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雖說朋友無關(guān)身份高低、男女老幼,但總要三觀相投、志趣相近、才智或是身份相搭才能玩得起來;雖說“富易妻、貴易友”很是薄情,但同層次的人才能真正玩得起來。 就像土豪與吊絲交朋友,土豪覺得買車買船只是生活常態(tài),吊絲卻會認(rèn)為土豪是在故意炫富一般。 白仲、嬴政、王賁、蒙恬、熊啟、熊安等人,雖然身份高低貴賤略有差異,但三觀、志趣無一不相投,再加上大家又都是聰明人,而且個個都有其他人所不能及的長處,玩起來到是頗為投機(jī)。 就在這一場一場的玩鬧和討論之中,一首隱晦的童謠開始在秦國市井之中流傳起來。 “東南風(fēng)止,鶉首天哭,太白失舍,縮三盈一。” “鶉首”指雍州秦地;“鶉首天哭”自然便是秦國最近大雨小雨不斷,以致引發(fā)山洪的事。 “太白”是指太白星,屬西方,主肅殺;“失舍”是指這次洪災(zāi)之前,太白星曾經(jīng)隱沒三日,又短暫出現(xiàn)一夜,而后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看見太白星。 “縮三盈一”沒有人知道其意,但到了秋天的時候,白仲卻隱隱猜到一些。 因為當(dāng)秋天到來之時,在位五十五年之久的秦昭襄王嬴稷過世,享年七十五歲。 太子柱繼位為秦國新任國君,立華陽夫人為后,嫡子子楚為太子。 ☆、3848發(fā)表 眾所周知,中國是個極其講究禮法的國家,一本《周禮》被人捧上神壇好幾千年。 秦國雖然因為祖上的原因,不怎么吊周王朝,也不怎么吊儒家《周禮》,但敬祖宗卻是中國人五千年的傳承,秦國也概莫能外。 因此,一國之君的喪事雖然因為今年秦國受災(zāi)而略簡樸,但該有的禮儀卻一都沒有少。 有過在葬禮中當(dāng)孝子賢孫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葬禮那一整套規(guī)矩做下來是非常非常累——比如整夜都要求哭著守靈,不得離開一步等等。 普通人家的喪事都如此累,更不用說是君王的喪事了。 秋天,真是秋老虎最厲害的時候,幾百上千人守在一個不通風(fēng)的大屋子里,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不能睡覺,連空氣里的二氧化碳都比外間濃上幾度,白仲覺得自己的小臉蛋都瘦了幾圈。 而身為下任秦王的太子柱,啊,不是,應(yīng)該是孝文王就更可憐了,本來身體就不好,還要每天穿麻衣,水只能喝幾口,吃只能吃一點營養(yǎng)都沒有的素菜,連點油腥味都聞不到,日漸的那就消瘦了下去。 好不容易舉行完老王的喪禮,就是新王的登基儀式。 登基儀式也是個勞心勞力的活,穿著重重的冕服又跪又站好幾個時辰不算,在登基前一天還要去太廟對著祖宗牌位跪上一天一夜。 以前白仲看野史說,孝文王之所以正式改元三天就掛掉,是因為呂不韋為了讓子楚早日上位,而下毒毒死了孝文王;現(xiàn)在看來嘛……孝文王因為身體不好,被這兩件大事活活累死的可能性比較大。 “縮三盈一……”白仲反復(fù)嘀咕著童謠中最后一句話,別人不知道這含義,通曉歷史的白仲卻是猜到了。 孝文王服完孝后,改元三天后死;其子莊襄王只當(dāng)了三年秦王就死了,而后嬴政登基,天下一、六國畢,秦國邁入最強盛的時代嗎? 若是沒有祖父、父親的早死,鬼知道一統(tǒng)六國的秦王到底是哪個? 月盈則虧……所以秦又二世而亡了。 白仲在宮外感慨歷史真奇妙,嬴政卻在宮里收到了一件奇特地禮物。 “孩兒拜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嬴政跪在子楚和趙姬面前,神情肅然的開口說道:“不知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召喚孩兒來,有何要事?” “我兒啊,爹今日要送你一樣好東西。”子楚扭過頭看了一眼趙高,拍拍手吩咐宮女捧來一只雕著王室圖紋的木匣,“這個,就送給你了。快,打開看看。” 嬴政心中不解,但面上卻無異樣,淡定的打開木匣,發(fā)現(xiàn)是一塊晶瑩剔透的鷹形玉符。 “父親大人,這是什么?”嬴政好奇的端祥著這塊鷹形玉符,見其符分左右兩塊,上面刻著自己的生辰姓名、父母名諱,另有太子府的專門徽記。 “傻孩子,這是立嫡信符。”趙姬以手絹抹著眼角的些許淚花,聲音有些激動的說道:“左符的交給你,你自己好好保存,右邊的明天交給王室典籍,知道嗎?” 聽完趙姬的活,嬴政頓覺得心中激蕩不已,他點了點頭,雙手本能的抓住手中的鷹符,說不出一句話。 就算嬴政歸國日淺,他也知道身為嬴姓公子王孫,每個都有一塊這樣刻著他們的生辰名姓的玉符,以代表他們嬴姓的高貴身份。 這塊玉符的左符皆由公子王孫本人保管,而右符卻會因為玉符主人的不同,而交給不同的人保管。 比如庶子玉符的右符就交給其家族存檔保管,其他只需要向掌管王族事務(wù)的駟車庶長府報知登記即可;而各家族嫡子的右符則要交駟車庶長府專檔典藏;而唯一需要交給王室典籍密存的,只有太子嫡子的右符。 也就是說,從今天起,嬴政不但是子楚的長子,而且還是子楚的嫡子,大秦王室法理上的第三號繼承人了,什么成嶠之流都要退到一箭之地外。 自己和母親在趙國吃苦所難,卻甘之如飴所為何來?自己和母親回國后備受嘲諷,卻忍辱負(fù)重又所為何來?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嫡長子的身份。 大秦王室立嫡立長,嫡子重于長大,因此嬴政只有長子的身份是不夠的。 這塊玉符就是嬴政嫡子身份法理的象征,也難怪嬴政和趙姬如此激動。 嬴政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死命抓住鷹符,嘴里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多謝父親大人。” “哈哈哈!傻兒子!來,爹爹抱!”剛被封為“太子”的子楚也很開心,他向嬴政伸出手,笑著說道。 嬴政歡呼一聲,立刻撲進(jìn)子楚懷里,“爹爹”長“爹爹”短的叫了起來。 如果說老子當(dāng)太子、兒子當(dāng)?shù)兆舆@件事,讓子楚父子很開心的話,那么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才真是天上掉下個大蘋果——雖然他們倆父子即沒有化身牛頓,也沒有變成喬布什。 按中國人的老規(guī)矩,帝王去世,太子繼位得服喪三年天子。但中國歷代不缺乏聰明人,所以很快就搞出了“天子服衰以日易月”的說法。因此,當(dāng)白仲這個外孫還在孝期之時,孝文王就已經(jīng)出了孝期。 孝文王元年十一月己亥日,即公元前250年11月12日,剛出了孝期的孝文王嬴柱正式改元登基。 但是三天之后,孝文王莫名其妙身死,終年五十三歲,謚號孝文王,葬于孝陵。 孝文王死后,太子子楚即位,是為莊襄王,同時子楚也因為后來嬴政的追封,而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太上皇。 夭壽啦!老嬴家你們換當(dāng)家人換得這么快,你家昭襄王知道嗎? 當(dāng)滿朝大臣、宗室、貴戚,還有秦國的百姓知道這個消息時,內(nèi)心彈屏數(shù)量之多、刷新之快且不用說。 最讓人覺得痛苦不已的,自然是負(fù)責(zé)各項禮儀事務(wù)的禮部……雖然這個年頭沒有禮部,但有專門負(fù)責(zé)王室事務(wù)的太廟和滿滿都是精英人才的博士學(xué)宮,他們剛辦了完了一場老王葬禮、新王登基禮、立太子禮,才歇了一口氣,想輕松幾天,結(jié)果……你又來。 和太廟以及博士學(xué)宮的心情差不多,六國那些使節(jié)大約也是這個心情,勞資千里迢迢來恭賀貴國新王登基,完了回國了,剛回到家里,屁股都還沒有坐熱,老板告訴我,“小x啊,秦國那邊又換王了,一事不煩二主,你再出一趟差吧”。 給出差補助嗎?好吧,不給出差補助也是要出發(fā)的。 子楚登基沒多久,就下了冊封趙姬為王后、嬴政為太子的旨意。 聽到旨意的時候,白仲很高興但也很失落。 高興的是,未來的秦始皇按照既定的命運,開始一步步走向歷史的舞臺;失落的是嬴政不會再來宗學(xué)上課。 做為一個年紀(jì)小小就流落異國的質(zhì)子,子楚的文化水平雖然不是說很低,但也不是說很高。 有那么一件事,可以生動的說明他的文化水平。 話說子楚剛到咸陽,當(dāng)時尚為太子的孝文王叫他誦書,結(jié)果子楚一句也誦不出來,幸好有呂不韋這個小跟班在旁邊提示,說“少捐棄在外,嘗無師傅教學(xué),不習(xí)于誦”,才蒙混過關(guān)。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子楚是個文盲,連念書都不會,而是吧……古代吧……誦書它是有一定的規(guī)格和音調(diào)的,絕對不是像現(xiàn)代這樣拿本書,照著念就完事了,你必須按照特定的發(fā)音來念,念出來的音調(diào),就像是在唱歌一樣。 如果實在想像不出來,看看古裝劇里那些書生一邊讀書,一邊還要有節(jié)奏的搖頭晃腦就知道了。 #這其實是古人在預(yù)防頸椎病吧?# 正因為子楚吃過這樣的苦頭,知道讀書很重要,所以他對嬴政的教育那是抓得非常非常嚴(yán)格,嬴政還未被正式立為太子之時,子楚早早就已經(jīng)為其選好了老師。 而呂不韋……出于某些讓后世之人八卦幾千年的心態(tài),更是一有機(jī)會就督促嬴政讀書,也不怕嚇著小孩子。 若沒有后來嬴政還沒來及進(jìn)入中二年紀(jì)、青春反叛期就死了爹這回事,在兩個爹這么堪稱“變態(tài)”的嚴(yán)厲督促之下,嬴政最后沒有得厭學(xué)癥,幾乎都是不可能的。 這一天,沉寂很久的系統(tǒng),忽然主動找白仲拉起了家常。 [你想念陛下了?] 想啊!他不在都沒人幫我寫作業(yè)了……煩……又是三篇大字……我要去哪找個愛的槍手才行。 [沒關(guān)系,你很快會再見到陛下的?] 為什么……這句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怪怪的?我想見他的話,不是隨時都能進(jìn)宮見他嗎? [我是說日夜朝夕相處那種。] 求放過!我才不要和他日夜朝夕相處呢!距離產(chǎn)生美你知道不知道? [造啊!你是怕他知道,你胸還沒他大吧?] 系統(tǒng),你怎么不去死? 白仲以為系統(tǒng)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公主府卻在半個月后,接到了莊襄王的詔命,凡宗室貴戚、千石以上官員,家有適齡子者一個月后送入宮中,為太子嬴政選伴讀。 長平侯白仲,皆在待選之列。 “嘖嘖嘖!這流程誰想出來的……這是選伴讀還是選妃呢?” ☆、394.8營養(yǎng)液400加更 白仲收到消息的時候,很是認(rèn)真的抓了抓頭,分析來分析去,最后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自己入選的可能性很大,但自己不入選的可能性更大。 太子的伴讀,不同于一般公子的伴讀,個個都是潛邸之臣,只要自己和太子都不作死,未來的發(fā)展那是大大的好,因此白仲的競爭對手還是挺多的。 而在這群競爭對手之中,白仲即不是最重的,也不是最貴的,甚至還是一個沒有爹、沒有權(quán),只有一個空頭名義的侯爵,欺個男霸個女,干別的小事可以,玩朝斗那是被欺負(fù)到死的節(jié)奏。 畢竟太子伴讀,也是未來天子拉攏大臣、將大臣綁上自己船的一種方法,選個沒爹沒權(quán)的算個什么事啊? 思來想去之后,白仲覺得王賁的可能性應(yīng)該是最大的,王翦和白起同為“戰(zhàn)國四大名將”,只是白起已死,王翦卻正當(dāng)盛年。 白仲分析來分析去,分析了半天,忽然想到一個最嚴(yán)重的問題。 我是萌噠噠的女孩子啊! 白仲摸了摸胸口,雖然這里平平的,但自己也是個女孩子啊! 為了不讓真相拆穿,就算嬴政選中了自己,公主娘也不可能會同意的。 不過,將來我的胸真得比嬴政還平? 此時,在太后宮寢宮里,華陽太后和嬴婉姬這對昔日姐妹淘,正在愉快的聊著天。 “婉姬今日來有何事?讓我猜猜,可是為了太子伴讀一事?” “阿蓁真是聰明,正是為了此事。” 華陽太后和嬴婉姬彼此互呼少時的閨名,雙方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不少。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父母對女兒的寵愛都深藏在女兒的閨名之中,只是時光冉冉,歲月不饒人,一個眼波不再婉轉(zhuǎn)美好,一個草木枯萎注定無果。 “婉姬可是想讓我跟子楚說,讓仲兒入選伴讀?”華陽太后看著好友,笑意盈盈的問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想不到當(dāng)年一個勁淘氣胡鬧,從來不管收拾善后的小公主,當(dāng)了娘之后也會這樣ca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