娘的孩子本就不多,同時還要模樣周正,年齡又不能太大,這樣倒不好湊齊。 這十個孩子洗涮得干干凈凈,都穿上了新衣裳,沒新衣的也借著穿。額上點個紅點。敲著小鑼小鼓。齊聲唱著祈雨歌: 赤日炎炎似火燒, 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里如湯煮, 小小兒童哭哀哀, 祈求龍王降大雨。 幾個壯漢在前面抬著祭品,孩子走在中間,沿著河邊和蘆葦蕩,后面跟著看熱鬧的人們。 李大姑手扶著腰跟著人們出來看熱鬧,楊云楊墨楊老實等人也全跟了來。小白跟著跑了一會兒,就不見了。 有婦人對著李大姑夸李竹:“大妹子,你家就是養人,你瞧你那侄女才來多久,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模樣越來越水靈。” 其他婦人也跟著附和:“可不是嘛,咦,她長得跟你年輕時很像哩。” 李大姑雖然嘴上客氣,但神色卻很得意。 都說侄女隨姑,李竹還真有點像李大姑,鵝蛋臉,丹鳳眼,白凈清秀,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幾個侄女中,李大姑最疼她,估計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這祈雨歌不是唱一遍就算,要一直不停地唱。李竹嗓子都快啞了。頭上頂上大太陽,沿路還被人當猴看,這真不是一件好差事。 小鳳很興奮,又有些害羞。這么露臉的事她還是頭一回做。李竹得空就鼓勵她。 這會她又開始擔憂起來:“小竹,你說咱們要是求不下雨,別人會不會怪咱們啊?” 李竹安慰她道:“說不定今晚就下了。” 隊伍中的孩子們聽了嗤嗤笑了起來。不過,他們也能一心巴望能下雨。不光是為他們自己,地里的莊稼實在等不得了。 折騰了一天,李竹險些中暑,她趕緊將靈泉滴進水里,灌了兩大碗涼開水,晚飯都沒吃就上床睡覺了。 小白不去狗窩睡,非要睡在她屋里。李竹只好隨它去了。楊老實已經決定再養一只看家狗。小白淪為了寵物狗。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人們就被炸雷驚醒了。 “下雨下雨了。”楊老實大聲喊道。 這雨下了半夜,第二天早上方停。田地已經濕透了,蔫頭巴腦的莊稼喝飽了水,變得精神抖擻。 祈雨隊的孩子們都覺得這雨是他們求來的。 不管怎么說,楊家集的人看李竹目光愈發和善了。連小鳳的待遇也好了一點,她后娘給她煮了個雞蛋。 房梁上了,雨也求了。李大姑的腰一好轉,她們就繼續去縣里擺攤。 “這兩天咱不在,那個姓周的婆娘肯定高興壞了。” 李竹說道:“那可不一定,她家說不定有啥壞事呢。” 李竹沒想到,這事還真被她說中了。兩人一到隆福街,就有關系好的商販上前告訴她們那天發生的事。 那商販講得繪聲繪色:“你不知道,那攤子砸得跟餃子餡一樣碎。那婆娘的臉也花了,rou都搶走了……” 李大姑一打聽鬧事人的名字,就有些明白其中的緣故了。這周氏是代他家受過。不過,她一臉愧疚之心都沒有。搶她家的生意,還含糊不清地冒名頂替楊家的名頭,真是活該。 周氏暫時沒有來擺攤,據說在家養著呢。 吳成材也沒有再來鬧事。很快,李竹就聽到事件的后續:吳成材和他的跟班搶了周氏的鹵rou,那鹵rou不知是哪出了問題。反正那六個人吃完又拉又吐,三天下不了床,這不也在家養著呢。 李竹聽罷,真想仰天大笑。這事太爽快了。 李竹以為經此一事,周氏肯定得消停幾天。沒想到,她們恢復生意的第三天,臉上涂些藥膏的周氏再次重出江湖。 周氏這次也打聽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當她得知自己是替人受過時,頓時氣焰大漲。見到李大姑就上前來要賠償。 “他二嬸,那姓吳的要砸的是你家的攤子,俺家可是代你受累,你看這攤子的錢,這藥錢……” 李大姑高聲應道:“朱家的,我咋聽說你趁我不在,打著我家的名號賣鹵rou呢?你搶我家的生意,壞我的名號,我不追究你倒罷,你還反咬一口?誰砸的你找誰去,管我啥事?” 周氏胡攪蠻纏,一口咬定要李大姑賠償。 李大姑趁機進行一番冷諷熱嘲,將那新仇舊怨一起發泄出來。 這周圍的人也幫著李大姑,時不時地擠兌周氏幾句。周氏一口老血含在口中,吐不出又咽不下。 糾纏無效,她便放出狠話:“楊家的,你給我等著。反正那吳成材肯定還得來,我就看你咋收拾。” 晌午的時候,吳成材沒來,楊家的狗倒來了。 當小白出現在攤前時,李竹不由得怔了好一會兒。她就不明白小白是怎么找來的,她從沒帶它來過這里。旁邊的小販們也對這只狗嘖嘖稱奇,有的喂它有的逗它。小白一副拽拽的樣子,愛搭不理的。 兩天后,吳成材果然帶著他的狗腿子殺來了。李大姑一臉警惕,李竹握著早就準備好的扁擔,默默地等著他。 吳成材相比上次,臉更黃,皮rou更松,行走起來,像座小山似的。 “大妹子,你們小心些,好漢不吃眼前虧。” 有人知道吳成材的底細,就小聲勸李大姑,也有的攤販趕緊將東西挪遠些,生怕殃及到他們。 周氏一臉地幸災樂禍。 她一看到吳成材,立即滿臉堆笑,大聲招呼道:“吳公子,咱們上回都說清楚了啊,我這是朱家鹵rou,楊家鹵rou攤在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