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顧嬋越想越是著急,她從來不知道,韓拓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竟是那般重,重到完全不能忍受他有分毫損傷。 百爪撓心間,顧楓信中所書與寧皇后日間說話同時浮現在她腦中: “……箭尖煨毒,隨血液流入臟脾,十分兇險……” “……百草之王,藥中極品,可解百毒……” 顧嬋倏地起身,拋開書信,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出跨院,來到正房,也不待巧月通報,徑自推門而入。 寧氏正服侍顧景吾換衣袍,忽聞女兒聲音,跟著便是小小身軀撞進懷中。 “娘,”顧嬋話音里帶著哭腔,“我想把姨母贈的天山雪蓮贈予王爺?!?/br> 寧氏沒有不允的,她也擔心未來女婿傷勢,見到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甚至有點生氣兒子在信中那樣一筆,真是不知那樣一句會嚇死人不成。 顧嬋得了天山雪蓮,找來紅樺交在她手中,“我知道你有辦法,用最快的方式送去給王爺?!?/br> 韓拓收到五朵雪蓮時是翌日傍晚。 他傷在右胸,初時未留意箭上淬毒,仍領兵作戰,直到發覺之時,毒已隨血液流入五臟,確如顧楓所言那般兇險,直昏迷了兩日兩夜。 幸而帶了氣死閻王蕭鶴年隨軍,如今箭毒已解,傷勢雖重,只需好生休養便是。只是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精神也有些不濟。 “王爺,顧三姑娘聽聞王爺受傷,專程派人送來的,說是藥中圣品,專解百毒?!绷中弈昧俗咸茨鞠贿M帳篷,放在韓拓榻上。 韓拓出征近三月,這還是首次收到顧嬋送來的東西。 他半坐起身,打開匣子,那雪蓮花雖是圣品,他倒也并非未曾見過,無甚稀奇,反而被匣內一方淺藍角花箋吸引了視線。 拿起一看,箋上用簪花小楷寫著一行字:王爺若是死了,我立刻嫁給別人。不是說笑的,今日已有人開口求娶。 韓拓笑出聲來,搖著頭,輕撫那娟秀的字跡,萬分珍視地將信箋收藏于枕下。 又翌日,顧嬋收到韓拓回信,這次來信非常簡短,只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 休想!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又遲到又短小,但很甜對嘛?顧璨璨同學開始正式自己內心,兩人感情增進一大步o(n_n)o 王爺很快就要回家娶媳婦啦~(≧▽≦)/~ ☆、第四十四章 1 自那日起,顧嬋便開始與韓拓通信。 一來一往的雙人互動當然比自說自話的獨角戲有趣得多,不管是悠然居住在京師侯府的顧嬋,還是身在隨時有變故突發的擒孤山大營中的韓拓,都一日比一日更期盼每晚收到信的那一刻。 有人甜蜜,有人愁苦,被韓拓徇私挪用的軍情信使們往返不斷,百思不能理解,為何此次戰役,緊急軍情如此之多? 八月初三是寧國公七十大壽。 寧國公府給姻親永昭侯府遞的請柬是闔府統請。 于是,除了八月九日便要入貢院參加秋闈的顧松,侯府其余人等皆浩浩蕩蕩前去赴宴。 寧國公早已不再做官,兒子又不爭氣,孫子更不著調,但好歹他還是皇后娘娘的親生父親,平日里攀附結交的人從來不曾少過,壽宴時更是奉承送禮的好時機,自是熱鬧非比尋常。 顧嬋并未將寧浩在幽州時的惡行告訴任何人,如今雖有韓拓讓她不必再擔心的話語,卻不可能完全沒有防備。 她命碧苓、碧落與紅樺三個人絕對不許離身,更跟在寧氏與馮鸞身邊寸步不離,能做的防范她都做了,那日也確實事事順利,無風無浪。 對寧氏來說,卻并非如此。 宴席上,布菜的丫鬟失手碰翻酒盞,沾濕了寧氏的衣裙。 這里是寧氏的娘家,她也無需旁人引路,自行前往未出閣前居住的院落收拾妥當。 此處雖然久未住人,但仍舊干凈整潔,可見并未疏于灑掃。 她脫下外衫,交予巧月拿去凈房洗凈烘干,箱籠里有早兩年留存在此的衣衫,此時拿出傳上,但到底不十分合身,不適宜回到酒席,只留在房內等待。 室內一應家具擺設都與寧氏出閣前分毫不差,她拉開榻幾抽屜,果見其中的有兩本書冊,正隨手翻閱打發時間。 忽聽“砰”一聲巨響,似有重物撞上院門。 跟著有人扯著嗓子道:“哎,你小心點啊?!?/br> “怕什么,這院子里又沒人?!?/br> 伴著對話還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寧氏坐的矮榻憑窗而設。 那窗非普通的合扇窗,而是上沿固定,打開時從下沿由內向外支起,素日里負責打掃的仆婦們清早做完功夫,便將部分窗子支起一道縫通風,到傍晚時分再來關起。 寧氏從窗縫側面望出去,只見三個小廝模樣的少年摸進院內,其中兩個一前一后抬著個裹了白布的長形物體,另外一人扛著三只鐵锨。 他們在一棵梧桐樹前停步,將那物體往地上一拋。 那物體似乎很重,落地時又是“砰”一聲響。 樹下沙土被震得揚起,塵煙落下,可清晰見到白色布簾掀起一角,露出一只纖細的戴著紅玉鐲的手來。 寧氏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撞到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三個小廝動作十分麻利,一眨眼已分發過鐵锨,在樹下挖起土坑來。 挖不兩下,其中一人忽然抬頭往寧氏這邊看來,寧氏連忙側轉身隱在合攏的窗扇之后。 “我總覺得那邊有人盯著看?!?/br> 他一發話,另兩人皆停下動作。 “這院子沒人住十幾二十年了,鬼才看著你?!逼渲幸蝗肃托Φ馈?/br> 第三人聞言也笑道:“鬼在你們下面?!边呎f邊用鐵锨指了指白布下的尸首。 “我可不怕她看著我,冤有頭債有主,她要是死不瞑目就找少爺去,橫豎跟咱們沒關系?!?/br> “哎,你說少爺這是怎么了,從前不過霸占姑娘,壞人清白,怎么現在上過他床的都活不成?” “嘿嘿,采.陰.補.陽你聽過么,沒看少爺一日細嫩過一日,都是叫女人元.陰給滋補的?!?/br> …… 三人在你一言我一語中已將尸首埋好,揚長離去。 寧氏只覺一個頭能有五個大。 寧浩從前那些行徑已夠令人唾棄,如今再加上草菅人命,簡直無藥可救。 但對方到底是她親外甥,寧氏最先想到的還是規勸教誨,而不是去告發他。 可是,由誰來管教寧浩也是個問題。 她第一個就想到了寧皇后,寧國公夫人死的早,寧皇后自幼便是弟妹的主心骨,當年寧氏與顧景吾的親事便是寧皇后做主的。 第二天一早寧氏便遞牌子進宮,將事情盡數告訴寧皇后。 “死的是何人?”寧皇后聽后問道。 寧氏不知,自然答不上。 “好吧,我會管束他的,你別太憂心?!?/br> 如果死的只是家中婢子,寧皇后并不覺得有那么嚴重,不過她也懂得在看到災禍苗頭時將其掐死在萌芽妝態的道理。 寧浩奉召進宮,可他自幼被縱容慣了,對大姑母的訓話完全不當一回事,矢口抵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她們嬌弱成那般,磕一下碰一下便沒了?!?/br> “心甘情愿的女子難道你還找不到么?何必非得用強?!睂幓屎笥謩?,饒是她已生過三子,同侄子討論這種話題也不是一點都不難堪的。 但問題的癥結根本不在于此,寧浩如今身殘,卻又滿心憤懣不甘,逮到入眼的女子便可勁兒□□禍害,事后又怕對方將自己秘密泄露,這才痛下殺手。 “事情并不像二姑母說得那般嚴重,”寧浩雖然行事不靠譜,卻還有些急智,甚至因為壞事做得多,還掌握了一套自辯栽贓的本事,“她是報復我呢。” 寧皇后皺眉道:“她報復你什么,你是她親侄子,她都是為你好?!?/br> “她女兒跟她親還是我跟她親?”寧浩問道。 寧皇后不解,“又關璨璨什么事?” “在幽州的時候,我看到璨璨落水便將她救起,誰知她誤以為我欲對她不軌……” 寧皇后當然不信,寧浩的花花腸子整個京師有誰不知道,她訓道:“你平時胡鬧也就算了,璨璨是你的表妹,你也不肯放過?何況她都訂了親……” “那又怎樣,我對璨璨是真心的,我想娶她,二姑母卻一心想讓她嫁給靖王,大姑母,那靖王同您可不是一條心,咱們才是一家人?!?/br> 除了栽贓嫁禍,寧浩還懂得挑撥人心。 寧皇后當然不愿顧嬋嫁給韓拓,可寧浩這個人…… 一邊是親侄子,一邊是親外甥女,手心手背都是rou,她愿意滿足寧浩的愿望,卻也不想糟蹋了顧嬋。 何況,若真能取消靖王與顧嬋的婚約,寧皇后還是更希望把顧嬋嫁給韓啟,就如寧浩說得那般,侄子再親也沒有兒子親。 若因長輩教訓幾句便會收斂行為,那便不是寧浩了。 何況,無端端被叫進宮中訓示,他心中極不爽快,又不能像從前那樣走正常男人的途徑發泄,最終在數日后闖出彌天大禍來。 八月十五中秋節晚宴,皇親國戚齊聚宮中,本是其樂融融團圓夜,晉王妃卻在御花園里一頭撞在假山石上自盡了。 尸身衣衫不整,皮膚滿是青紫,下.身更是血rou模糊,一見便知是被男子欺侮過的。 元和帝大怒,下令徹查,揪出來寧浩曾在御花園游蕩。 還不等將人帶進宮審問,晉王已得了消息,激憤之下提劍闖入寧國公府,斬殺了寧浩不算,連寧禮與寧國公都被他斬傷。 寧浩若真是罪魁禍首,那便死有余辜,可寧禮和寧國公與此事無干系,寧皇后當然不會輕饒,最終逼得元和帝將晉王貶為庶人,圈禁在行宮之中。 晉王年少氣盛,連遭打擊,轉不過彎來,在前往行宮途中一命嗚呼,有人說是自盡,也有傳言說是寧皇后派人下手。 貴妃自此一病不起,不過月余,也跟著小兒子和兒媳去了。 元和帝頒旨召楚王韓善進宮為母奔喪,圣旨擬好送走,元和帝人也跟著病倒。 半個月后,楚王到達京師城外,隨他同來的,還有旗下八萬軍隊。 楚王是元和帝第五子,今年二十一歲,封地位于山西大同,雖不似靖王那般戰功顯赫,但也與瓦剌有過數次交鋒經驗。 他帶兵將京師團團包圍,卻不攻城,開出條件,要父皇將害死他母妃、弟弟與弟婦的真兇緝拿歸案,屆時他自然領兵撤退,不然便要親自入城抓人。 而他言辭激烈,有心者聽來句句都直指寧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