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隨后她想到那些如親人般的太和同門,腦海中凌亂地閃過他們的臉。 阮琉蘅將頭扭到一邊,她不敢去想那些人,思念會讓自己更脆弱,而她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沒有放棄過求生的意志。 做點什么,必須做點什么! 哪怕骨頭被釘穿,哪怕我…… 耳不能聽。 眼不能見。 心不能跳。 力不加身。 也愿意為你,去尋那最艱難的一線生機! 阮琉蘅咬緊牙關,她的手腕竟以緩慢的速度向上挪動,生裂骨髓的疼痛讓她幾乎想要尖叫,可她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張著嘴,無聲地吶喊著。 可就在手腕將要移到釘子頂端的時候,一道法訣打了下來,又將她釘回原樣。 隨之而來的是更殘酷的鎮壓。 無數細針刺入身體,封住所有脈絡。 阮琉蘅終于不再動了,她的手指微微發抖,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 血祭儀式按照玉簡中所述,安置在距離天空最近,也最為開闊的云間塔塔頂。 陣盤高一丈左右,呈圓盤形,直徑足有十丈,以碩大獸骨制成,上方鋪著最容易刻畫咒文的金箔,按照八卦方位,各支起一盞小燈。 而阮琉蘅就被放在陣盤中央,雙手手腕被釘在其上,而其腹部丹田也被長釘固定住,釘身皆有咒文,年代久遠,已看不出來歷。 陣盤外是一座祭壇,擺放了常規祭品,然而可笑的是,上方所祭拜的,依然是掌管空間之力的古神歲無。 明晰元君及其他七位天君,每人皆站在八卦方位,每盞燈都代表他們的元神,只待儀式啟動,就以元神之力來進行血祭。 他們看著阮琉蘅的眼神,都是極其狂熱的,他們透過那女修的身體,看到的是九重天外天的理想未來。 在準備儀式的期間,阮琉蘅并未受□□,但她靈力神識都被封閉住,手腕與丹田皆被秘法釘死,甚至還被禁了聲音,此刻竟比普通人還不如。 想來,凡間尋常人家以牛羊牲畜祭祀時,也不會□□牛羊,因為對他們來說,牛羊僅僅是一種工具,完全不必浪費任何情緒,只要在祭祀之前,保證它們還活著,這就已經足夠。 誰會去關心牛羊的心情呢? 然而,人并不是牛羊! 當他們全神貫注地將元神集中在云間塔上時,總有些轉變,正在悄然發生著。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看到這里,有的小天使會擔心這部分劇情會虐 但是想想啊,從開篇到現在,吳道長的屠刀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因為這篇文的主題并不是黑暗向 我們永遠追逐光明 所以放心吧~ ☆、第140章 5.08 一切準備就緒,明晰元君低沉安排道:“還有一刻鐘,便是辰時。當辰時風涌,一重天方天君與七重天謝天君將其風力引入身前陣盤;當祭祀禮成,三重天賀天君與四重天宋天君將其祭祀之力引入陣盤;當祭品血脈流通,五重天周天君將其血脈引入陣盤中心的……” “稟報,八重天姬天君請求覲見。” 明晰元君皺起眉頭,冷冷道:“不見。” 九重天天君童泠道:“此時他來求見,想必是已有悔意。” 明晰元君看著童泠的眼神異常毒辣,他一字一句道:“此時此刻,本座不接受任何人的悔意,一切,都要等血祭完成再說!” 童泠忍不住道:“可此時所有戰力都在六重天,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吾等領地已是生靈涂炭,只有八重天還在抵抗魔獸,難道我們就不該聽聽姬天君的來意嗎?” 一重天方渥宇亦是皺眉道:“九重天外天本為一體,如今為了這血祭,已是外有內患,老祖何必不留情面,安撫了姬無惆,我們也好專心做事。” “若建不世之基業,必要的犧牲在情理之中,”明晰元君環顧四周,“但,本座亦是心系蒼生,所以……那姬無惆帶了多少人手?” 下方有人回道:“只有姬天君一人。” 明晰元君不相信底下人的判斷,但他相信天方閣的禁制,若是偷帶了人手,一定會被禁制識破,當下也放了心,揮手道:“傳他吧。” ※※※※※※※※※※※※ 姬無惆只身前來,他看到眼前陣盤,以及陣盤中央虛弱不堪的阮琉蘅時,臉上沒有一絲變化。 他張口便道:“八重天已接納各方難民近十萬人,不知各位天君此時仍然將戰力集中在此地,究竟是何用意,本天君倒是不知,你們將一個被魔獸肆虐過的九重天外天帶離人間有何用?如今戰火連天,各個界口仍舊拒絕救援,難道你們向往自由的私心就如此之重?可以罔顧蒼生?” 以童泠為首的幾位天君,臉上都微微變色。他們自知拋棄民眾,已是罪人,僅僅是以“為大局、為子孫后代的萬世基業著想”這樣的信念來麻痹自己,聽聞難民已達十萬,豈會推斷不出外界的慘狀。 明晰元君冷笑道:“若姬天君是來妖言惑眾的,那大可不必,陣盤就快發動,屆時血祭成功,再來聽你宣講不遲!” 他一揮袖,便要發號施令。 然而此時卻只聽得轟然一聲,云間塔劇烈晃動,竟有傾塌之象! 但明晰元君堂堂大乘修士,又怎么會怕這些伎倆,他冷哼一聲,施展法訣,將一道巨掌拍入地下,擎起了云間塔的上半截,塔身仍舊穩如平地。 明晰元君此時并不方便斗法,只陰森道:“姬無惆,你想反我?” 還沒等姬無惆作答,從云間塔下方又跳上一個身影,竟然是趙歡趙! 他站在姬無惆身邊,對著明晰元君懇求道:“老祖,請您收手吧!” 但明晰元君什么話都沒有說,他只是淡然收回了目光,看向陣盤里的阮琉蘅,下令道:“血祭儀式開始……本座倒要看看,你們怎么反我!” 他毫無顧忌,辰時一到,果然風起云涌,天地為之變色。 其他幾位天君也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將元神之力及靈力注入前方的燈盞,而一重天方天君與七重天謝天君,已經開始做法,將風力引入陣盤。 姬無惆從袖中招出那面蟠龍旗子,放出玉文真君、斐紅湄與飛廉神君三人,而后不待反應,便將佩劍祭出,一道利光打向陣盤,卻被一層結界擋住。 那是童泠做法設置的結界。 姬無惆喝道:“童泠!你醒醒!不要再助紂為虐!” 童泠并沒有回頭,他只是低聲說道:“無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說什么都晚了。” 斐紅湄卻是毫不客氣,她只看了一眼陣盤上的阮琉蘅,就紅了眼睛,立刻出劍,一道接著一道的劍意向陣盤劈去,大把的丹藥塞進嘴里,人已經近乎瘋魔! 劍修的劍意,是所有法訣禁制的大敵,所謂一劍破萬法,哪怕是一個小小元嬰期的劍修,所使用的劍意,也不容小覷。 明晰元君一邊指揮祭祀,一邊不耐煩地伸出巨掌,將斐紅湄震出云間塔。 飛廉神君立刻施法放出靈力罩,將斐紅湄拉了回來,而后五指張開,自丹田處起,緩緩向上提起。 一輪巨大的紅日自云間塔外成型,并且隨著飛廉神君的手掌而緩慢向上升起。 那是天下火種排行第三的大日燼炎! “紅湄!”飛廉神君喝道。 斐紅湄將刺紅劍高高舉起。 一劍貫日! 帶著大日燼炎真火的刺紅劍向明晰元君攻去。大日燼炎雖然排行第三,卻是所有真火中最剛猛的真火,且會隨著修士的修為越發強大,飛廉神君的這一真火,便是明晰元君也不敢硬接。 而此時玉文真君的劍意也至,他身周旋轉著一圈劍光,凜然如松柏傲寒,非勝在氣勢,而在于其精準老道的配合,每一招都彌補了斐紅湄劍意中的空白,將明晰元君的護身靈力罩破開一個裂縫。 明晰元君厲喝一聲,手中翻出一把折扇,擋住了斐紅湄與玉文真君的攻勢。 他臉上失了淡然之色,向著姬無惆質問:“你居然引狼入室,帶外人入云間塔!” 姬無惆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悔意,他道:“現在魔獸肆虐,老祖不救民于水深火熱,卻在這里迫害無辜女修,才是九重天外天的叛徒。” “如今浩劫已成,本座更是要抓緊時間帶領大家脫離人間!” 姬無惆一邊施法破除結界,一邊冷笑道:“脫離人間?你問問底下的民眾,他們可愿意脫離人間?他們都有親人在人間生活,有遠嫁的女兒,有外出的游子,有天各一方的骨rou,九重天外天與人間相連數萬年,早已不分彼此,如今老祖所說的,究竟是你們的意愿,還是民眾的意愿?大難臨頭卻只知自保,與懦夫何異?” “本座不與你爭口舌之利,后世自然會看清,本座乃是為民之舉!” 姬無惆毫不猶豫地戳穿他:“口口聲聲為民,可你看那些與魔獸死戰到最后一刻的兒郎,他們比你更勇敢!” 明晰元君終于暴怒,他回過頭,眼神帶著怒意道:“我趙明晰一雙拳腳通天徹地,便沒有怕過的人怕過的事,沒有人配在我面前提勇氣!” “你煉成陣里的女修,當她為了朱門界而孤身與魔修纏斗的時候,你在哪里?當她為了萬千子弟與魔龍大戰之時,你在哪里?你在算計怎么抓她,用她的血來滿足你的私欲!” “姬無惆,本座竟不知道你是如此大義之人?可你想沒想過,用她一個人的命換九重天萬千人的命,便是她最大的貢獻,我們九重天外天修士與修真界本無關系,為什么要承擔修真界的浩劫?如今為了這個女修,你不顧九重天外天的利益,究竟是本座的私欲,還是你對這女修的私欲?” “老祖此話已經落了下乘,”姬無惆輕蔑道,“對,我們修士感情淡漠,自私冷漠,誰人不想得道,飛升上界?修士,比凡人更怕死……但是老祖現在作為,恕我不能茍同,我寧可戰死在魔獸爪下,也不愿在血rou開辟的洞xue中茍且偷生,我庇護眾生,或因眾生而死,而我姬無惆的大道,已得證法,死而無憾。若諸位天君,有誰愿意與我同去死戰,請站過來!” 三重天賀流淵此時已將祭祀之力引入陣盤,終于脫開手,獰笑一下,指尖三柄飛刃,帶著破風聲像姬無惆攻去。 姬無惆以劍格擋開來,他言盡于此,但陣盤中的天君卻無一個人行動,心頭不禁絕望,即便能夠拖延陣盤的運轉速度,但想在明晰元君的眼皮下破壞陣盤,便只能說動陣盤內的天君離陣,缺了他們任意一人的力量,陣盤就會不穩定,或許阮琉蘅還有救! 趙歡趙無法對明晰元君出手,他只能沉默著用拳頭捶打結界,來表達他的憤怒和立場,在趙歡趙的拳頭下,童泠的結界開始出現裂縫。 七重天謝諄亦是明晰元君計劃的忠實擁躉,因為所修法門極是生僻,竟然在此時還可以抽出分神,那是一只通體黑亮的蝎子,從陣盤處爬了出來,向著趙歡趙而去。 但趙歡趙也是悍勇無匹的修士,幾個回合下來,眼看謝諄支撐不住,二重天孔黎亦是放出分神助陣。 而飛廉神君則一邊維持著大日燼炎的真火流轉,一邊以符箓砸向陣盤外的結界,而此時童泠卻已經冒出了冷汗,在他旁邊的四重天宋桓亦以靈力支撐著結界。 斐紅湄的刺紅劍依舊不斷攻擊明晰元君,玉文真君的劍上生出了重重樹影,而明晰元君正在施展法訣,在二人的劍意下,那法訣施展得極其緩慢。 一時間,為了維持陣盤的運轉,明晰元君與諸天君無法使出全力,導致云間塔頂的兩方竟是相持不下。 ☆、第141章 5.08 陣盤上刻印著復雜的法陣,從天空俯視,會發現這個法陣的形狀如同一只猛獸,而獸頭正懸在被釘在陣盤上的阮琉蘅頭部上方,像是在擇機而噬。 當靈力按照步驟逐漸注入,七位天君和明晰元君的神識催動陣盤的運轉,那獸頭的眼睛處便開始露出一絲兇光,獸口張得更大,露出帶著邪惡意味的笑容。 阮琉蘅的一直被封印凝住的血液開始流動,暗紅的血液從手腕處流了出來,緩緩注入法陣之中,像是給了那只猛獸生命的活力。 “呵……”低沉的喘息聲在阮琉蘅耳邊響起,似人似獸,非人非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