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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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31章 祁暄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顧青竹走出仁恩堂, 她分明看見他了, 卻故作不理, 冷淡的態(tài)度讓祁暄十分挫敗。 顧青竹上了馬車, 緩緩行駛在朱雀街上。祁暄牽著馬, 不遠(yuǎn)不近的跟在她馬車后面, 只希望她能在風(fēng)吹起車簾的那一剎那看見他。 他從未這般卑微的期盼著另一個人的關(guān)注, 正如上一世,青竹那樣期盼他。 一切都是因果循環(huán),種什么因, 得什么果,哪怕時光逆流,因果都不會發(fā)生改變。他錯了就是錯了, 不會因為重新來過就能夠把所有錯誤一筆勾銷。 馬車經(jīng)過朱雀街, 轉(zhuǎn)過街角就是安平巷。 祁暄深吸一口氣,正欲上馬離開, 瞥見左前方不遠(yuǎn)處人聲鼎沸, 一群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圍在那里, 祁暄沒在意, 翻身上馬, 往那人群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披麻戴孝的小姑娘正低頭哭泣, 身后一個人躺在草席上,蓋了一塊白布, 小姑娘頸子后頭插著稻草, 是要把自己賣了的意思。 祁暄夾起馬腹,往前走去,圍觀的一個人忽然轉(zhuǎn)身,差點(diǎn)撞上祁暄的馬,祁暄勒了韁繩,那人罵罵咧咧的揚(yáng)長而去,祁暄往旁邊看了一眼,尋了個人少的地方繼續(xù)走,可走了兩步就勒馬停住了。 帶著疑惑扭頭往那賣身葬父的小姑娘看去。 翻身下馬,撥開人群,來到前排,那小姑娘哭哭啼啼的,一張臉生的還算可以,身穿孝服,脖子后插稻草,旁邊撐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字體秀氣,寫了她賣身的要求,紋銀一百兩。 這興許就是她到現(xiàn)在還沒賣出去的原因吧,紋銀一百兩,別說殮葬一個人,就是葬了全家都夠,普通百姓家一年的伙食費(fèi)最多也就二十兩,一百兩確實(shí)不是個小數(shù)目。 祁暄認(rèn)得她,她是青竹身邊的丫鬟,名字好像叫什么柔,記不太清,不過她這人倒是有點(diǎn)印象,在青竹跟前兒似乎頗得臉面,里里外外都看見她在忙活,只是后來年紀(jì)大了些,配了個老實(shí)莊頭作嫁,才離了青竹的身邊。 剛才青竹是坐馬車離開的,所以沒看見這丫頭,若看見了,定會將她買走。 那如果現(xiàn)在,他搶先一步把人買走的話,看在這丫頭的面兒上,青竹是不是能再見他,和他說說話? 這么想著,祁暄從懷里就掏出了一張銀票,遞到那丫頭跟前兒,那丫頭哭喪的臉都愣住了,仰頭看他,祁暄拋下銀票,說道: “拿著銀子把人葬了,再去東升客棧找間房住下,回頭我派人去找你。” 那丫頭接過銀票,呆愣愣的給祁暄磕頭,周圍先前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人,現(xiàn)在也沒什么話說了,剛說這姑娘賣的太貴,不會有人買,這就給人買走了,那可是一百兩銀子啊,還真有那有錢沒處花的主兒,買這么個小姑娘回去。 祁暄覺得自己干了一件大好事,心情樂得要飛起,青竹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對身邊的下人都很關(guān)照,她就算不肯見他,那她身邊的人總該要來見一見的吧。 反正現(xiàn)在,只要青竹肯見他,管他什么招兒,祁暄都已經(jīng)不在乎了。 第二天,顧青竹到仁恩堂,盧大夫給人出診去了,藥鋪里拿藥的人不少,伙計手忙腳亂,積了兩副配好的藥沒送,顧青竹見他走不開,便主動提出去給人送藥,伙計千恩萬謝。 顧青竹出來之后,紅渠就跟了上來,為了配合顧青竹,她也換了身男裝,看著假小子似的,讓顧青竹覺得好笑。 紅渠替顧青竹背起藥箱,見小姐不趕自己走,就神氣活現(xiàn)起來,打趣道:“唉呀,也不知道誰家有這福分,讓小……呃,公子親自送藥過去。” 顧青竹只是笑笑,提醒她藥箱別碰到別人。 這兩副藥是城西一家老主顧用的,府里老夫人年事大了,不方便出行,一般都是仁恩堂把藥熬好了送去,今天正巧藥鋪里忙,伙計沒空,才讓顧青竹跑這一趟。 送完了藥,紅渠看見茶攤兒,就說自己渴了,其實(shí)就是不愿回仁恩堂去守著,顧青竹無奈一笑,陪她坐下,要了兩杯熱茶,帶四樣干果,紅渠得意極了,坐下后就不客氣的吃起來。 顧青竹只喝茶,對吃的不感興趣,左右看看街景,看看人頭攢動,倒是頗有一番鬧市間的太平感悟。 就在這時,一聲高亢的尖叫聲傳過來,街上行人都嚇了一跳,紅渠端著茶碗上前湊熱鬧,就聽前方不斷有喊叫傳出,還伴有男人的叫罵和周圍人一聲高過一聲的抱怨。 紅渠探了情況,過來回稟:“少爺,是一對夫妻打架。女的跟個瘋婆子似的,頭發(fā)也不知道都就沒洗,身上可臟可臟了?!?/br> 伴隨著紅渠的那一聲‘瘋’字,人群那頭又傳出一陣類似殺豬似的慘叫,這聲音若非真是痛苦至極是發(fā)不出來的,顧青竹哪里坐得住,往聲音的源頭探去,紅渠放下手里的茶碗,背起藥箱追上去: “少爺,您去干什么呀,一個瘋婆子而已,回頭再傷了您?!?/br> 顧青竹恍若未聞,撥開人群,果真看見一個披頭散發(fā),滿臉污垢的女人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周圍一片狼藉,賣菜的,賣魚的,賣花草的攤子全都給掀翻了,賣魚的人坐在地上罵天罵地,幾個盆全都被掀了,周圍全是水,盆里的魚在地上翻肚子跳,沒有水就是抓回去也沒用了。 男人手里拿著麻繩,看樣子是想把女人綁回去,女人在地上痛苦的掙扎,慘叫一聲高過一聲,眼睛不住上翻,嘴里開始吐白沫。身上臉上全都蹭在潑了水的泥地上,臟的簡直沒法看。 顧青竹讓紅渠打開藥箱,從里面拿出針灸帶,沒什么猶豫就走上前,那女人力氣特別大,被男人壓著,還能頑抗,嘴里的聲音真比殺豬的好聽不到哪兒去。 顧青竹拔出一根針,蹲下身子,飛快出手,一根針扎在她的神庭上,女人瞪大了眼睛,渾身開始抽搐,男人一愣,看向顧青竹,手底下的力氣松了,顧青竹擰眉冷道: “把她兩只手按在后面,別動。” 顧青竹的聲音有一股天生的威懾,男人見她手里拿著針,慌忙回神,費(fèi)了死力,才把女人抽搐的兩只手固定在身后,顧青竹再度施針,短短一息間,她便在女人的額頭上施下了五六針,下針后一會兒,女人的抽搐就得到了緩解。 “扶她起來?!鳖櫱嘀裨俜愿?。 男人照做,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法去管這小公子是誰了,看他出手有點(diǎn)門道,下意識聽他吩咐。 女人被扶著坐在地上,依舊瘋瘋癲癲的翻白眼,顧青竹在她頭上摸xue位,男人以為這小公子嫌臟,說: “俺讓俺娘來抱住她頭吧。怪臟的。” 紅渠也在后頭說:“是啊,少爺,多臟啊,您別臟了手。” “無妨?!鳖櫱嘀衩?zhǔn)了xue位,剛要刺,那女人的頭就轉(zhuǎn)開了,試了幾回都這樣,顧青竹無法,只能跪到地上,一只手環(huán)過那女人的頸項,將她的頭固定在自己手彎里,不能動彈之后,才穩(wěn)穩(wěn)的下針。 女人的眼睛越瞪越大,表情十分痛苦,圍觀的人都駐足看著,以為那女人要死的時候,女人突然一聲嘔,就大吐特吐起來,那氣味別提多難聞了,周圍的人離得挺遠(yuǎn),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兩步,生怕那女人吐的東西濺到自己身上,而離得最近的顧青竹卻絲毫沒有退怯,將女人身子往前傾,一條胳膊拖著她的頸項,另一只手在她背后給她順氣,拍打背部的xue位,讓她能把腹中穢物盡數(shù)吐完。 女人吐了好長時間,終于到最后吐無可吐了,才趴在顧青竹的胳膊上喘息,先前的癲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虛弱。 顧青竹見女人好些了,才把她扶起來送到男人手里,男人呆愣愣的看著她,顧青竹從地上緩緩立起,胳膊上,衣擺上盡是泥土污垢及女人吐出來的穢物,從衣袖里掏出一方干凈的帕子,顧青竹一邊擦拭身上的污漬,一邊對男人吩咐。 “這種失心癲,你光是鎖著她不出門沒用的。平日里少吃些東西,最忌油膩,生冷。這種病人得干凈著養(yǎng),不然越關(guān)越嚴(yán)重?!毕惹疤孢@女人治病時,發(fā)現(xiàn)她脖子和手腕處都有繩子的印記,家里有這種病人,為了防止她出門打人,很多都選擇把人綁在家里,不是什么錯,但方法不正確。 顧青竹把手上的臟污擦干凈以后,從藥箱里拿出了紙筆,蘸了墨,寫下一個藥方子,遞給那男人,吩咐道:“這是一貼息風(fēng)藥,牛黃一錢,天麻三錢,地龍,全蝎各五錢,再加一兩甘草,一兩茯苓,六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午時服用?!?/br> 男人愣愣的不敢接手,還是紅渠把藥方子接過去,放到他懷里女人的身上,卻也只敢伸長了手放下,根本不敢靠近。 顧青竹將東西收拾收拾,見紅渠怕臟,就自己背上了藥箱,從人群中走了,自己也感覺到,身上的氣味實(shí)在不好聞。 人群中好些人都對顧青竹豎起了大拇指,覺得這小大夫人小本事大,還有一顆醫(yī)者父母心,很是難得,有些還在打聽這小大夫的出處。 顧青竹背著藥箱從一輛馬車旁經(jīng)過,車鏈子后頭露出一張驚訝的臉,一直目送著顧青竹的背影離開。直到她轉(zhuǎn)過街角,賀紹景才放下車簾,對于先前看到的一幕,猶在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