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白仲當然有錢頓頓吃rou,但想一想……這年頭rou也沒啥好吃的,吃白水煮rou還不如吃點腌菜呢,還可以拉近一下和同袍之間的距離。 正這么想著,白仲忽然在排隊等飯的人群里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王賁。 身為大將王翦的兒子,王賁現在和自己一樣,都是隱名瞞姓當小兵,而且為了防止自己的手下優待王賁,王翦還很干脆的將兒子踢到了蒙驁的麾下。 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白仲和王賁現在不但是同一個軍營的同袍,還是同一個屯的戰友,甚至還是同一個伍的袍澤。 可讓白仲覺得遺憾的是,比自己年長一點王賁,現在已經是他們這個五人組的伍長,算得上是一個底層小軍官,而自己卻還是個白身。 秦軍步兵的編制分為六級,即:五人為伍,設伍長一人;二伍為什,設什長一人;五什為屯,設屯長一人;二屯為百,設百將一人;五百人,設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設二五百主一人。 按照商君制訂的法令,每一級的士兵在軍隊里都會享受到不同的待遇。 比如,像自己這樣的普通士卒只領到豆碗和野湯,而軍官不但能領到黍飯、rou湯、大餅,甚至還能吃十分寶貴牛rou。 在這年頭,耕牛是非常寶貴,私宰耕牛那是犯法的,一經發現罪名之大,有可能論死,想要吃到牛rou,基本很難,一般只有病死或者老死的牛,口感十分之差。 秦律中甚至還明文規定“在每年四月、七月、十月、正月評比耕牛,滿一年,在正月舉行大考核,成績優秀有獎;成績低劣的,要賞。如果用牛耕田,牛的腰圍減瘦了,每減瘦一寸要笞打主事者十下。” 想要合法的吃牛rou,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軍隊。 據記載,趙牧的軍隊能‘日擊數牛饗士’,而魏國甚至還出過法令,不允許給給一些地位低下的士兵吃牛rou,反過來可以證明,在軍隊里混得好的話,應該是可以過上好生活的。 所以還是要混得好啊! 白仲嘆了一口氣,望著王賁碗里的黍飯和rou湯,眼睛有點發紅。 不但白仲如此,身邊的黑夫和旁邊其他普通士卒也是如此,目光里皆是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白仲扭頭看了一圈,再次感慨商君之法的強大,不談什么“保家衛國”之類的大道理,直接就將赤裸裸的身份差距待遇擺在你面前。若想要待遇,就必須要取得相應的軍功,而秦國立軍功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斬敵首。 如此軍法之下,秦軍的戰斗力可想而知,史書上說秦軍在追趕敵人之時都是腰里別個首級、手上提個首級,盔甲也不穿,只為跑得更快。 “怎么?你想吃?”王賁湊到白仲身邊,以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小聲的說道:“這里人多,回帳篷里去,我和你換。” “不……不要了……”白仲就在腌菜咽了一口豆飯,搖了搖頭說道。 有系統在,她若是想要開小灶那是分分鐘的事,但想一想,好像沒有必要,保證營養的情況下補充巧克力、餅干、蛋糕等等高熱量的東西,自己還能吃得下別的東西? “對了,你的兵書寫的怎么樣了?”王賁喝一口湯,再度開口問道。 白仲白了王賁一眼,糾正道:“我不是在寫兵書,我只是寫一些訓練之法。” 根據白仲的觀察,秦軍攻擊極為依賴軍陣,正式軍軍隊列得怎么樣,白仲不太清楚,但像他們這樣的義務兵更卒,在剛學列陣的時候,那跟幼兒園的小朋友也差不多——還必須是剛入園的小班小朋友,大班都習慣排隊,而且能分得清楚左右了。 思來想去,白仲想到穿越文里,主角教自己手下的新兵列陣、站軍姿、走正步的場景,雖然兩者大不相同,但也有同步之處,就是通過列陣、軍姿等方法,來加強人的合作精神和紀律精神。 秦軍也是這樣,講究團隊合作,拒絕個人武勇。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隊列技術哪家強?亞洲東邊找藍翔! 想要快速升官,除了殺人立軍功之外,種田和提合理化意見也是可以的。 不過前者白仲不敢興趣,后者……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文盲的秦朝,要指望有人能系統的提出合理化意見,那簡直是作夢。 以前在咸陽宮時還不覺得,反正是“來往無白丁、談笑皆鴻儒”,讀過書的人雖然見識不一定如自己,但大腦至少經過開發,人也比較聰明,談起事來沒有這么累。現在見了這些秦國普通人,白仲終于明白神馬叫“麻木愚昧的老百姓”了,能拽幾句文能識幾個字都算是讀書人,而二十一世紀想找到這種人,只能去那種深山老林的村子里。 打個比方吧,這年頭的人連“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日落胭脂紅,無雨便是風”這種后世已經變成民間俗話的自然常識都不懂;而懂這些自然常識的人,基本上都能冠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這個名聲。 沒有辦法,這年頭沒有紙,竹簡又那么貴,因此書是一種很寶貴的東西,民間學問的傳播是非常非常難的。 而且因為竹簡太貴,而上面能書寫的字又太少,所以縱然有書籍流傳于世,那也是非常非常的言簡意賅,閱讀起來更是艱澀無比——這就是為什么唐詩宋詞能上小學課本,而楚辭賦文大多是在高中或是大學課本一個道理。 白仲記得老師跟自己講過一個故事,說有一個外國將領寫兵書時,寫了好幾萬字才將“知己知彼、百戰百殆”這個意思講清楚,而孫子只用了八個字,這充分說明了漢語的博大精深。 但是……做為一個軍人,白仲覺得那幾萬字的論文才更適合用來當兵書推廣,因為……孫子寫得都特么太意識流了。 用詞隱晦難懂不算,而且不配插圖,若是沒有一個合格的老師來教導,光憑自己用想像力來學習,不知道得走多少歪路。 趁著最近大雪紛飛不cao練,白仲讓王賁給自己找來許多竹簡,成天蹲在帳篷里寫合理化建議。 若是閑來無事之時,白仲就為戰友們免費帶寫家書。 在這個年代,一個有力氣又有文化的人,是值得大家尊敬的,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樣的人,缺乏的只是一次機會,只要有了機會,飛黃騰達不在話下,因此白仲雖然年紀小,但卻并沒有像其他穿越小說里的主角一樣,受到他人的刁難,從而惹出n多風波來。 一晃數月,到了春暖花開的三月,白仲所等的機會終于來了,大秦將會對韓國用兵。 此時在咸陽宮中,嬴政依舊飽受著“寡人有疾”這個流言的困擾。 新婚之夜,不碰王后也就算了,大家還能理解你因為娶不到心愛的姑娘,所以將氣撒在王后身上。 但是后來的日子,陛下您睡遍六國公主和滕妾們,您是怎樣做到坐懷不亂,只上床睡覺不干別的事,連天都不想聊的? 面對這種情況,包括呂不韋、華陽太后、趙姬在內,所有的等等等人都震驚了,大家開始懷疑陛下是不是“不行”。 一時之間,各種民間醫生、宮廷醫生流水樣的給嬴政檢查身體,經過多名專家的詳細會診,陛下的身體棒棒噠,當一夜七次郎絕對沒問題。 既然身體沒問題,那為什么不行呢?莫非……眾人的目光集中在趙高啊蒙恬啊熊啟啊,還有最近的李斯啊,這些經常跟在嬴政身邊,長相又還不錯的男子身上。 題外話,此消息傳到函谷關時,王賁和白仲高舉雙手,對擊拍掌,慶幸自己撤得早,不然……呵呵呵呵呵呵噠。 最后,查來查去,專家團給出一個聽上去比較靠譜的答案——大王年紀太小,也許……對男女之事還處在不懂,也不敢興趣。 沒有辦法,不要指望一個成日不是在學習如何處理公務,就是在上林苑跟一群半大的小子揮舞青春和汗水的少年,知道女人的美妙之處。 “女人……又弱又小,摸一下就紅,碰一下就哭,連個弓都拉不開,說話也不好好說,音都是顫的,煩死寡人了!” 已經不拘泥于“直男”這個稱呼,而開始向“直男癌”進化的嬴政,如是對催著他去和六國公主睡覺的趙姬說道。 “哈哈哈哈……政兒還真是個孩子啊……”趙姬摸著嬴政的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母后……”嬴政眼睛眨也不眨看著趙姬,越發俊美的臉上盡是疑惑之情,似乎他真不明白趙姬在笑什么。 #寡人就是這樣演技出眾的男子!# “好啦好啦!政兒,你……”趙姬正想再調侃嬴政幾句,忽然聽見后室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之聲,頓時她臉上笑容一僵,血色盡失,神情有些慌亂。 嬴政完全沒體諒趙姬的心情,反而輕輕“咦”了一句,然后好奇的開口說道:“母后房中似有嬰啼之聲?” “這……”趙姬整個身體瞬間繃緊,本能的抬起頭,望向站在一邊的嫪毐。 ☆、885.14營養液1900加更 陽春三月,天氣明媚,百花盛開,蕊香蝶來。 嬴政負手走在花園之中,隨手摘下幾枝滿是玉蘭花的花枝,遞給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蔓,語氣溫柔的開口說道:“給!拿去插瓶!” 沒想到嬴政會忽然將花遞給自己,表情一直有些憂心忡忡的小蔓,臉上先是一愣,但很快又說道:“政哥怎么知道我在學插瓶?” “母后說的。” 因為選王后那個事,雖然小蔓說趙國公主人很好,但嬴政依舊擔心小蔓在咸陽宮會被人欺負,于是在他的堅持下,小蔓被送來了趙姬宮中,表面上是讓她伺候趙姬,實際上則是讓趙姬幫自己照顧小蔓。 于是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嬴政對小蔓那是情深意長、情義綿綿,而嬴政本人也成了少女心中重情重義、絕世好情人的典范。 嬴政微微一笑,嘴角挑起一個好看的角度,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暖意,開口說道:“母后跟我說,小蔓你在學插瓶,所以我就想……也許你用得著?” 說罷,嬴政微微垂下眼簾,頭不自覺的微微轉到一邊,躲開小蔓的視線,表情帶著些許靦腆和羞澀,似乎不太敢看小蔓的模樣。 “政哥,這花你應該給我們公主。不管是我們公主還是其他國家的公主,她們自家鄉遠嫁到咸陽,忍受著于家鄉完全不同的風土人情,全是帶著和平和誠意而來,你不應該冷落她們。”小蔓抬起頭,目光幽幽的看著嬴政。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嬴政瞞住了其他人,卻并沒有瞞住兩小無猜的小蔓。 被小蔓拆穿自己在作假,嬴政臉上毫無羞愧之意,只是輕輕的“喔”了一聲,接著開口說道:“小蔓,你喜歡咸陽宮嗎?” “不喜歡!咸陽宮太壓抑太嚴肅。”小蔓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在這里,我見到每一個人都要笑,都要擔心會不會失儀,都要想他們會不會在背后說我。我覺得我就像一個木偶,沒有靈魂,每天只能過任人擺布的生活。” 女人就是想得多!麻煩!不愛笑就不要笑,想那么多干什么? 嬴政覺得還是自家阿仲,從來都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那群女人那樣端著……煩! 至于白仲和包括小蔓在內被他比較的女人們,兩者之間完全不同、天差地別的身份,很自然的就被嬴政忽略了。 #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 “你想回趙國?”嬴政又繼續追問道。 “我……我想念邯鄲的風、想念邯鄲的土、想念邯鄲的人、想念邯鄲的一切,但是……我不想回趙國。”小蔓看著嬴政,怯生生的問道。 “為什么?莫非是……因為……”嬴政臉上一喜,聲音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喜歡寡人……所以愿意為了寡人,留在你不喜歡的咸陽宮,是嗎?” “我……”小蔓聞言低下頭,久久不語,等得嬴政都有些不耐煩了,才羞澀點了點頭。 “既然喜歡……那你能告訴寡人,太后宮里的貓是怎么回事?”嬴政低首看著小蔓,深情款款的開口問道:“雖然太后說是貓兒發春的叫喚聲,但是寡人記得寡人小時候,太后常說狗忠貓jian、貓不戀主、忘恩負義,所以從來都不喜歡貓,現在怎么會忽然養起了貓?” 小蔓心里“咯噔”一下,幾乎本能的想將真相告訴嬴政,但想起趙姬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樣,和嫪毐說過“此事若被大王知曉,大王母子必有嫌隙,母子反目成仇不遠。大王和太后皆待姑娘不薄,若真如此,小蔓姑娘又于心何忍呢?” 小蔓想到這里,心中下了決心,開口說道:“那貓其實是宮人養的。政哥你也知道,現在是春天,那貓成天叫成天叫的,白天還好,晚上叫起來才真和嬰兒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母后也不會養貓呢……”嬴政點了點頭,一臉漫不經心的繼續把玩著手中的花枝說道。 兩人又是閑談一陣,嬴政方才告辭上了王車。 剛一上車,方才還滿面笑容的嬴政,忽然手掌用力抓住花枝上正燦爛開放的玉蘭花,表情兇狠的將花從枝上扯下來,死命的在手心里揉爛,狠狠的丟在地上,腳尖踩住用力旋轉,直到將其輾成泥土。 “可惡!一個兩個都騙寡人!還說喜歡寡人?真當寡人是三歲小孩子嗎?貓叫?貓和嬰兒的哭聲,寡人會分不清楚嗎?” 秦王政三年三月,就在一個玉蘭花開的日子里,白仲正忍著褲襠里濕乎乎的感覺,參加她人生第一次真實大戰。 雖然在系統空間的副本里,白仲早就有過參加戰斗的機會,而且系統的模擬也非常真實,從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到戰友的心跳節奏,白仲都能一一感覺到。但真實的戰役和系統的戰役還是有受不同的,比如……你以為白仲會說,對手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系統數據? 別逗!難道你們都忘了,白仲早在很多年以前,為了從殺手手中救嬴政,就表現的跟個殺手一樣了嗎? 為了讓自己克服殺人的障礙,嬴政可是專門帶著白仲去拿死囚練過手的,怕的就是白仲在戰場上因為沒見過血而吃虧。 雖然白仲當時已經老練的跟個殺手一樣,但嬴政如此盛情,她實在是卻之不過,只好用堪比奧斯卡影后的演技,演了一個初次殺人的小白,并且以殺完人后的惶恐、不安、嘔吐等小白花行為,深深的打動了評委嬴政的一顆男兒柔腸。 #阿仲為了寡人犧牲真大,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 #犧牲不大,但演得的確很辛苦!# 不行不行!怎么又想阿政了?這可是兩軍對陣的場景,怎么能胡思亂想了? 其實白仲也不想胡思亂想的,但無論是誰,和他一樣,只能用屁股對著敵人,聽身后傳來的喊聲殺,都會忍不住腦洞大開。 大約考慮到白仲和王賁的身份,雖然蒙驁雖然帶著兩小屁孩上了陣,但在又要鍛煉、又不能把人鍛煉死了這兩者之間,糾結了n久之后,雖然將兩人派上了陣,但卻是站在隊列的最后方,持矛而立面朝著后方,以防有敵來襲。 除了后方之外,隊列的左右也各站著一排人,皆是面朝著左右外邊,以防敵人從左右沖過來。 秦國是天下第一強國,韓國又是天下第一弱國,未來韓國不但會向秦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而且更是山東六國中第一個被秦國所滅的國家。 如此國家如此對手,讓王賁和白仲守在后方,這雙方交戰不到一刻鐘,韓人就已經全線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