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為什么要給她這種選擇? 她是理所應當日后的圣母皇太后,為什么…… 一向睿智,謀算不差于男子的蕭皇后,此時的心律完全亂了,甚至沒辦法抽絲剝繭的去思考熙帝為什么會如此。 熙帝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再次響起,眼中是蕭皇后從未見過的冷酷。 “……你和太子做過的事,朕既往不咎。現在——給朕你的選擇……” 這句話才真正擊潰了蕭皇后全部的心理防線,她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這個是他丈夫的人。此時她臉上的悲慟難過傷心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完全的震驚與恐懼。 “陛下——” 熙帝疲累的闔上眼,仿佛精氣神一下子沒有了。 “……遺詔朕已經交給兩位丞相大人了,如果你跟著朕一起走,你還是朕唯一的皇后。如若不走,太子也會給你個太妃的位置,讓你安享晚年……” “陛下,你怎么能如此對臣妾呢,臣妾與你做了這么多年夫妻,你怎么能如此殘忍……” 鄭海全走了過來,把有些歇斯底里蕭皇后攙扶至一旁。 躺在龍榻上的熙帝,嘴唇動著,聲音極其微小,只有貼近了才能分辯些許。 “……不要怨朕自私……大熙不允許……有個蕭家的皇太后,再來一個蕭家的皇后……” …… 內殿響起震耳哭聲,眾人匆忙步入進去。 只見熙帝面色平和闔目躺在龍榻之上,鄭海全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蕭皇后趴伏在不遠處哭著,也不知是在哭熙帝,還是在哭自己。 一直到最后,她都沒有選擇第一項。死亡有時候很簡單,有時候卻又很難…… …… 熙元三十五年十一月,離三十六年還有十日不到,大熙朝第三任君主熙帝崩于紫宸殿,與之一起的還有許貴妃。許貴妃忠孝仁義,不忍大行皇帝獨自西去,愿陪侍左右…… *** 辦完先皇的喪事,掛白還未取下,便是嗣皇帝登基典禮了。 因身處喪期,嗣皇帝命一切從簡。 登基儀式罷,便是擬定大行皇帝的謚號,經過與禮部不停的商討,最終大行皇帝被新君景帝追為‘高宗敬天體道純誠至德欽文昭武孝純皇帝’。 同時,關于追封先貴妃與冊封蕭皇后的事情也提上了章程。 先貴妃追孝純皇帝而去,人人感召她生死相隨的貞烈。可追封皇后的封號、以皇后的身份下葬,與先帝同葬就有些有違倫常了。更何況一旁還有個處境尷尬的前蕭皇后,更是讓文武百官王公貴族頗為覺得棘手。 無奈這是先皇留下的遺詔,包括不封蕭皇后為圣母皇太后也是先帝遺詔中決定的。鑒于先帝威嚴,大家雖是覺得有違倫常,還是沒有提出任何駁論。 畢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換到事主就沒那么好了,此事一出,靖國公府全員震驚,徹夜商討,暗里動作了起來。 次日便有大臣上書,以倫常綱理為命題,灑灑洋洋說了一大篇,只差明說先皇年老糊涂,爾等還要聽之任之?! 這是駱璟作為一個新君,聽政以來碰到的第一道難題。當日先帝臨行之前留下這個遺詔,他就知道這事日后定會有異議,果不其然。 先帝為什么會如此,駱璟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終歸究底,先帝是在給他掃路,也是為了大熙的將來。 這名大臣的上書就像在油鍋里潑了水,朝堂上頓時炸鍋了。有些大臣本就心中有異議,有人帶頭跳出來,自然不會放過。 下面吵成了一團糟,各有各的理論。作為文官領頭的兩位丞相,此時卻是龜縮了起來,抱著玉笏站在一旁悶聲不吭。 駱璟端坐在殿座龍椅上,看著下方,面色無波。 這種情況駱璟不是沒遇見過,當年在封地,經常也有長史司的官員在承運殿吵起來。當然情況絕對沒有此時激烈,也沒有此時規模宏大,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下方官員們各種辯駁,說得口沫橫飛甚是激動,其實眼角余光還在留意上處新君的表情,包括兩位丞相不說話,何嘗不是也有試探的心態。 試探新君的處事風格為人秉性,這也有利于日后在朝堂上各自的發揮。上位者拿捏下屬的心思,下位者又何嘗不是時時刻刻揣摩上位者的秉性。 所以借著這次冊封前蕭皇后之事,新君和眾大臣第一次過招。 朝堂之上也有了解景帝脾氣的,自是沒有參與其中,而是縮在一旁看起好戲來。 這人就是關錚,他倒不是有多么的了解景帝,而是他知道景帝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這是他用了三年血淚的經歷證明的。 果不其然,下面吵得口干舌燥,上面那人姿勢動都未動,眼見近午時了,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免就有大臣心中暗急。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直未動的景帝終于開口說話了。 “既然爾等還未分出所以然,那就下次再議。” 福順在一旁喊:“退朝——” 退朝聲起,下面的大臣都不自覺松了一口氣,瞅著那個至始至終面色沒有波動的景帝,眾人心中一片茫然。 作者有話要說:ps:⊙﹏⊙汗,弄個皇太后壓在小景和小花頭上,以后的日子很難過呀,再加上這皇太后比蕭氏的道行高到不知哪里去了,古人又重孝道…… 所以為了小景和小花日后的幸福生活,咱們讓老熙自私一把……~(≧▽≦)/~ ☆、第147章 ????這日,朝堂之上又因前皇后冊封一事爭吵起來。 最近這件事成了一個沾了就爆炸的炮筒子,只要一提便會吵起來,一吵就會沒完。 大臣們各抒己見,有的說要遵循先帝遺詔,有的則是說此舉有違倫理綱常。 抱著倫理綱常不丟的都是些老大臣,思想僵化,為人迂腐,篤定‘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父即是父,母即是母……倫常是人道世界作為提升的根本,人的一切規章與典則都需依持倫理而定……若無倫理,就無綱常,是時父不父、子不子、上不上、下不下,世道便會一片大亂……’ 這套言辭最近都被這些人炒爛了,一些不算迂腐的大臣都能抱著說兩句。 因這些言辭確實有理,每次碰到這樣的言論贊成遺詔派的就頗有些黔驢技窮。今日,遺詔派剛顯局促,一名文官走了出來,言語簡練,卻一針見血。 “三綱者,何謂也?謂之君臣、父子、夫婦也。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如此簡單的事情,何必再爭!” 這種說法頗有些無賴。 說倫理道綱常的人,均是說咱們應該按著倫理來,父就是父,母就是母,這是不可駁辯的。如若不照著倫常行事,日后規矩就會亂了。 這些話是針對景帝而言,意思是指讓他一定要克盡孝道,遵循倫常,冊封先皇后為圣母皇太后,駁先皇之遺詔,畢竟先皇的遺詔是有違倫常的。如若不遵守,便是有失孝道。 這話即使沒人明說,但是人都懂這個道理。 景帝也懂。 而這位文官說的也是倫理綱常,卻是換了個角度角度來說的,何謂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為子綱,在父親面前,兒子必須得遵從,夫為妻綱,夫君的命令,妻子必須聽從。 先帝即是君,又是父,還是夫。為何不聽先帝的呢?新君是想盡孝道,但他不能有違君命與父命,你們又何必拿著倫常來指責皇上。 兩者說法都在理,道理也是一樣的,就是所處觀點相駁。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有各的道理,因此展開了一輪持久的口水拉鋸戰。 而本該可以圣意獨決的景帝,因所在微妙,一直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 因先皇后一事未下定論,新君妃嬪的冊封與先皇妃嬪遷宮一事都還是擱置著。 景帝雖已登基,卻仍帶著其家眷住在東宮。 對于自己姑母這次的事,蕭氏一開始也甚是憤慨的,覺得先帝真是不仁義,死了就死了,臨死還下了個這樣坑人的遺詔。 可日子久了,因姑母冊封一事一直僵持不下,自己的冊封一直提不上章程,蕭氏便急了。 蕭家也是有派人來東宮,讓她在景帝面前說幾句好話的。一來她在景帝面前說不上話,二來自己目前的身份都極為尷尬。 等蕭家再次來人,蕭氏便抱怨開來。 蕭家來人自然是蕭氏的親娘,包括名義上的嫡母蕭二夫人也來過。蕭氏的話她們也帶回去了,現如今蕭氏身份尷尬,說是太子妃吧,夫君已經是皇帝了,不說是太子妃,一直沒有個冊封下來。現如今宮里只是叫蕭氏娘娘,可是什么娘娘呢?娘娘那么多。 又因小花肚子大了起來,蕭氏更是憤恨恐慌。生了陛下的大皇子大公主,再來個二皇子,她更是沒處站了,現今蕭氏一心一意的就想把自己皇后的寶座正式確定下來。 蕭家現在就面臨了一種很尷尬的局面。 是 繼續撐著,全力把太后的位置保住,還是先把蕭氏的皇后之位拿下。太后那里一直是膠著狀態,蕭氏這里情況也不好。這是一樣很難抉擇的選擇題,毫無疑問蕭皇后 比蕭氏的分量重很多,太后的分量比皇后的分量重很多,蕭皇后又是正兒八經靖國公府的嫡系,所以對于蕭氏的抱怨,蕭家漠視了。 蕭氏眼見蕭家不幫自己,當著蕭夫人的面就痛斥開來,說蕭家不拿我們當自己人,只當可以利用的工具,當年為了自己的私利,把她嫁給一個啞子,拆散了自己和表哥,如今照樣為了別人,忽視自己。 蕭氏話里說的是誰,蕭夫人聽的懂,她的心中也是有埋怨的。回去后當著蕭氏爹一通埋怨,自是不必說。 外面鬧得一團糟的同時,小花日子過得倒是平靜。 先帝殯天初始,日日都需去跪著哭靈。不光小花,連晫兒依依都必須去。倆孩子瘦了一圈不算,小花也在哭靈中動了胎氣,最后還是景帝下了旨,讓她回去安心養胎,兩個孩子年幼,也不用日日去,每天去露下面就好。 在榻上躺了半個月,太醫才準小花下床。 這日下得朝來,景帝也沒去御書房,便直奔東宮。來到小花院子,兩人先是用了膳,才去榻上歇息。 小花斜靠在一側,給躺在她腋下處的景帝揉著太陽xue。 “皇后娘娘的事情,還沒定個結論嗎?” “他們愛吵,便讓他們吵。” 小花笑著調侃,“陛下不是每日被吵得頭疼嗎?” 景帝換了個姿勢,用臉頰蹭了蹭小花的大肚子,才不要告訴她他每日累了,就想讓她揉揉,就像此時這樣躺了一會兒。 剛登基不久,事務繁多,其實不光是蕭皇后冊封一事,還有許許多多的事都要辦。當然,對于蕭家,景帝的認識又深了一層,能發動這么多人來附和冊封前皇后為太后一事,說明蕭家的勢力真是不可小覷。 當然,他也不介意朝堂上就這么天天吵著前皇后的事,把大家注意力都引開,其他的事才好辦。 不過這些煩心事,景帝都是不會和小花兒說的,她只要好好的呆在這里,呆在他能看到的位置,好好的養胎便可。 “孩子又踢你了嗎?” 小花摸摸自己的肚子,“還好,比晫兒他們當初聽話多了。” 五個多月的身孕,早就有了胎動。 “我睡一會兒,等會兒還得去御書房。” 小花沒在說話,換了姿勢,在他身邊躺下,準備陪他小憩一會兒。 *** 連著吵了一個多月,吵到最后大家都不知為何而爭了。 本是因蕭皇后冊封一事而起,最后反倒成了大家的理學之爭。 這日,下面吵完,景帝沒像之前那樣說下次再議,而是開口說了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