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吼城里的香料，茍順從京城里帶來的，都還沒用完，可比胡馬關(guān)里能尋到的劣質(zhì)香料要好。

    太孫穿好衣服，渾身也算是熱騰騰的，被茍順扶在榻上坐著了，又覺得其實還不如在床上躺著舒服一點。

    不過這再折騰也不耐，太孫道：“與我尋一本書來。”

    此時還是正午，屋子里因被關(guān)得嚴(yán)實，光線并不明。

    茍順一聽太孫要看書，少不得就要把兩邊的窗戶開著了，就道：“公子才醒，何必勞心？這屋子里暗得很，只怕看書會傷眼睛。公子還是要愛惜身體才是。”

    太孫一病，脾氣就不太好，因得病這種感覺是真不好，薄怒道：“讓你拿書就拿書來，多嘴做甚？”

    茍順是伺候著太孫許久的人，哪不知道太孫這是因生病的遷怒，心里嘆著氣，手里還得挑一本太孫喜歡的書給太孫。

    屋子里光線是真暗，太孫拿過書翻了翻，拿手絹又擦了擦鼻子，也沒了耐心看，就道：“前兩日可有蠻子攻城？”

    茍順守著太孫，片刻不敢離，知道的也不多，就撿著自己聽到的說了：“聽說前天夜里敵人又來襲了，還帶了火藥來攻城門。不過蕭侯厲害，把城門給守住了。”

    太孫噢聲，多少有些可惜自己沒能親臨。

    茍順見太孫無意看書，又想對胡馬關(guān)的戰(zhàn)事有興趣，就道：“不如我讓單護衛(wèi)來給公子說一說？單護衛(wèi)是蕭侯的人，想來知道的比奴婢的多一些。”

    見太孫點頭，茍順就在外面把單凌請了進來。

    這兩日的氣溫一直在降低，降大雪只怕也就在這幾日了，往年這個時候蠻夷們早在風(fēng)吼城中交易完畢，許多部落都帶著族人朝著極西地而去，只今年雙方還在交戰(zhàn)。

    單凌站在門外守著，雖然穿著內(nèi)里沾毛的皮靴，也還得不停的在院子里走動才抵擋得住這寒氣。

    茍順請單凌進屋說是太孫想見他，還在外面跺了跺腳，這才進了屋子。

    單凌一進屋子就帶進了一股子寒氣來。

    好在太孫穿得厚，面前又有一大盆炭火烤著，與屋中能換氣的房屋頂部也因構(gòu)造的緣故吹不進冷風(fēng)來，單凌帶進來的那點子寒氣，還沒能沖到太孫面前，就被火盆子給攔住了。

    太孫先是讓單凌在火邊坐著了，然后才讓茍順與他倒了一杯熱茶。

    單凌坐在火邊喝完一杯茶，被風(fēng)吹得十分僵硬的四肢才慢慢活絡(luò)起來，嘴唇也紅潤了許多。

    太孫問的是蕭安這兩日的行動，單凌也的確比茍順知道得多，道：“回公子的話，公子起熱那第二天夜里，蠻子又來叩關(guān)了。我家公子只得帶兵去迎敵。等著昨天夜里，我家公子跟魏娘子和程將軍商議了一回，干脆就帶了一萬兵馬，也去突襲蠻子一回，到如今還沒回來呢。”

    太孫聽得點頭，旁邊茍順也豎著耳朵在聽，不過等把被褥換了，他還得去讓人把一直熬著的粥給太孫端來，也就先退了出去。

    單凌說完蕭安的行蹤，就說起太孫的病情來，“公子醒過來，要我家公子回來得知，肯定高興得很。”

    太孫笑了笑，這話聽得他心里高興，他喜歡的人也在意他呢。

    “打仗太苦了。”太孫想起蕭安來，就忍不住心疼道。

    他家公子的確是苦，苦得單凌都拿不出什么話來說了，又不想太謙遜，就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為了大慶的子民，這也是邊關(guān)將士當(dāng)做的。這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

    就是此時，還有老獵戶上山打獵，往山里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的。都不容易。

    單凌伸出手在炭火上烤著，手指上的凍瘡腫得晶晶亮，離爛都怕不遠(yuǎn)了。就是他一個給太孫守門的，也不容易呢。

    太孫瞇著眼看著單凌的手指，等著茍順端著熱粥進屋后，才跟他道：“去跟單護衛(wèi)拿幾盒蛇油膏來。”

    蛇油膏也是邊關(guān)才有的，多被用于冬天里防凍，太孫在來三關(guān)里解了將軍府之圍后，茍順就去一口氣買了二十盒來放著，全打算給太孫用的。

    此時太孫發(fā)話，茍順就先去拿了五盒蛇油膏給單凌，才在一邊給太孫盛了魚rou粥來，“公子餓了幾日，不如先喝碗熱粥了。”

    太孫點頭，又道：“給單護衛(wèi)也端一碗。”

    單凌把蛇油膏揣在懷里了，才跟太孫道：“多謝公子。”

    太孫給他幾盒防凍的膏藥，自然就是連他下面的人都顧及到的，還能順便喝完熱粥，哪有不謝之禮。

    太孫端著碗，道：“你們也辛苦了。”

    雖然比不上蕭安他們在外征敵，可這么冷的天就守著自己的院子，他也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隨后兩人就靜默地喝了一碗粥。

    太孫胃小，又是才醒，自然也吃不了多少，一碗足矣。單凌倒是胃口大，然而胡馬關(guān)里的魚本就是從外運來的，極為稀少，能吃一碗也差不多了，也沒心大到要第二碗。

    倒是太孫看了單凌把碗都刮了個干凈，就跟茍順道：“你再給單護衛(wèi)添一碗來。”

    單凌正欲拒絕，太孫已經(jīng)再道：“讓廚房里做一只雞，熬湯來給外面的眾位端去。”

    他昏迷著，外面守著的人想來不只是身體冷，心里壓力也不小，也該撫慰一二的。

    如此，就是單凌，也不好多說話了，只得繼續(xù)端著碗吃起來。

    喝完了粥，太孫有些困頓了，然而心里記掛著事兒，并不想睡，就繼續(xù)與單凌說道：“這天氣，怕是要下大雪了？”

    太孫之前看的也正是胡馬關(guān)里的風(fēng)俗志，里面正有一章說到胡馬關(guān)的風(fēng)雪。

    單凌點頭，回道：“最多再過一二日，城外草原上都要白茫茫一片了。”

    太孫就問道：“也不知下了雪，這仗還好不好打。”

    想來也不好打，可蠻子不退兵，蕭安等也只得繼續(xù)頂著了。

    太孫又自嘲地一笑，接著道：“之前一臺關(guān)大勝，我還當(dāng)這仗十分好打。”

    結(jié)果這胡馬關(guān)都打了一個月了快，還沒能打完，雖胡馬關(guān)收獲的敵首不少，可就沒能有個大勝，就是往京城里報都沒什么好寫的了。

    單凌以為太孫的意思是說高看蕭安了，就解釋道：“一臺關(guān)地勢復(fù)雜，只要埋伏得當(dāng)，打退那邊的蠻子就不太難。但胡馬關(guān)外就一馬平川，互相拼的是實力，不好用兵法來打，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誰先受不了了就誰先輸。”

    天時地利人和，都沒能占到，胡馬關(guān)里的仗就是純粹的比拼雙方實力，誰的人死得不敢再死了，或者是糧草不夠了，誰就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