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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成鳳計在線閱讀 - 第89節(jié)

第89節(jié)

    華珣飲了一口酒,似乎心情不錯,也算是有問必答:“昨夜冷宮失火,燒毀了大皇兄生母宋婕妤生前的住所,連帶燒死了幾個老太監(jiān)。大皇兄一時激動,聽到消息之后竟要往火場里沖,幸虧被侍衛(wèi)攔下,這才沒有出事。父皇也因此訓斥了大皇兄兩句?!?/br>
    妙懿點頭嘆息:“這是大殿下思母心切,不忍婕妤故居遺物被毀。陛下也同樣是愛子心切呀。故人已逝,生者才更要珍惜所擁有的一切?!?/br>
    華珣聽她如此說,不覺微微一笑,剛好被妙懿瞧見了,故意問道:“可是妾說錯了什么,惹得殿下笑話?”

    華珣笑著搖頭,“妙兒說得很是,未曾有不對的地方?!?/br>
    對于這樣明顯屬于鄙視的表現(xiàn),妙懿才不會相信。

    “話雖如此說,但是妾卻想到了另外一種解釋,說出來殿下不要笑話?!?/br>
    “你說。”

    華珣漸漸覺得他的新婚妻子似乎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妙懿用帕子沾了沾唇,手里把玩著小小的雨過天青釉色小瓷杯,輕聲道:“起初是從數(shù)年前開始的。宮中有一位小皇子,可能聰穎伶俐,可能活潑可愛,又是皇帝所生的第一個兒子,雖不見得多受寵愛,卻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但他的生母卻出身低微,母家不爭氣,自己又因為種種原因而被貶入了冷宮。

    小皇子年紀尚幼,常常思念母親,便偷偷去冷宮內探望。他的生母心疼兒子,故此在冷宮也未閑著,時時籌謀,利用在宮中多年的人脈為兒子積攢下特殊的遺產。后來這個小皇子長大了,他的生母業(yè)已過世,但他和冷宮卻仍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妙懿望著華珣高深莫測的表情,緩緩道:“鋒芒太露,終究要招人眼目。冷宮的秘密總歸不能保持長久。于是,就會發(fā)生一些難以預料的事情?;实垭m憐子心切,但憶及一位曾被關在冷宮的妃子,終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br>
    她話鋒一轉,低頭笑道:“這不過是妾的一點微賤的見識,殿下只當是聽了個笑話吧?!?/br>
    她能感覺到華珣的眼神逐漸由溫和轉為鋒利,仿佛出鞘的利刃,光華流轉,寒氣逼人。妙懿被逼得不敢與之直視。

    她的心“咚咚”跳得厲害,這樣做是冒了一定的風險。但若她不做,又將永遠被排除在外。

    二皇子與她遇見過的所有男子都不同,他幾乎不會相信任何人——包括蠢人、笨人、敵人或女人。而除了從小一直在她身邊服侍的幾名宮人外,恐怕旁人再難入他的心。

    既然心門難入,那么做同盟者也好。在宮中,無知無能的人只有一個下場——被人隨時舍棄。

    前三個月她都努力錯了方向,因此才會毫無成效。現(xiàn)在她才明白,她必須要得到他的認同才行。

    在女色無法打動一個男人的心時候,她就應該知道,他有更大的目的,更遠的目標。如同海上巨浪不會被淺灘所困,這樣的男人又怎因為小小的情愛而無法自拔呢?

    對男人來說,權勢才是一切,女色不過是小小的點綴,是裙擺上精美的刺繡,是暖帽上鑲嵌的寶石,沒有刺繡和寶石點綴,衣物和暖帽仍舊可以抵御寒風??扇暨B衣帽都沒有,又在哪里刺繡和點綴寶石呢?

    她靜靜的等著他做出判斷,她是否有資格參與進去。

    ——她不愿做刺繡,不愿做點綴,她要做主動掌握一切的人。

    據(jù)說只有這樣才能保護所愛的人。

    她的思緒漸漸飄回到三個月之前。

    二皇子攜她歸寧將軍府,按照規(guī)矩,日落之前需得返回皇宮。

    蕭明鈺的潛入令她措手不及,匆匆一別,她不覺失魂落魄。待回到閨房,見二皇子尚在沉睡中,便往田氏處去了。

    路過窗口時,聽見里面?zhèn)鱽碚f話聲,丫鬟欲報,被她揮手攔下,只得退到一旁。

    “……meimei也別難過,懿姐兒大了,也懂得分寸,誰不是嫁人之后慢慢熬出來的?等過上個一年半載,有了孩子就好了。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你這樣被懿姐兒瞧見了豈不傷心?”

    妙懿聽出是許夫人的聲音。

    只聽得一聲長嘆,田氏說道:“jiejie,不瞞你說,我這輩子沒少吃苦。未出閣時親娘早喪,繼母又沒安好心,嫁得個丈夫倒是極好的人,只可惜去得又早。我守著一兒一女,以為安安分分的關門過日子也就罷了,誰曉得家產又被人瞧上了,總之就是不得安寧。咱們女人苦呀!說實話,但凡我有個兄弟在,我們娘幾個也不至于被欺負到這步田地,背井離鄉(xiāng),縱然有萬貫家私也是守不住的。

    至于懿姐兒,唉,那些天潢貴胄哪里是好伺候的?好一好讓你掌家理事,不得寵就丟在一旁,另捧新人。只因這世上就沒有能和皇家門當戶對的。做皇家的媳婦,難呀!”

    許夫人似被勾起了心事,也不由嘆起氣來。

    “懿姐兒能入選成為皇子妃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我雖有私心,卻也希望她能過得好。若有什么需要我們唐家做的,只要開口,我們必然助她一臂之力……”

    妙懿沒有再繼續(xù)聽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混亂的思緒竟然漸漸清晰了起來。

    她不能繼續(xù)任由思緒沉溺下去,陷入無解的悲哀之中,自怨自艾,那樣只會為她和所有人帶來更深重的痛苦。

    短暫的調整過后,她收斂了哀傷,挺直了腰背,帶上名為微笑的面具去迎接自己的命運。

    她必須要學會堅強。

    燭火“噼啪”一聲輕響,喚醒了妙懿的思緒。她抬頭含笑望著二皇子,柔聲說道:“殿下怎么看著我不說話呢?莫非妾說錯了什么?”

    華珣隔著桌子,拉住她的手,說道:“人說秀色可餐,多看夫人幾眼可不是連飯都不用吃了?”

    妙懿含羞低頭道:“殿下這是打趣我?!?/br>
    “并非。”華珣湊到她耳邊,熱氣撲在她的耳畔,悄聲說道:“愛妃可是怨本宮冷落了愛妃?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須得再等等。愛妃可否體諒為夫的難處?”

    妙懿心中一動,這算是給了她一個交代嗎?

    她反手回握住華珣的手指,連羞帶愧的說道:“殿下如此說,妾竟然無言以對?!彼壑泻瑴I,“只是外面總有些閑言碎語污蔑殿下,妾氣不忿,為殿下難過。既然嫁給了殿下,妙兒便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一心只會為殿下著想。即便在殿下面前賣弄些小聰明,也不過是希望得到殿下的憐惜。”

    她楚楚可憐的望著他,眼中淚珠欲落未落,欲滴未滴,水霧彌漫的美眸煙籠霧罩,恍如云遮明月,霧染星子,美得令人屏息。華珣也難抵誘惑,伸手將她抱在腿上,摟在懷里,側頭去吻她的眼睛,動作無比溫柔。

    就仿佛他愛著她一般。

    妙懿伏在他懷里,低聲抽泣。

    ……

    次日醒來,二皇子已不見了蹤影,妙懿對此早已習慣。她仍舊是他賢良淑德的妻子,本不該對寢帳臥榻之事糾結,男人喜歡就做,不喜歡也不能強求。

    對于說這句話的人,妙懿只想“呸”他一臉。

    照例頂著活寡婦臉出了門,她想,總不能讓人家看出自己是希望守活寡的,守活寡正趁她的心這樣的心情。她要微笑,但又不能笑得太真心,還得帶上一絲難以差覺,又能被人察覺到的憂郁。

    這樣確實有一定的難度。

    于是,懷珠就這樣眼看著自家小姐擰眉擠眼的不斷擺著表情,心里頭納悶小姐這是怎么了,莫非得失心瘋了不成?待要出口詢問,轉角處卻走來一人,正好和妙懿打了個照面,雙方都嚇了一跳。

    三皇子華玦驚奇的發(fā)現(xiàn)心目中女神一般的女子臉上會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怪異的表情,似喜非喜,似愁非愁,類似于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妙懿當時就拉下臉來,輕咳一聲,說道:“好巧呀,原來是三叔,這是要到哪兒去呀?”

    華玦被“三叔”這個稱呼雷了一下,緩了緩,說道:“回寢宮。”

    妙懿想到他的兩位妃子,本里她是要去沈牡丹處轉一圈的,順便見一見東芳公主,主要是繼續(xù)讓她們將心安放在肚子里,別打他們文安殿的主意。但既然三皇子要回去,那她這個做皇嫂的自然要回避。

    據(jù)她得到的小道消息稱,東芳公主和沈牡丹都在搶著生兒子,為此不惜用盡了手段,就差洗干凈直接往他懷里鉆了。沈牡丹到底還是矜持了些,不比東芳公主,多么香艷的舞蹈都肯跳。

    本來應該是東芳公主更勝一籌的,但架不住沈牡丹有外援,沈貴妃可不是吃醋的,常常提醒兒子沈牡丹與他如何一同長大,感情深厚等等。華玦禁不住雙面夾擊,干脆哪邊都不去,常常在書房內獨宿,不許人打擾。

    今日他是落了一樣東西在書房里,讓別人取又不放心,便折返回宮自取,誰知竟正好撞上了要來串門的妙懿。

    美人如玉,仍似從前那般嬌美。他對于二皇兄的隱疾也聽說了一二,嘆息之余卻又有僥幸之感。他得不到的人,二皇子也無法得到。

    可惜了這般佳人,竟要守著空閨自憐了。

    ☆、第126章

    卻說妙懿去看沈牡丹,無意間得遇三皇子華玦,只好停步寒暄了片刻。

    華玦還沒適應妙懿已成為他“皇嫂”的身份,不覺心猿意馬起來。佳人在前,少不得賣弄一番翩翩風度。

    “嫂嫂這是要去我宮里嗎?不如我們同行。”

    說著,意氣風發(fā)的挺直了腰板,氣場全開,一副郎艷獨絕,舍我其誰的風流倜儻。

    妙懿遲疑了一下,莞爾一笑,說道:“方才忘記了,我恰好還有旁的事情要辦,就先不去看望二位弟妹了。今日還要去大嫂那里探望,就此先行一步了?!?/br>
    她還不想這么快給二皇子戴綠帽子,要是被人瞧見他們私下接觸,再勾起從前的謠言來,那可就是自找苦吃了。

    香風拂過,美人如一陣輕煙軟霧般逐漸遠去,華玦的目光不自覺的追隨著那抹裊娜動人的背影,久久舍不得移開。

    “殿下,殿下?”

    華玦回頭,見是侍妾初晴在喚他,于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問道:“何事?”

    初晴扭著衣擺,嬌怯怯的道:“是沈側妃遣了妾來,想要問問殿下可要一處用午飯。”

    華玦最近被這一堆妃妾煩得夠嗆,無論偏了哪個,向了哪個,另一個都沒完,實在是吃不消。干脆讓侍妾侍寢吧,可母妃沈貴妃又敲打他說:“孩子的母家尤為重要,母親出身低微的長子是什么結果,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不是挑揀的時候,你今后愛寵哪個就寵哪個?!?/br>
    他是左也不是,右也不好,干脆落得個清靜罷了。

    “你回去就說本宮還有事,去不了?!?/br>
    說罷,東西也不拿了,寢宮也不回了,直接背著手走了。

    初晴被他的冰冷刺中了心窩,眼中淚水圍著眼圈直打轉。自從兩位娘娘入了門,她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可過。起初兩邊爭得厲害,她還能漁翁得利,享受兩天專寵。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還一捅捅了兩個。

    她被夾在中間,兩下受折磨,沙羅國出身的宮女簡直視她為豬狗。她日子過得難熬,向殿下哭訴也不過是好上兩天,換來的是過后愈發(fā)變本加厲的折磨。

    她為了日子過得好一些,只好選了其中一人投靠,好歹少了一邊的欺負,另一邊也有所忌憚,不再明著刁難她。但她的好日子可不是白得的,須得為沈側妃打前陣,并且將三殿下的一舉一動全部告知。她已經漸漸感覺到三殿下不再信任她了,可是她得忍著,在夾縫里求生存。

    她雖微賤,卻不甘一世如此。

    不過她還有希望。只需熬到三殿下登上御座,她多少也有服侍之功,到時候封一個貴嬪總是應該的。

    初晴正專心致志的想著心事,與她同來的霽彩卻忽然湊到她耳邊說道:“二殿下的正妃生得可真美,人都說咱們宮里的沈側妃是這一輩里最出挑的,卻也比不上她風流標志??茨切⊙?,那身段,嘖嘖,走路跟飄似的,怪道咱們殿下看得一眨不眨的。從前我就聽說過咱們殿下曾為了救一名女史而當眾斬殺了一只被火燎了毛的兇貓,說是什么將軍的女兒。聽說二殿下的這位正妃就是將門出身,若真是同一位,那也算是值得了。”

    “你別胡猜,他們可是叔嫂,亂不得的?!背跚缑θパ谒淖?,卻被霽彩避開了,撇了撇嘴,說道:“上次在相國寺,咱們殿下還偶遇過這位皇子妃娘娘,那時候她還未嫁人呢,莫非你這么快就忘了?”

    接著,霽彩又神秘一笑,幾乎貼在她耳上說道:“再告訴你個巧宗,呆會回沈側妃的話時,你只管說咱們殿下偶遇了二皇子妃,倆人說了一會話。等二皇子妃走后,你上前詢問,殿下說不回來用午飯了。其余的就留著主子們自己想去吧。”

    初晴忙擺手說道:“這可使不得!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如何了得?”

    霽彩卻說:“這哪里叫搬弄是非?你明明說得都是實情,哪里有一點添油加醋的地方了?”她又冷哼,“你看看沈側妃要是聽見說殿下沒被你請來,會不會認為你沒盡力,因而遷怒于你!”

    初晴沉默了片刻,邊走邊搖頭說不可如此。待回到沈牡丹處復命時,只見這位主子正高坐正堂,寶瓶寶結等在側站立服侍,似乎剛匯報過什么消息。卻見沈牡丹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悅。見她進來,沈牡丹抬起頭看了一眼,冷聲問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殿下人呢?”

    初晴懼她威嚴,緊張得稍微支吾了一下,就聽寶瓶譏諷道:“晴姑娘想是連殿下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打發(fā)回來了吧?!?/br>
    沈牡丹眉頭蹙得更緊了,望向初晴的目光中帶著審視和懷疑。初晴知道沈牡丹的脾氣,對下人一律不假辭色,說翻臉就翻臉,極難討好。她又是半路投靠來的,連個投名狀都沒來得急遞上,又如何取信于她呢?

    她一慌,便將方才霽彩教她的話說了出來,連帶著相國寺的一幕也原話告知。沈牡丹一直盯著她說到最后,眼神微微變得可怕起來。等初晴全部說完時,沈牡丹的表情已轉為了平和。

    “還有沒有其他你知道的?只管全說出來。”

    初晴忙搖頭說只知道這些,旁的一律沒再聽說,小的說得全是實言。

    沈牡丹見再問不出什么,便揮手先讓她下去了。

    見初晴已離開,寶瓶道:“初晴這個人最愛撒謊,娘娘別聽她胡說。那一位已經是二殿下的妃子了,縱然三殿下再怎么混鬧也絕不會越此雷池一步的?!?/br>
    沈牡丹道:“我同表哥一塊長大,自然知道他不會如此。但架不住被小人看見了到處混說。”

    她還是得提醒一下表哥,避免他走錯路。她不能允許自己的夫君傳出此等*的丑聞而毀了前程。

    寶瓶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忙勸說道:“娘娘千萬別開這個口,三殿下如今已經因為那蠻子公主和娘娘生了間隙,您再出言勸說豈不是將殿下往外面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