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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平,你開開門好嗎?” 語言是貧瘠的。文鴻山站在那扇門口,怎么也說不出中聽的話來。 “文總,你看一下這個。”外面的同事忽然喊住了文鴻山。 一時之間一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營銷號,開始說姜平幾款火出圈的設計擦邊,抄襲,流于庸俗,再加上之前有一些文章預測今年的年度大賞,八成還會有姜平,但是實際的結果卻沒有,是否可以理解成secret放棄與姜平長期合作的信號。 外行人看熱鬧,設計圈子本來就不是多廣的圈子,姜平之前被記住得最多還是因為臉好看,吸了一波顏粉,一時間也是跟著隨手噴了幾句,體現了一下自己的“素質”,內行人則都還在觀望,不知道secret這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還在等核心成員表態。 文鴻山不得不暫時離開這里,先處理這些無中生有的文章。 他幾乎不用懷疑,敢于這樣直接地挑釁secret的業內人士幾乎沒有,如果是競爭對手炒作,secret的公關也不會毫無作為,這種消息很快就會被限流和壓下去,文鴻山幾乎能夠想象到這是誰的手筆。 “爺爺,我們聊一聊吧。”文鴻山敲開了文儲安房間的門。 “鴻山,你來了。”文儲安正在茶幾邊泡茶,“你來了就你接著泡吧,讓爺爺看看你手藝退步沒有。” 文鴻山卻并不接手,過了一會兒他才想明白了。 文儲安太了解他了,文儲安沒有打算真的毀了姜平,老人端起面前的茶盞,倒出清亮的茶湯,緩緩道:“先坐吧,年輕人不要那么急躁。” “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么了?說來讓爺爺聽聽。” “只要我松口聽你的話,你就會立刻撤掉對姜平的這些圍追堵截,甚至會不吝于給他另一個看的過去的甜頭,他是你用來控制我的工具。” “對,你也變聰明了。” “你少說了一點,你也可以選擇繼續做你自己,只不過放棄一個小設計師而已。” “爺爺,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你還想這樣管著我,又還能管幾年呢?老當益壯自己繼續來坐這個位置嗎?還是從哪里再培養一個繼承人呢?” 老人手里名貴的茶具被猛的擲出去,guntang的茶湯順著文鴻山的額角流下來,燙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頭有些隱隱作痛。 文鴻山在隱隱的頭疼里想,自己的叛逆期是不是來得太晚了一些。 ☆、現實 看上去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就像一些不能接受同性戀的家庭里,有的人會最終選擇形婚。 就像一些認為穩定才是第一要義的家庭里,有的人會最終選擇進入體制,放棄自己曾經年少輕狂的夢想。 就像有的人到了年紀,最終進入相親市場,找一個湊合的人,湊合過一生,生兒育女,蓬頭垢面,再也想不起曾經對于愛情的憧憬。 我們每個人,大概都曾因為所謂的現實而折服。 文鴻山用袖口蹭干凈臉上混著血絲的茶水,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執迷不悟了這么多年。 那些看似不可反抗,根深蒂固的家庭的權威,其實早就隨著他的成長在慢慢弱化了。 他已經成為secret的頂梁柱,最難的幾年已經過去了,如今即便是文儲安,也很難說能完全壓住他的地位。 比現實的阻礙的更難的,其實是心里的自我約束,我們常說的不能夠,不可以,其實說到底只是選擇而已。 就像選擇形婚的人,或許是為了逃避社會和家庭的壓力,也或許,把父母的體面置于自己和伴侶之上,因此即便要欺騙伴侶,也依舊做出了形婚的選擇。 但說句不好聽,就算和家里從此恩斷義絕,再也不見,那又怎么樣呢? 任何的選擇都有代價,每個選擇上帝都在背后標好了砝碼,選擇一些什么,也意味著放棄一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人生當中,還是要想清楚為什么而活。 文鴻山想,他已經不再希求從原生家庭得到認同與肯定了,因為姜平的存在,讓他認同自己的人生,還能有別的意義。 一邊是作為工具的意義,一邊是作為人被真摯地喜歡著的心情,文鴻山說到底也不過俗人一個,他想選擇更快樂的那條路。 “你翅膀硬了啊!”老人在他面前勃然大怒,聲音傳進耳朵里,卻像是隔了厚厚的膜,文鴻山有些走神地在想,快點結束吧,姜平還在等他呢。 放在過去的文鴻山,他大概是在意爺爺的評價的。 文鴻山慢慢地單膝跪地,過了一會兒把另一只膝蓋也挨了地,膝行到老人的面前。 “我保證,secret我會讓它好好發展的,但不一定是以你希望的方式。” “我知道你把它當成你全部的心血,但是人生里的誘惑實在是太多了,如果都拒絕的話,活的也太沒意思了。” “你說的傳遞美的價值和意義,我是在認識姜平之后才第一次了解到的,在那之前我只是在背書而已,把學過的鑒賞的內容背一背,也能應付大多的場合了。但我不希望一輩子都這樣度過。” “我說話不好聽,希望您別太生氣,您活到現在的年紀,有體會過真正的感情么?雙親教我要尊你敬你,奶奶和你也是聯姻的關系,每次母親和你見面也不過逢場作戲,有人說過愛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