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顧嬋嗚嗚咽咽,斷斷續續地說著,卻想不出什么狠心地說辭來,他活著,他沒事,她開心還來不及,那里還會真的與他分開。 “可是你為什么要騙我?”顧嬋幽幽地問道,“我以為……我差點……也死了。” 韓拓自是知道。 他與顧楓有秘密聯絡的方式,但為保萬全,輕易不會使用。 沒想到由此方式收到的第一封信卻是在講顧嬋。 “璨璨,是我考慮得不周到,”韓拓輕聲道,語氣中有后悔也有愧疚,“我不應該讓你傷心難過,也不應該瞞著你。璨璨,你聽話,我想個辦法讓你離開慈恩寺,然后你乖乖地去福建好不好?” “為什么一定要去福建?”顧嬋不是沒有疑問的。 “岳父岳母,還有朝林夫婦都在那里,一旦有事,你們可以立刻登船遠走。” 從一開始,韓拓便是這般打算。 假死,是為了讓韓啟和寧太后那邊松懈下來。 將軍隊交給顧楓,與韓拓親自控制并無區別。然而,做出這個決定,并不是因為顧楓是唯一能信任的人,而是他是最容易取信于韓啟和寧太后之人。 對顧嬋隱瞞這一切,請求將顧嬋從皇家玉牒除名,將她送去福建,都是希望不連累她,也不要連累顧家其他人。 若是事敗,他們與他韓拓毫無關系,自不會被波及,顧楓呢,也另有脫身之法。 若是事成,自然要將顧嬋接回身邊。 只是,韓拓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顧嬋對他感情太深,因而完全不能照著他的安排走下去。 可,越是這樣,他越舍不得她有分毫危險。 “璨璨,好不好?”韓拓又問一次。 “會有什么事?為什么一定要詐死?”顧嬋警覺地反問道,她心里已有個隱隱約約地猜測,那件她最不愿意發生的事情,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已悄然拉開序幕。 這一次,韓拓沒再隱瞞,從孫潤昌來奪兵權,到顧楓上京師假意對韓啟投誠,以及之后種種,一一道來。 顧嬋聽了,久久沒有做聲。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他。 雖然事情與前世不盡相同,但她知道他最后一定會成功。 只是,不知那時他會如何對待韓啟與寧太后呢? 她咬著唇,將這點疑問咽下去。 “我不去福建,好不好?”顧嬋問道,這才是她現在最急需解決的事情。 她話音落后,韓拓久久未曾響應。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聽到窗外風雪呼嘯的聲音。 ☆、第九十五章 94.93.92.91.8 “璨璨……” 終于,韓拓開了口。 顧嬋卻一把捂住他嘴,不讓他說下去,生怕聽到他的拒絕。 “求你了,王爺。” 韓拓拉開那微微顫抖著的小手,輕輕親吻一下,問道:“不去福建,你想去哪兒?” 當然是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我想和王爺在一起。”顧嬋咬著唇,忐忑不安地答,“王爺剛才說過,會想辦法將我從慈恩寺帶走,那個辦法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對不對?既然是這樣,那我去福建,還是跟著王爺在一起,都沒有分別了。” 如此說來是沒錯,可是,韓拓總希望她能在盡量遠離紛爭的地方。 他嘆息著躺在顧嬋身后,從背后將她攬住,剛欲開口勸說,卻見她慌慌張張地轉過身來。 “我想看著你,別讓我看不到你。” 她依舊是側躺著,手臂搭在韓拓腰間,微仰著頭與他對視。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滿祈求與依戀,叫人不能不心軟。 但事有輕重緩急,他是個男人,不能什么都聽她的,而且,還有義務保障妻子絕對的安全。 “璨璨,別這樣,”韓拓將那可憐兮兮的小臉埋進懷里,看不到了,才能硬起心腸講話,“我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一直陪著你照顧你。你去岳父岳母身邊,我才能心無旁貸。” 所以,他是在怪自己這次擅自跑回京師給他添了麻煩? “我不是……”顧嬋小聲辯解道,“我不是故意要給你添麻煩的,我不知道你還活著,潼林說得那樣真……我好害怕……我不想從今以后做一個和你毫無關系的人……我也不想改嫁……” 一開口眼淚便止不住。 那天被韓啟逼迫時,她也想過,自己是不是蠢透了,為什么要入宮,為什么要自投羅網。 可,說到底,顧嬋不是韓啟肚里的蛔蟲,她怎么知道一個皇帝會對個新喪夫的寡婦有那種執念…… “璨璨,不哭,我們不改嫁,等我事成了,就接你回來,好不好?”韓拓一連聲地哄著,“別哭了,哭得我心都亂了。” 若事不成呢? 顧嬋沒忍住打了個激靈。 這種話她不敢問,最好連想都不要想,此次她已受夠了,幸好只是一場虛驚。 “王爺,我保證不打擾你,只要你把我安置在一個離你近些的地方,你偶爾來看我一眼,讓我知道你一切都好就行了。” 她一個勁兒的保證哀求,因為太緊張,小手不自覺地在韓拓胸前抓撓,不大會兒便發現他身體的異樣。 “王爺不讓我在你身邊,那王爺有夫君的需要時誰來滿足你……” 顧嬋紅著臉,說出羞死人的一句話,說到最后,聲音小得已不可聞。 “還是王爺有別人滿足……唔……” 這句沒能說完,因為韓拓猛地低頭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 他其實不大理解她的思路是怎么拐到吃飛醋上去的,不過,他知道如何有效制止這種情況。 顧嬋覺得自己已經散了架,像一團棉花一樣任由韓拓搓圓捏扁,最后只能軟綿綿地趴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還未得到滿意的答復,恐怕她早已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真的不給我添麻煩?都乖乖地聽話?”韓拓問。 “嗯……”顧嬋全身脫力,根本張不開嘴說話,只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像小奶貓一樣的呻.吟表示同意。 韓拓好笑地在她臉上捏了捏,“真的能那么乖?這次是誰完全不聽話,一意孤行跑到京師來,嗯?逼得我不得不冒險親自過來。” “我不想你涉險。”顧嬋勉強發出一點聲音,話說完才發現前因后果不大對,又解釋道,“明明是你和潼林騙我在先,如果我知道你沒事,就不會這樣了……” 她說的都是大實話,韓拓心里也清楚,若不是真的以為他死了,她怎么會因為寧太后不答應將她重列玉牒便尋死…… 幸虧只是受了傷,并無性命之憂,不然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我想留在你身邊,想知道你的情況,真的情況,什么都不知道我會很害怕……而且,我們是夫妻,我不想一個人躲得遠遠的……求求你了,王爺。” 顧嬋越說越可憐,再不答應,韓拓都覺得自己像是要拋妻棄子的負心漢。 其實他只是決不能讓她留在慈恩寺,只要他還想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便不能冒險將顧嬋放在寧太后與韓啟觸手可及的地方。 “那你要真的聽話才行,先老老實實地在這里等著我帶你走,如果再出什么意外,我立刻送你去福建,再不能商量。” 心軟得徹底,嘴上還要找回夫主的威嚴。 顧嬋才不管那么多,只知道他終于答應了,強撐著的精神放松下來,嘴邊噙著一抹甜絲絲的笑意進入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韓拓自然是不在身旁。 顧嬋坐起來,發覺身體已被清理過,只是一低頭便能看到胸.前紅紅紫紫的痕跡。 她紅著臉抓起榻上擺放整齊的衣裳,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既然韓拓囑咐過,顧嬋就安心地等。 這一等便等了一個月。 除夕夜里,因煙花火星落進柴房,引起慈恩寺大火,燒毀了三分之一的客房院落。 其中最嚴重的便是永昭侯家兩姑侄所住之處。 正房全毀,幸好起火時顧景惠與寺中其他居室在大殿聽方丈講經,幸免于難。 但前靖王妃就沒這般幸運。 那西廂燒得只剩半幅墻,因身體不適早早安歇的前靖王妃連同兩個侍女被燒得如同焦炭,死狀甚為可憐。 消息傳回城中,寧太后下旨將前靖王妃風光厚葬。 然而,皇家的禮遇撫平不了失去親人的傷痛。 永昭侯府里,顧楓安慰過蔣老太太,一路轉回自己住的廂房里,倒一杯梅花釀,對著皎皎月色嘆息道:“你們倒是雙宿雙棲去了,可憐我先去找死囚替身,現在還要給你們善后。” * 顧嬋被安置在宣州。 韓拓置辦了一處住宅,位于城西金魚巷,是個不起眼的兩進小院。 顧嬋住后院正房,紅樺白樺住東廂,碧苓碧落住西廂,另有五名擺在明處的侍衛住前院,扮作門房、家丁與護院。 到達的那天,門房佝僂著背來開門,滿頭白發胡須,明明是個陌生的老人家,顧嬋卻覺得非常眼熟。 她一步三回頭,直到轉進垂花門時,看到那老人家抖著手撕開胡須,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原來是林修。 顧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被韓拓發現,轉過頭來瞪視林修道:“可是膠水黏得不舒服,怎地每次見到姑娘胡子都往下掉?” 之前買下院子,五名侍衛最先入住,后來紅樺白樺從幽州過來的那天,林修也是這般表現,正巧當時韓拓在,便逮個正著,沒想到今天又是這般。 若不是韓拓本就沒打算隱瞞顧嬋等人五個侍衛的身份,林修這般行為已經可以挨上一頓軍棍處罰。 上元節,韓拓陪顧嬋過完生日便離開,過十余日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