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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風回嶺山頂,黎下回頭望。 陽光璀璨,風回農莊鳥語花香碩果累累,林間蜿蜒的小路上,游人像瓢蟲一樣悠閑地漫步。 大祭嶺房舍玲瓏,樹蔭下,老人們在讀書、下棋或手工勞作,孩子們在奔跑嬉鬧,姥姥姥爺一邊擇菜一邊拌嘴,舅舅舅媽一個和面一個拌餡兒,還在為黎忱減肥憂心;齊修賢站在自家前院的花叢中,在蜜蜂的縈繞下品嘗紫云英蜜。 黎下露出會心的微笑,嘬起唇,“倏~~~~~~~~~~倏~~~倏~~~……” 一串長達一百多秒的口哨掠過風回嶺,在大祭嶺上空盤旋回蕩,最后化作細碎的音符,隨風飄落到風回農莊的各個角落。 黎下看了一眼驚訝地抬頭尋找的姥姥姥爺和舅舅舅媽,沖拎著割蜜刀跑出家門的齊修賢揮揮手,轉身沖下風回嶺。 趟過梨花河,圍繞神衣冢疾步快行小半圈,三個小時后,他和蕭知來到了計劃中進入九舟山的地方。 看到一左一右蹲坐在峽谷入口兩側的杉下和楸下,黎下愣怔了片刻,無奈地搖頭。 兩只狗子真誠無辜地看著他,一動不動,宛若雕塑。 黎下說:“不說好了幫我看家的嘛,怎么跑這里冒充門神來了?” 杉下:“嗚嗚汪?!?/br> 楸下:“汪汪嗚哦。” 黎下失笑,走過去揉巴狗子的大腦袋:“什么叫我就是家?梨花坳那樣有房子有院子的才叫家,我充其量算你們的干爸爸;還有楸下,居然會狡辯了哈,沉默一般都代表贊同,什么時候變成抗議了?” 狗子蹭著他的手心“嗚嗚汪汪”地撒嬌,打定了主意要跟著他。 黎下看蕭知。 蕭知說:“真想去就去吧,關鍵時刻別拖后腿就行?!?/br> “嗷嗚~~~”狗子發出愉快的叫聲,撒腿就跑,居然沒有對蕭知明顯帶著嫌棄的話提出抗議。 黎下看著狗子跳躍著撲進峽谷的身影說:“如果不是清楚地記得是我撿到的他們,我簡直要懷疑,你才是他們的爸爸了?!?/br> 蕭知說:“研究過一段時間的動物,比較了解它們倆而已?!?/br> 兩個人說著話,同時顛顛背上的包,抬腳跨入兩座山峰之間狹長的山谷。 九舟山系因為從來沒有人深入內部后安全返回,所以里面的山峰幾乎都沒有命名,所以,因為山峰而產生的峽谷也同樣沒有名字。 黎下和蕭知此刻進入的無名峽谷,正對著神衣冢西南角,三千公里九舟山東端結束在九商,神衣冢、風回嶺基本算是九舟山系的東北端,他們從這里一直向西南,是這個方向進入九舟山系腹地最近的路線。 踩在厚厚的落葉層上走了七八步,黎下猛地轉身。 就在剛剛,幾步以外,他感覺到的還是二十多年來熟悉的神衣冢的氣息,現在,神衣冢的氣息完全消失,進入他感官的,是一種陌生的、清涼、陰沉而博大的氣息。 太陽還在頭頂,可感覺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灰色的紗,沒什么溫度,像是即將進入黑夜時的黃昏時刻。 蕭知問:“有問題嗎?” 黎下搖頭:“沒有?!闭f完,轉身大步向西走去。 其后的幾個小時,時間仿佛停滯,他們一直在黃昏的時光里行走,好像這個世界只有這一個模樣,前方沒有黑夜,身后也不曾有清晨。 一模一樣的山峰,一模一樣針葉和闊葉交雜的森林,黎下偶爾會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在原地踏步。 又七個小時后,當黎下再次懷疑自己走在一個無比巨大的跑步機上,他對蕭知說:“我知道為什么進來的人即便能出去也都成精神病了。” 蕭知說:“這種情境,人很容易絕望乃至崩潰。” 絕對一成不變的環境,仿佛沒有盡頭的輪回,唯有死亡和癲狂可破。 杉下和楸下就開始撒了一陣歡,當發現環境異常,它們馬上回到了黎下身邊,緊跟左右。 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功勛犬,兩只表現得十分鎮靜,為了避免長時間視覺畫面凝滯讓黎下產生錯覺或者幻覺,它們不時交換下位置,還會對著林子叫幾聲,人為制造一些改變。 黎下感覺他們走了大約十二個小時時,拿出手機看時間:信號沒有了,手機一片空白。 他招呼蕭知和兩只兒子:“休息會兒吧,雖然不餓,咱們也得吃點東西。” 蕭知問:“需要找個山洞嗎?” 黎下踩了踩腳下厚厚的落葉:“不用,感覺這種葉子很適合睡覺。” 蕭知卸下背包:“那就這里了?!?/br> 走了十多個小時,黎下沒有絲毫疲累的感覺,饑餓就更沒有了,但幾十年養成的習慣,他想吃東西。 壓縮餅干的味道還不錯,黎下問狗子:“吃餅干,還是自己去捕獵?” 兩只不動窩,盯著餅干看。 黎下給一只一塊,說:“連只麻雀都沒有,你們倆有什么好擔心的?” 狗子不因他的說法而動搖,堅定地臥在他腳邊啃餅干。 蕭知喝了口瓶裝水說:“連只麻雀都沒有,你不擔心嗎?” 黎下說:“不?!?/br> 蕭知問:“為什么?” 黎下環視周圍:“我覺得我來過這里,至少見過,見過的那次我都沒有死,這次就更不會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