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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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梅錦醒來時,和昨一樣,裴長青已經出去練拳了。早飯后和萬氏收拾完碗筷,洗了衣服,回到屋里,找到自己那口裝了藥材的箱子。 箱子有點沉,梅錦自己試著挪時,聽到裴長青在身后道:“要搬嗎?”扭過頭,見他不知什么時候跟了過來,正站在門口,便點頭道:“麻煩你幫我一起抬出去。” “我來就行了。” 裴長青走過來,輕輕松松地橫抱起箱子走了出去,放到院子的一塊空地上。 梅錦跟出去,道謝后打開了箱子。一股濃郁的中藥味撲鼻而來。 裴長青搬完箱子后并沒走掉,有點好奇地站在邊上看。打開箱子見里面全是藥材,睜大眼睛:“怎么全是藥?都是你從京里帶來的?”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是。是在路上買的。”梅錦轉身到灶房找了幾個空的匾,開始將藥材取出,分門別類地一一攤開。 “你買這么多藥來干什么?”裴長青更加好奇了,“我們家又不開藥鋪。” 梅錦蹲在地上整理著藥材,笑道:“經過益州時正好遇到藥市,上岸逛了逛,忍不住就買了些。你看,”梅錦折了一條還沒切的首烏藤指點著給他看,“又長又粗,表皮紫褐,斷面皮部紫紅,中間依次轉為棕、白,層次分明,嘗起來味道苦中回甘。我好久沒見到這么好的藥材了,用來養心安神祛風通絡最好不過。” “你懂這些,會替人看病?”裴長青驚奇地道。 “略懂些。”梅錦微笑。 “太好了!”裴長青高興地道,“我娘這兩年起晚上總睡不好覺,有時還頭痛。我說雇個人回來給她洗衣做飯省得cao勞,她又不讓。你既然能看病,那就給她看看。”轉過頭,看見前堂門后有個人影在晃,正是萬氏,高興地嚷道:“娘,錦娘會看病!讓她給你瞧瞧!” ———— 萬氏早就知道了昨天新房里發生的事,后來裴長青不聲不響出了門,晚上回來問他,他說出去了遇到朋友被拉去吃酒,賀他新討了媳婦,別的什么也沒說,萬氏心里埋怨林五娘之余,更擔心兒子和新媳婦之間因為這事兒生出口角,剛才見他倆在院子里,便特意躲在邊上聽,見兩人有說有笑的,仿佛什么事都沒有,這才松了口氣。又聽兒子叫自己,高高興興走了過來。 萬氏年紀大了后,身體大不如前,畏風盜汗,失眠神乏,也看過郎中。只是當地郎中更擅長治跌打外科,會辨證論治的正統中醫卻稀少,整個縣城也就縣衙邊的那家回春醫館開了多年,郎中姓金,綽號金大牙,醫術還通,但貪財好利,除了收取不菲診金,定還要病人在自家藥鋪里抓藥,稱若去別的藥鋪配了,萬一吃出個好歹,自己概不負責,他賣的藥又比別家要貴上一兩成,萬氏去了一趟后,就不肯再去了。 梅錦便讓萬氏坐下。仔細一番望聞問過后,判斷萬氏應該只是氣血兩虛加上輕微神經衰弱而導致的失眠以及由此引發的偏頭痛,便道:“不是什么大問題,只是需要時日慢慢調理。我配一副藥,娘你先照著吃些天,看情況我再慢慢調方子。” 萬氏點頭應了。梅錦便取紙筆將手頭沒有的幾樣藥材寫下來。 她的祖父寫一手極其漂亮的瘦金體,梅錦從小跟他習字,不說有多深的造詣,至少在大學里是書法社團的社長。她這邊剛寫完方子放下筆,萬氏那頭便對兒子道:“長青,咱家祖上是燒了高香,你才娶到錦娘這樣的好媳婦。模樣好不說,知書達理,字寫得這么好看,還能看病。你敢不好好待她的話,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裴長青看了眼梅錦,諾了聲。萬氏伸手暗暗扭了他一把,裴長青大聲道:“知道了!” 萬氏這才滿意,看向梅錦。 梅錦心知這話萬氏之所以對自己這么不吝溢美之辭,除了說給兒子之外,大半應是故意給自己聽的。體諒她想撮合自己和裴長青的心思,便笑了笑,道:“娘,這方子里的藥,有些我路上已經買了,還短幾味,等下我去藥鋪看看。” 裴家家道敗落,萬氏自然也不講什么防閑,只道:“長青和你一道去。你人生地不熟的。” “娘說的是,我陪你去吧。”裴長青也道。 梅錦應了,回房換了件衣服,兩人便出了門。 ———— 馬平縣雖不大,但因為臨近龍城,加上出城百里就有大大小小的礦廠,所以人丁密集,漢人土人相安無事,街上工商也十分繁榮,南北貨物大多可見。 裴長青看起來心情不錯,一路指指點點的,最后帶著梅錦到了家藥鋪,抓了藥材后,發現缺一味川穹,店主說恰好前些天斷了貨,要過些天才有,讓他們到回春堂看看。兩人便折返,經過一個賣花生糖糕的小鋪時,裴長青忽然停下腳步,摸出錢買了一包,打開定要她嘗,道:“這家是老字號,我記得小時候是我爹帶我來的,買過一次,我就一直記著這味道。你吃吃看。” 梅錦本不大愛吃這種甜食,但見他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自己,一臉期待的模樣,倒不忍心拒絕,于是張嘴就著他遞過來的咬了一口。 味道確實還不錯。除了略黏牙外,甜度正好,花生味也很濃,便稱贊了一句。 裴長青顯得很高興,“我沒騙你吧?偏我娘嫌黏牙。你愛吃的話,我以后經常買給你吃。”說著,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轉身又去買了一包,回來見她揚眉看著自己,揣進兜里,朝她嘻嘻一笑:“走吧。” 梅錦笑著搖了搖頭,跟著他繼續往前,拐到一條狹巷里,最后停在一家打鐵鋪前。地上擺了些已經打好的馬蹄、鶴嘴鎬、鋤頭等尋常鐵器,一個精瘦的中年漢子身上圍著皮罩掄起鐵錘正在一下下地打鐵,裴長青沖他叫了聲“哲牙叔”。 中年男人轉頭看到裴長青,急忙放下活迎了上來,臉上帶笑道:“裴少爺,好些天沒見您了。聽說您前兩天娶了媳婦,原本也是想去討杯喜酒喝的。只是我人低賤,怕去了落您臉面,也就不敢登門了。老夫人可還好?” “我娘好著。”裴小虎回頭看向梅錦,“她就是我新媳婦。” “哎,少奶奶!” 這名叫哲牙的漢子忙彎腰朝梅錦行禮,表情恭敬。 “不必客氣。”梅錦微笑道。 “不敢,不敢……我這里太過腌臜,少奶奶來了也沒個地方可以坐……”哲牙顯得有點窘迫,手忙腳亂地要去找干凈椅子出來。 “不坐了,我就是路過想起來,所以過來看下。你忙你的好了。阿茸呢?”裴長青朝里張望。 “長青叔!” 聞聲而出的阿茸從一扇破爛的木板門后飛快跑了出來,跑向裴長青時,突然看到站在邊上的梅錦,略一遲疑,立刻垂眼,怯怯地低下了頭。 這是個和阿鹿年紀相仿的小女孩,很瘦弱。剛才雖然不過一個短暫照面她就垂下了頭,但梅錦已經看到了,這小女孩的眼睛竟然長成罕見的奇異重瞳。 從現代醫學角度來說,這種情況屬于瞳孔發生粘連,是畸變的一種表現,通常并不影響視力,只是臨床上非常罕見而已。沒想到在這里卻遇到了一個重瞳小姑娘。 “阿茸!”裴長青笑嘻嘻地朝她招了招手,從兜里摸出后買的那包糖遞了過去,“給你的。” 阿茸怯怯地看了眼梅錦,又低下了頭。 梅錦朝她走過去一步,微笑道:“拿去吧。你長青叔剛才特意買給你的。” 阿茸臉上終于露出笑容,接過糖包,朝裴長青道謝。 “阿茸,她是裴家新進門的少奶奶,快給少奶奶磕頭。” 一旁立著的哲牙原也擔心女兒的重瞳會招來梅錦厭懼,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投去異樣眼神,態度反而這么溫柔,十分感激,忙叫女兒磕頭。 阿茸立刻要下跪磕頭,被梅錦攔住了。 梅錦蹲下去,注視著她的眼睛,微笑道:“往后常到我家里來玩。我都在家的。我可以教你寫字。” 阿茸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期待之色,看了眼自己父親。 “多謝少奶奶對我家阿茸好,多謝少奶奶!只是我怕阿茸過去會嚇到左鄰右舍……” 哲牙又是感激,又是不安,搓著手道。 “哲牙叔,錦娘叫阿茸來,就讓她來好了。有我在,怕什么!她還會看病呢。以后阿茸要是哪里不舒服,也來找她!”裴長青大咧咧地道。 “太好了,太好了。只是這怎么過意的去……” 哲牙只剩彎腰不住地道謝了。 見自己到來后,這漢子就窘迫得連手腳都沒地方放的樣子,等裴長青和他再說了兩句話后,梅錦摸了摸阿茸的頭,兩人告辭離去。 哲牙一直送他們到巷子口,走出去老遠,回頭見他還站在那里。 ☆、第十回 路上,梅錦眼前一直浮著那個名叫阿茸的小女孩的樣子。 在史書中,史家為了彰顯人物天命不凡,常會賦予其有異于常人的奇特外貌,重瞳就是其一。譬如倉頡、虞舜,項羽,其中未免不帶有夸張附會之嫌。 但在這里,這個真正長了重瞳的小姑娘顯然并沒有得到那種待遇。從她突然看到自己時下意識垂頭的反應里不難推斷,因為罕見的重瞳,她很可能從出生后就遭到排擠。 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裴長青告訴她,這個名叫哲牙的漢子原本是位于龍城西面的濮子寨的人,世代打造兵器。他天資過人,技藝高超,打出的刀可以吹毛斷發。酋長給了他一個女奴,女奴生了這個女兒,哲牙很高興,給女兒起名阿茸,意思是山草開花的七月,沒想到幾天后睜眼卻是重瞳,族人認為不祥,女奴也深為恐懼,當時就要將女嬰溺死。哲牙不舍,苦苦哀求酋長。看在他精于鍛造的份上,酋長終于勉強答應下來,但阿茸依然被視為異物,寨中無人愿意靠近她。去年阿茸五歲時,濮子部落的幾個寨子接連發生了幾起天災,族人惶惶不安,巫師祝禱后說要將阿茸獻祭方能祛災,哲牙聞訊帶著阿茸逃到了馬平。他原本想逃到更遠的地方,只是當時阿茸生了重病,奄奄一息,他身邊又沒有錢,無奈之下,哲牙當街賣自己隨身帶出的一把刀。幾個混混看中,拿了刀卻不給錢,哲牙奪回反遭到毆打,恰好當時裴長青路過趕走了地痞,十分喜愛那把刀,當場買了下來,又見他父女二人可憐,再施以援手。阿茸病好后,哲牙便在這地方落腳下來,開了鐵匠鋪。因為手藝出眾,漸漸地,四鄰八坊都找他來打鐵,生活也開始安定了下來。 阿茸雙目異于常人,哲牙唯恐被人看到惹出是非,很少讓她出來。裴長青倒和阿茸很投緣,時常會來看她。在哲牙父女眼中,裴長青便如同再造恩人,對他自是萬分感激。 “濮子人兇悍,又沒見識。十年前聽信了驃國人的話作亂,妄想打到龍城來。如今是老實了,只依舊蠢不可及。天災難免,*不防,居然怪到阿茸頭上,實在是可笑至極!”提及哲牙父女的經歷,裴長青顯得還是有點憤憤不平。 錦娘道:“這個忙你幫得對。無知生出恐懼。所謂重瞳不祥,只是寨民不明緣由的無稽之談。事實上,我倒聽說古來不少圣人也是天生重瞳。” 裴長青道:“原來這樣啊!我見你知道的多,那就去和我娘說說,讓阿茸到我們家走動也好。我娘也怕見到阿茸。阿茸整天一個人關在那間小屋里,哪里也不敢去,怪可憐的。” 梅錦應允了。 兩人走走停停,倒不不覺得累,只是日頭漸漸上升,曬得厲害,梅錦額頭開始沁出一層細汗。 “你熱吧?剛才出門也忘了戴頂斗笠。我給你擦擦汗!”裴長青抬手過來,要拿自己衣袖給她擦汗。 梅錦略擺頭避開,自己擦了下汗,問道:“回春堂還有多遠?” 裴長青手停在了半空,略一怔,隨即收了回來,倒也沒在意,只指著前頭道:“看到那面挑出來的最大的簾子沒?就那里。” 梅錦順他所指看過去。 街道盡頭確實高高挑出了一副招牌幌子,幌子隨風飄擺,隱約可以見到上面的金色繡字,在一排門臉鋪懸掛出的幌子里顯得十分扎眼。門口仿佛正聚了一堆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怎么這么多人?”裴長青也留意到了,嘀咕了一聲。 “去看看就知道了。”梅錦道。 兩人加快腳步趕到了回春堂前,裴長青推開人群擠進去,這才看清地上躺了個不省人事的中年男子,身條瘦弱,身上衣物也寒酸,腳上一雙鞋沾滿泥塵,像剛從外地過來的,只是身邊又沒有行囊。 “金郎中,看樣子這是中暑了,看他樣子怪可憐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人都送到您這,您就發發善心給看下吧。”一個路人對著站在門口大聲驅趕圍觀路人的金大牙道。 “誰抬來的給我趕緊抬走!我這里是醫館藥鋪,不是行善堂!一個個拿窮酸苦楚來說事,今我白看病,明我再搭上藥,叫我全家老小去喝西北風?”金大牙打量了眼剛才說話的路人,頭一歪,“得,您是善心人。那您給躺地上的這位出診金藥費?只要你拿出錢,我立馬就給治。” 剛才那個路人不再開口。金大牙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扯起嗓子喝道:“都給我走開,該干嘛干嘛去,擋住路還叫不叫人進出了?” 圍觀路人議論紛紛,漸漸散開了去。 “金大牙,這錢我出了!你給我把人抬進去!” 梅錦來到病人面前,正要叫人幫忙把他抬到陰涼地方,忽然聽到裴長青道。 金大牙一怔,看了眼裴長青,認了出來,喲一聲,笑道:“是您呀裴少爺。好叻,既然您開口這么說了,我自然沒道理不救。” 邊上路人忙把那個暈厥男子抬了進去,放到一張地席上。 金大牙挽起袖子,探了探男子鼻息,又搭了下脈,道:“此人體內正氣虛弱,暑熱穢濁之氣乘虛而入,邪熱郁蒸,不得外泄,致正氣進一步內耗,清竅被蒙,經氣厥逆,這才壯熱神昏,不省人事。” “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還啰里啰嗦什么,趕緊救人吧!”裴長青不耐煩地道。 “看我的。” 金大牙忙叫徒弟拿來自己的針包,叫人解開那男子上衣后,用針點刺雙側太陽xue,擠出血滴,等了片刻后,見男子沒什么動靜,又往肚臍熱敷,再在身上別的幾處xue位扎針放血。忙活了好一陣,見那男子非但沒有蘇醒,四肢反而開始無意識地抽搐,門口圍觀的路人漸漸又低聲議論起來,額頭不禁開始冒汗。 “金大牙,診金我是包了,但你到底行不行?我可告訴你,要是治不好,我出門就砸爛你家招牌!”裴長青道。 金大牙忙道:“不會啊!《醫心方》記錄臍部熱敷法可治療本癥,又云以頭部太陽剌血治大暑,《針灸逢源》也云,暑乃天之氣,所以中手少陰心經,其脈虛弱,應以人中、中脘、氣海、曲池、治之。從前我也治過中暑的,沒有這樣的啊!” 梅錦見地上男子臉色蒼白,汗出氣短,四肢抽搐得更厲害了,道:“我試試吧。”拿過針包來到病人邊上,蹲了下去,取針先刺水溝,深刺至齒,繼而針芒向上施以瀉法,再往百百會、委中、十宣、陽陵,后溪xue瀉血,強度適當加大。 “哎呀,你這女子,你到底懂不懂救治之法?百會xue居顛頂,為百宗之源,醫籍將此列入禁xue。你這樣魯莽下針,萬一有個好歹,過后可別賴上我!”金大牙見狀,忙出聲阻止。 梅錦沒理會他,凝神持續用針。漸漸地,男子四肢抽搐停止了下來,留針之時,梅錦叫回春堂伙計取來艾卷,往氣海、百會施雀啄法灸療,過了一會兒,聽見他□□一聲,慢慢睜開眼睛,終于蘇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