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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覺得辛苦啊?!币驗檎痼@,祁順的聲音有點高,他意識到后覺得不應該,馬上恢復了素日平和的態度,“跑了這么多年,我早就習慣了,也和這條線上好多人有了感情,您不用給我換?!?/br> 鄭秋明看起來更親切了:“小祈,咱們站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也是個集體不是?既然是個集體,就得有個秩序有個規矩,給你換線這事,我已經決定了,你今天開始,就送趙波原來的線吧?!?/br> 祁順呆立著看了鄭秋明一會兒,才蔫蔫地說:“明天再換可以嗎?我想今天再送一次,跟青龍鎮的李大哥和大祭嶺的齊大哥他們告個別?!?/br> 鄭秋明笑起來:“咱們和收件人之間有什么好告別的?再說了,咱們這里離風……,跟……大祭嶺是一個縣,也就離著幾十公里,哪天你有時間還可以去玩嘛?!?/br> 祁順堅持:“八年了,李大哥和齊大哥他們很照顧我,我一定要和李大哥、齊大哥他們說一聲,您要是不同意,我今天請假,用自己的時間去?!?/br> 鄭秋明第一次見到祁順如此強硬,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行行行,明天再換,你去跟老朋友們告別,我自己去送趙波那條線。” 祁順轉身走了出來,到了自己的貨柜跟前,他才想起,剛才忘了跟鄭秋明說“謝謝”,但他心里覺得,他就算剛才記著,也不愿意說,他不開心。 九點半,祁順把所有貨件統計清楚并裝好了車,提前和第一個村莊的收件人電話聯系過,啟程出發。 三個靠近城邊的村子送完,已經十二點一刻了。 平時這個時候,他會在車上吃自帶的盒飯,吃完再趕往青龍鎮。 今天他一點胃口都沒有,直接開車走,中途碰到了風回農莊送游客去青河的馬車,趕車的是風呦呦,她高興地和祁順打招呼,拋給他一個水靈靈的花皮大甜瓜。 馬車上的游客和路上的行人都羨慕地看著祁順。 祁順心里更難受了,絕對不是因為以后沒有機會再得到甜瓜。 八年前他剛送這條線時,這一段特別荒涼,一望無際的丘陵,老半天看不見一個人,現在,這條路上人來車往,都是興高采烈享受風景的人們,他以后卻沒時間再來了。 一點整到青龍鎮,他沒有把郵件放在李大哥的超市里,今天郵件不多,還有兩個又大又沉,顧客想搬回家需要動用車子,他決定挨家送上門。 這幾個村莊的人都很和善,按規定,快遞是門對門業務,他應該把每一個貨件送到收件人家里,可這邊路太遠,如果他那樣送,天黑可能都趕不到最遠的大祭嶺,所以這么多年,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把貨件放在村子的小超市,讓顧客自己去取,只有郵件比較大比較重的時候他會送上門,這幾個村的人從來沒有抱怨過,更不用說投訴了,這里的人對他真的很好。 把最后一個貨件送完,祁順才來到小超市和李大哥告別。 李大慶驚訝:“你送得好好的,為什么要換?你們老板不是看你能進風回農莊,嫉妒了,想自己頂替你吧?” 祁順愣怔了一下:“不會吧?他平時不送件?!?/br> 李大哥不屑地說:“肯定是,要不就是他家親戚,不信你明天看?!?/br> 祁順訥訥地說不出話,他根本想不到這么復雜的cao作。 李大哥說:“你要真擰不過,以后休息了再來看我們,到時候大哥請你喝酒,認識你這么多年,每次你都是匆匆忙忙的,在我這兒連水都沒喝過幾口。” “謝謝!再見!”祁順有點想哭,他不敢看李大哥,垂著眼簾跟人告別。 到雞鳴嶺三點多一點,小超市就在村口第一家,老遠看到祁順的小卡車,季別枝就從超市拿了個大號收納筐出來,他都是讓祁順把東西放筐里,等村里人來拿,沒來的他幫忙收著,從沒出過差錯。 雞鳴嶺今天都是小件,時間也不早了,祁順不敢再挨家送,他把貨件碼好,又把一張手寫的清單壓在上面,就跟季別枝告別:“季大爺,我以后就不來這邊送貨了,謝謝您這么多年照顧我,您老多保重,我如果有時間就來看您?!?/br> 季別枝還沒反應過來,和季濂、蘇淳陽說著話走過來的楊闕先開口了:“不來了?改行干別的了?” 他和蘇淳陽郵件多,剛住這里時,只有飛羽快遞是每天送件,其他快遞公司都是一周左右送一次,所以如果能選擇,他們倆和村里其他人一樣,都會要求發件人使用飛羽快遞,時間一長,倆人就和祁順認識了。 祁順說:“沒,老板給我換了條線?!?/br> 蘇淳陽挑眉:“你要求的?” 祁順搖頭:“沒有,我說不想換,老板說我們是一個集體,得有規矩,這是他的決定?!?/br> 季濂嗤笑:“說得冠冕堂皇,是他想代替你送這條線,占農莊的便宜吧?” 他下巴指了指祁順:“他是不是看見懷總管送你的小鳥了?” 祁順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衛衣里的小木鳥。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一天,倒春寒下雪,春雪粘膩,他的小卡車在狐仙嶺差點翻落山谷,當時車子已經大半個滑進了溝沿下,祁順腦子里已經閃動起父母和祁元對著自己壓在車里的尸體痛哭的畫面了,車子居然神奇地側掛在溝沿上停止了下滑,只有幾個放在車頂的貨件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