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別人不知,然而魏氏卻知道平寧侯夫人心中是極看重平寧侯的。 平寧侯早過了而立之年,自然也不是未經世事的性子,跟自家夫人處于打是情罵是愛的火熱日子里,只嘿嘿笑了兩聲,頗為得意后,才與魏氏說道:“如今陛下正是疑林氏之時,姓蕭的也逃不掉,魏jiejie要有什么事兒能用得著弟弟的,可千萬別跟我客氣。” 平寧侯慣是會做欺軟怕硬之事的,一輩子恐也只在魏家的事上堅持過,如今雖南陽侯爵位保住了還依舊不好得罪,然而他卻也想試一試,去虎口里拔顆牙看看。 魏氏聽著平寧侯的話好笑,只道:“也不過是林氏冒功,蕭家世代鎮守三關,陛下也不會輕易將他如何的。你也何必是觸他霉頭,總有人比咱們還急。” 然而誰比他們還急,魏氏卻是不說,平寧侯見問不出來也不再問,只喝了幾杯小酒,騙了魏氏一只小雀回去給自家夫人,就搖搖晃晃的走了。 蕭安這才上前來讓人先收拾了桌上的點心,與魏氏道:“平寧叔倒是急性子,半點都忍不住。” 魏氏笑了笑,與蕭安道:“他自幼都是這性子,以往借著魏家的勢在京中跋扈,有時卻也是我們兄妹見不慣誰了,都支使他去。我們心里都清楚,所以他才來尋我主意。” 習慣當槍的人,也未必是天生蠢鈍看不明白事理,而是互相的一種默契。平寧侯替魏家兄弟出頭,魏家自也護著他一生安平。 “蕭氏的族人可是通知到了?”魏氏吐了口氣后問道。 蕭安回道:“母親只管放心,想來此時已經快到了京城,只怕進了京就能知道林氏冒功之事了。” 魏氏聽了輕輕點頭,便不再問與南陽侯府相關之事。 蕭家乃是大族,雖南陽侯一支繼承了爵位,然而在三關也并非沒有其他蕭家族人。 在三關從軍的蕭家人,也只少數攜帶家眷,其他均在家侍奉父母。即便是蕭家人都指望著南陽侯攜帶,然而官位到了一定程度,卻還是要在京中兵、吏兩部走動。 說到底,她們與魏氏的關系要比跟林氏的密切。雖三年前因魏家通敵造反之事,蕭家族人大多怕魏家拖累,與魏氏日漸疏遠,然而魏氏一日是南陽侯夫人,那些人一日也不敢隨意看輕她。 到如今魏氏與南陽侯和離,南陽侯扶正林氏,族人也未必全都滿意,等著不滿意的族老們到了京城,再得知林氏冒功被削了誥命,南陽侯再不得領兵,南陽侯府會鬧出什么樣的熱鬧來,誰知道? 恐是當年南陽侯對岳父一家遇難袖手旁觀之時,就沒想到過,魏家與蕭家,在兩家結親之時就已經被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魏家出了事,蕭家必然也會不存。 畢竟相對于蕭家,到底是魏家與皇帝更為親近,魏家出了事,與魏家聯姻的蕭家怎可能不被皇帝懷疑。 蕭安想到那一對狗男女可能得到的現場,嘴角的笑意更痛快起來。 林氏啊,林氏,你可千萬莫要讓我小看了。 這些年你如何辱我母親,我便要讓你一朝美夢成空終蹉跎。 第019章 族人上京欲休妻 后七日,果如蕭安所料,蕭家族老到京中就聽聞了林氏因冒功之事被削了誥命,腳不停歇的就到了南陽侯府。 南陽侯府中及其熱鬧,蓋是南陽侯乃是二品侯爺之位,在面對族中長輩之時也不得不恭敬。 蕭家如今較為興盛的有六枝,輩分最長者為第五房的蕭老祖宗,比南陽侯年長三十余歲,當年官居一品過,南陽侯也要稱之為三祖父。 “當年我便說與魏氏結親不妥,你卻說心儀魏氏,見魏家與官家親近便執意要娶!如今如何?”蕭老祖宗冷喝道。 南陽侯跪在堂中,面色漲紅,只磕頭道:“乃曹之誤。” 蕭老祖宗搖頭,“你嘴里說著知錯,恐心中還不知錯在哪罷?當年你執意與魏家結親,魏蕭兩府自那時便已經綁在一條船之上。三年前魏家出事,我急書與你,你為何不曾上書陛下為魏家伸冤?” “你怕被魏家牽連,可你別忘了,魏家與陛下之間的情分比跟蕭府的更深!當年與陛下同一個師傅學武的師兄弟,除了魏家還有誰被重用?親近如魏家都被斬立決了,作為魏家女婿的你只上書一封就能得陛下安心?做什么美夢!”蕭老祖宗恨鐵不成鋼道。 在旁邊跟著跪著的林氏只低著頭,藏在寬袖之下的手指指甲刺破了手心,當年那封折子,有她在一邊勸的南陽侯,南陽侯才將伸冤的折子換了。 林氏見識了何為大家族之威,連官居二品,手握三關的南陽侯都要在面前的老人腳下跪著聽訓。 如今已被削了誥命,自信心被強烈打擊的她更是不敢出口一言,此時只求當初她勸南陽侯之事莫要被翻出來。 然而蕭老祖宗由始至終都沒看過林氏一眼,只抖著臉道:“若是你真怕被牽連,要手段狠一些,只在當時休了魏氏,這才是真正洗脫嫌疑的法子!” 雖這事當初林氏也想過,然而南陽侯當時因未與岳家叫冤心中頗為內疚,她又擔心著被魏家牽連一時沒時間細細籌謀,因此到底沒敢慫恿南陽侯在當時鬧出休妻的事情來。 何況罪不及出嫁女,又有三皇子妃在,蕭靜已經是皇子妃,皇家的顏面又焉能亂打,就是南陽侯自己有那心思在那個時間點里也不敢輕易妄動,還是等著在三關再抗敵了三年,自覺林氏又有了軍功,心中覺得自有了底氣休妻的想法才日益堅定。 “之前的事不說,如今你不過回京述職,眼瞅著魏家之事為人淡忘,竟又鬧起了和離!律法有云,罪不及出嫁女!你還嫌當年名聲不夠差,如今還要補上一成?你這般做派,讓蕭家的姑娘小子們日后還如何嫁娶?”蕭老祖宗說到激動處,那起手中權杖朝著南陽侯肩上狠狠敲去。 姻親乃是結兩家之好,大家族之間的聯姻自然更是為了互相扶持,一方落難另一方自然要支援,雖不至于傾族而去,至少姻親之間當要做出表率。 如南陽侯這般,連個姿態都不愿做,反倒帶著落井下石之嫌,眼瞅著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之后,又連魏家出嫁女都容不下的,日后還有哪家門風好,家族繁盛的敢與蕭家聯姻? 這天下不靠聯姻的家族,亦不過唯有帝王家,連宗室都避免不了。 要是可以,蕭老祖宗恨不得將南陽侯打死了事,然而如今南陽侯卻是蕭家最為出息的一支,而自己卻是被當今所厭,蕭家前程難辨,最后只得拍胸而泣,“蕭家列祖列宗在上,子孫不孝,子孫不孝啊!” “蒼天啊!” 南陽侯從不是那種只知春花秋月,寄情于情愛的浪蕩子,說穿了再重情義,更重的卻是家族傳承。 發覺事態難測,連蕭老祖宗都哭著想向祖上告罪,也只得向長輩求教,“之前是晚輩狂妄,還請老祖宗指點迷津。” 如今他也是后悔了的,要不帶林氏回京,后面的事情許就不會發生,南陽侯府在京中的名聲便還能挽留,而林氏許就不會被御史們纏上,林氏不被御史纏上,自己也不會被皇帝借機擼了兵權。 最終,也不至于到閉門思過的下場。 蕭老祖宗收回拐杖,在身邊子孫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眼睛微瞇,露出的是曾經權臣特有的精明。 “聽說你將侯府所有產業都送予了魏氏?”老人撫著胡子問。 南陽侯連忙解釋,“和離之事,本是魏氏所提,亦是不想陷我南陽侯府名聲于不利之中,我與魏氏雖緣淺,然而到底少年夫妻到半生,又有兩女在膝下。魏家出事,我身為半子,無能為力,也怕魏氏和離后居無定所,食宿無處,也是為兩女兒著想,便將產業讓出。本林氏在邊關之時,也賺有不少銀子,并不差京中這幾許。” “蠢貨。”蕭老祖宗聽到最后冷笑著吐了兩個字出來。 站在老爺子身后的少年差點翻了白眼,“九哥。京中的產業,莫不是能用銀子能估量的?京郊的莊子、田地,京中的鋪面,哪一樣不是有市無價。如非時局不易,哪一樣能用銀錢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