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孤簫看著靳棠，淡淡地笑著。

    “沈丘所言，并非全無道理，你我爭辯又有何意義？”喻孤簫淡淡地說道，“越是與他爭辯，就越顯得跟真的一樣。”

    聽完這話，靳棠冷靜下來，退回去了。

    “沈大人繼續(xù)說？”喻孤簫對沈丘點點頭，也笑著退回去。

    沈丘一下子慌了神，他怎會不明白喻孤簫的意思，就算他說的再多，喻泰也不會信，朝中百官也不會信，還有可能把自己推進火坑。和喻孤簫對視一眼，沈丘立刻低下頭，安靜下來。

    王兆先也愣了愣。

    沈丘沉思了良久，終于開口道：“罪臣的確有些妄言，但是有些話，都是真的······”他心里的膽氣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沒了底氣，說話聲音也小了很多。

    正好這時殿外侍奉的人來報說徐錦元求見，就更是沒人在意沈丘說了什么。

    喻泰稍稍皺了皺眉，點點頭宣徐錦元進殿。

    這次上殿，徐錦元比上次坦然了許多，但是心里還是有些許的不安。見過禮，喻泰問道：“何事？”

    徐錦元深深地吸了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微臣原本是在等太子殿下，但是聽外面的人說沈丘大人當(dāng)堂翻供，就進來了······”

    徐太尉在一旁，心慌意亂的，雙手止不住地打顫，額頭上也冒出一層虛汗。

    “看來你知道內(nèi)情？”喻泰輕聲道。

    “是。”徐錦元道，“那日審訊，微臣也在場。”

    “他當(dāng)時都說了什么？”喻泰問道。

    “回陛下！靳大人審問時，沈丘拒不招認(rèn)，還對著靳大人破口大罵，陪同的人相勸兩句他也不聽，反而變本加厲，連太子哥哥也罵，微臣一時氣惱，打了他一拳，他臉上的淤青，就是微臣所致。”徐錦元說著說著，聲音小了許多，畢竟動手責(zé)打犯人，不是什么正當(dāng)?shù)淖鳛椤?/br>
    聽他說完，徐太尉更慌了，手心里全是汗。

    “年輕人果然是血氣方剛啊！”喻泰看了看徐錦元，笑著說道。

    徐錦元一慌，立刻跪下來請罪，“微臣知錯······”

    “啟稟陛下！”靳棠出列，“徐侍郎行為有失，但也無可厚非，臣已經(jīng)處置過了，還望殿下不再深究。”

    “朕說要深究了？”喻泰笑道，“朕反而覺得他做得好！至少說明他心里明是非。”

    徐錦元松了一口氣，徐太尉看了看靳棠，也松了一口氣。

    “還有別的要奏明嗎？”喻泰看著徐錦元溫和地問道。

    徐錦元局促地點點頭，“有。”

    “起來回話。”靳棠道。

    徐錦元謝恩起身，定了定神，道：“微臣還有一事，本來是想告訴太子哥哥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非說不可了。”

    喻泰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徐錦元看了看徐太尉的臉色，才開口道：“那日臣遇見了賈春和賈誼兩個人急急忙忙地找大理寺王少卿，三個人神神秘秘地嘀咕了一會兒，微臣也沒聽見他們說什么，但是心里好奇，就跟著賈春賈誼二人，他們回了刑部之后，直接去見了沈丘，三個人又神神道道地嘀咕了好一陣子，雖然我沒有聽清他們說什么，但是說完之后，沈丘臉色滿是喜悅，我覺得奇怪，還想著今天等朝會一散就跟太子哥哥說······”

    “看來，你們四個是事先串通好了的？”聽徐錦元說完，喻泰看了看王兆先和地上跪著的三個人，淡淡地問。王兆先忽地跪下來，賈春賈誼兩個人更是膽小，伏在地上直打哆嗦，只有沈丘看上去倒是鎮(zhèn)定，那是因為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心死了，就不會再有恐懼了。

    “錦元，”喻泰笑著問道，“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只想著跟太子說？”

    徐錦元一愣，苦笑起來，這哪里有什么原因，他覺得事情不對就想著告訴喻孤簫了，不然告訴誰？直接上奏嗎？

    “父皇。”喻孤簫上前兩步，淡淡地道：“錦元說的，也不能全信。按照沈丘的邏輯，錦元也是兒臣提拔起來的，而且，兒臣和徐府的關(guān)系都是明著的，再加上錦元和沈丘之前有過過節(jié)，說不定是我、靳棠大人還有他三個人合起伙來誣陷沈大人！”

    “嗯！”喻泰點點頭，“你說的也是。”

    “回陛下！”沈丘道，“靳棠大人和徐公子所言，皆屬實。”

    喻孤簫微微冷笑看著沈丘。

    “臣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臣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臣想在臨死之前檢舉祁青陳祁大人！”沈丘連連叩首，急切地說道。

    “還要隨意攀咬！你以為有誰會信嗎！”喻孤簫怒吼道。

    “我有沒有隨意攀咬，祁青陳祁國舅心里最清楚！這些年他在我這里貪墨了多少銀兩，在工部貪墨了多少銀兩，又在戶部貪墨了多少銀兩，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沈丘指著祁青陳大罵，言辭激烈，口水飛濺，不是垂死掙扎，而是心里的不服和憤怒的爆發(fā)。為什么，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為他做事，到頭來落得這個下場？而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國舅爺，依然享受著萬丈的榮耀。為什么！這不公平！

    祁青陳閉著眼睛，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聽著沈丘發(fā)瘋似的辱罵。而喻孤簫卻是全身都在發(fā)抖，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朝野上下，誰敢與他稍有爭執(zhí)，都知道他手里握著的是大寧的半個江山啊！陛下！陛下明察啊！”沈丘叩首，額前出了血。但是不管他怎么哭喊，殿上一片寂靜，沒有人阻攔，沒有人勸說，也沒有人聽，所有的人都像是在看待瘋狗一樣看著他，沒有半分信任和憐憫。

    等他哭喊累了，伏在地上說不出話，喻泰輕聲道：“把他帶下去。”

    韓凌立刻叫人上來把沈丘拖了下去，或許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徹底放棄了，沈丘任人拖下去，沒有一絲一毫地掙扎。

    剩下的三個人各個不寒而栗，哆哆嗦嗦地等候發(fā)落。

    “王兆先停職反省，罰三個月俸祿，賈春賈誼兩個，交給靳棠處置。”喻泰沉聲道。

    “陛下，那沈丘？”喻泰遲遲不說怎么處置沈丘，靳棠著急，便問道。

    喻泰沉思片刻，沉聲道：“先關(guān)著吧。”說罷便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