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慕堯走得很慢很慢，就像他面前的，不是通往凝陽宮的路，而是百里玉通往地獄的路。

    這條路上，潮濕，陰冷，孤寂，蕭條，沒有晴天，沒有陽光，也看不見光明。

    也是，他們之間，最后還能笑著一起走的路。

    自此以后，兩相陌路，或許永生不見，或許你死我活。

    南慕堯轉去自己侵宮，噼里啪啦的翻出了一個舊箱子，拿出了南玉雪的那些畫像，看著看著，心便疼了起來。

    心越疼，便越恨，她可以有很多種報仇的方式，什么都可以沖他來，為何要殺南詩迎？

    遙想曾經，他是皇叔，她們都還小，都是他的皇侄女，三人整日聚在一起，談笑風聲，雖然很多時候，她也如現在這般，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他。

    可至少，他們都是開心的，什么時候起，一切都變了？

    他承認，他變得自私，勢利，甚至是惡心。

    可不管怎么樣，都不能否認，他成功了，他是王，他為自己的自私付出了代價，如今還要為這份自私釀成的惡果討回公道，多么可笑的一個人啊。

    南慕堯命人端來火盆，就著夜晚的涼風，一卷一卷，慢條斯理，燒毀了南玉雪珍藏數年的畫……

    與此同時，宮外的驛站里，葉天也沒有睡，他在床榻上翻滾著，怎么也睡不著。

    慕容千尋隱忍的淚水和決絕的話語，給了他很大打擊。

    他知道，那丫頭雖然調皮搗蛋，但說過的話一定會去做。

    他希望，自己能活著，再見她一眼，哪怕只是確認她安好，他也會心安很多。

    凝陽宮里，百里玉坐在鏡子前，很久了，看著自己的絕色容顏，不知道想些什么？

    或許，她是在等，等南慕堯，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將近丑時了，百里玉才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但不是南慕堯，是宮女，她無心去管，依然靜靜的坐在鏡子前。

    突然想起上次南慕堯給她描眉時的溫柔，不自覺的，百里玉輕輕拿起了梳妝臺上的眉筆，對著自己的眉毛描畫著。

    這大半夜的，一個美貌女子對著鏡子描眉，看得外面值夜的宮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都在想：這小公主的行為，怎的如此怪異？

    “我來吧。”一個聲音在百里玉背后響起，不用仔細辨認，她便知道是南慕堯。

    他的聲音，總是那么好聽，不缺乏男人陽剛的磁性，也不失女人如水的溫柔，就像他的臉，從頭到腳，都是上天賜予的寵兒。

    百里玉放下眉筆，轉頭看著南慕堯。

    今夜的他，與往常不一樣，難得的，他沒有自稱朕，也沒有穿著往日明黃色的龍袍，而是一襲白衣，如她一樣的素色白衣。

    長長的頭發沒有全束起來，而是留了兩縷垂在胸前，高大挺拔的身姿，秀美頎長，今夜的南慕堯，格外的異樣。

    “怎的這身著裝？”

    出奇的，百里玉竟然問出了口。

    “心想，或許你會喜歡，便換上了，看你日日著白裳，甚是絕美，料想我穿，應該也不會太丑。”

    他故意換了這樣的裝束，就想她會不會喜歡，以前，南玉雪就很喜歡他這樣的打扮，只是，她從不允許他穿白衣，那時候，他不懂，現在，終于明白了。

    她日日一身素白，是在祭奠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亡魂。

    “你的臉，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無論如何著裝，自是不會難看。”

    百里玉難得的夸了一次南慕堯，早前的心不定，在這一刻，卻格外安寧。

    “難得玉兒也會如此夸獎皇叔，謝謝玉兒。”

    南慕堯邊說邊走到百里玉身后，撩起她后背的頭發放在左肩，執起眉筆，輕柔的勾勒起一筆一畫。

    百里玉也不反抗，安靜的等著南慕堯畫，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了結啦。

    “玉兒，你愛過我嗎？”南慕堯問完放下眉筆，看著百里玉恰到好處的柳葉眉，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

    百里思考了一會，給出一個不確定的答案，“或許，愛過吧。”

    “玉兒，這就夠了，此生欠你的，我南慕堯，來世就算背棄天下人，成妖成魔，也定會還給你。”

    南慕堯說著從腰間取下了那枚雪玉戒指，和一個黑色的瓷瓶遞給百里玉說：“玉兒，你一直想要的戒指，我說了，大婚前，一定會給你的，現在，你拿去吧！”

    百里玉接過戒指，不知為何？并沒有多少開心。

    只聽南慕堯指著百里玉手上的黑色瓷瓶繼續說：“至于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里面只有一粒丹藥，是三年前，你出事的時候，從你身上掉下來的，一直替你保管著，今天，總算能物歸原主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這么反常？百里玉心里有一絲驚慌，卻是鎮定的說：“謝謝，現在，我想出宮去找葉天，幫我提出解藥，你能放我出宮嗎？”

    “玉兒。”南慕堯眼角有一絲眼淚滴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脆弱？可是兩個女人之間他必須得做出選擇了。

    “玉兒，我能抱抱你嗎？”他好想再抱她一次，他知道，從今以后，他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今晚，要么，她會失血過多而亡，要么，他們永生都只能是仇人了。

    “好。”百里玉難得點了頭，這一刻，她也很想心平氣和的抱抱他。

    南慕堯攬百里玉入懷，緊緊的摟著她，在百里玉看不見的背面，眼淚控制不住，大顆大顆的滾落。

    許久，他平復下心情，柔聲道：“玉兒，我想聽你再叫我堯堯，最后一次，好不好？”

    百里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想掙脫南慕堯的懷抱。

    南慕堯卻摟得很緊，武功本就稍微遜色，掙不開的她，眼角也滑落了淚水，她點頭，說：“好，堯堯，你要殺我，對嗎？”

    “對不起，玉兒，我別無選擇。”

    南慕堯說話間，手指快速點上了百里玉的xue道，對付百里玉，他從來都不敢大意。

    百里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中了南慕堯的招，卻又無計可施。

    她只知道，她不能死，霸業未成，不能死在這。

    于是百里玉提起全身的內力沖向xue道，她明白自己的力量，南慕堯控制不住她的。

    內力被反彈回來的時候，她聚起了自己體內的極陰之氣，伴隨內力一起沖向身體的筋脈。

    極陰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涌出，僅僅瞬間，便沖破了南慕堯點下的xue道。

    極陰之氣被釋放，她的臉上發生了驚人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