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聞言，沉默了一下，漫不經(jīng)心道：“嗯，知道了?！?/br>
    然后，“嘟嘟嘟……”，聽筒里出現(xiàn)忙音，對方掛線了。

    男子盯著手里的大哥大，郁悶，“好歹我也勞累一場，能給句好話么？”扔掉手里的大磚頭，男子對前面面無表情，實則忍笑的司機白了一眼，“笑個屁，趕緊開車走人！”

    “是”，司機沖后視鏡里的人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

    男子離開沒多久，301室，李父正準(zhǔn)備收拾東西，去辦出院手續(xù)。幾名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進(jìn)來，熱情道：“李先生，你妻子的病我們醫(yī)院會全力以赴的，這位趙醫(yī)生，是腦科專家，對于病人腦部受損，和術(shù)后恢復(fù)，有很深厚的經(jīng)驗，以后你妻子的病，將由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

    “啊？趙醫(yī)生，你、你好?！崩罡该恢^腦，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禮貌的打招呼。

    帶頭的那個醫(yī)生見狀，又云里霧里的講了一些話，總結(jié)起來只一句，先前是他們疏忽了，以后他們一定竭盡全力，治好病人。

    稀里糊涂的送走幾位熱情的醫(yī)生，等到護(hù)士進(jìn)來，他才反應(yīng)過來，帶頭那個好像是醫(yī)院的副院長，樓下大廳貼著他的照片……

    而眼前殷勤的護(hù)士，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先前明明都是把藥弄好就走人的，現(xiàn)在居然會幫忙給妻子擦身，凈手，到了時間，還把自己的午飯都給送來了……

    反常即有妖，李父找了借口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兒，再回來時，眉頭緊皺，他們欠的醫(yī)藥費不僅被人全還了，還預(yù)存了驚天的數(shù)額在醫(yī)院里！

    這人不可能是他們親戚，一來他們家親戚都不算有錢，二來，哪有親戚幫忙不讓主人家知道的？猜來猜去，李父只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那個肇事者良心發(fā)現(xiàn)，主動來幫忙了！

    心里雖然期望事實是這樣，但又害怕是別人搞錯了，到時候弄出個烏龍，家里怕是學(xué)上加瀧。

    李啟元心事重重的回到家，發(fā)現(xiàn)一個人都沒有。昨晚李父已經(jīng)說了，今早就辦出院手續(xù)的，怕出了意外，他馬不停蹄的趕往醫(yī)院。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顫顫巍巍的推開了病室的房門，盯著病床上熟悉的身影，他松了口氣，還好，母親還在！

    李父見到兒子，笑了笑，一直愁苦的臉上，居然露出幾分輕松，“下班了？你媽一整天的都很好。”

    “爸，不是今天就要辦出院的么？”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李啟元掩上門，走進(jìn)去，不解的問道。

    李父遲疑了一下，還是和兒子說了實話，然后道：“我猜來猜去，想著那錢最有可能是肇事者墊付的，但我也怕是別的家屬搞錯了……”

    李啟元呆在原地，眼神復(fù)雜，好半晌，他才吸一口氣，安撫父親道：“爸，既然護(hù)士說那人只直接說了媽的病室號，名字也對的上，這錢八成就是肇事者的賠償了。如果不是，也不用忐忑，我努力掙錢，以后慢慢還就是了，媽的病等不起的。”

    李父釋然的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只要能治好你媽，辛苦一點，也沒啥。債多不愁身，咱家親戚都借了個遍，也不差這一筆了！”

    “是?！崩顔⒃獞?yīng)了一聲，消瘦了很多的臉頰也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欠債沒關(guān)系，他自信自己能還得上，母親能得到及時的治療，這是目前最好的結(jié)果了。

    ☆、第六十八章 直面詰問，威逼恐嚇

    第二天，張小寒就發(fā)現(xiàn)李啟元情緒變好了，看來困擾他的難題已經(jīng)解開。她心里也為他高興，去向程嬌嬌打聽的念頭，也掩下不提。

    “小寒！”劉世玉蹦蹦跳跳的到了店里，笑嘻嘻道：“今天生意怎么樣？好不好？”

    張小寒忙著找錢，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高興的點頭，“挺好的。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怎么現(xiàn)在過來？”

    下午五點過一點，天已經(jīng)微微發(fā)暗了，冬天的白日本就不長。

    劉世玉看李啟元忙著上貨，劉阿姨忙著給人過稱，也進(jìn)店里一邊幫忙，一邊道：“待會兒再說吧，店里人好多！”

    張小寒也不追問，數(shù)好了零錢遞給面前七旬左右的老婦人，微笑道：“邱奶奶，找您四塊五，拿好了！”

    邱姓老婦人笑呵呵的接過零錢，看也不看就揣進(jìn)兜里，嘴里連道：“拿好了，拿好了！你這小姑娘，就是實誠！你們家水果也比別家好，我從第一次來之后，再也沒去別家買過了！”

    “那敢情好！謝謝邱奶奶照顧我們家生意了！”

    張小寒笑著接口，目送著老人離開店門口，才收回視線繼續(xù)忙碌。

    這位邱奶奶，其實就住在市場不遠(yuǎn)的工人小區(qū)，兒子女兒都分配在外地，只她和老伴兒兩個過日子。前些日子老伴兒生病，后來治療痊愈出院了，醫(yī)生建議平日里多吃一些蔬菜水果，她就每天都到市場來買。

    不過，買回去她老伴兒要不是嫌棄味道不好，要不是就說水分不足，總之很挑剔，她自己也每天換著攤位買，老伴兒還是說不好吃，不愿意吃。

    最后她進(jìn)了張小寒的果蔬店，帶了一兜蘋果回去，老伴兒不挑了，她也成了張小寒店里的?？?。

    前些日子因為人手缺，忙得昏了頭，補錢的時候補差了，第二天她再來的時候，張小寒把多收的錢還了回去，后來邱奶奶每次來的時候，都對張小寒笑瞇瞇的。

    很老套的故事，但人們往往因為這樣俗套的小細(xì)節(jié)，變得很親近。

    “哇，好累！”等送走最后一個客人，劉世玉端著茶杯咕隆咕隆的喝了大半杯，才舒坦的放下。

    張小寒拍了拍酸疼的肩膀，笑道：“還有一個星期，就過年了，到時候就可以休息了！”

    劉桂香也笑，“這時節(jié)，忙點兒好，忙著才覺得有奔頭呢！”

    李啟元用毛巾擦了擦汗，聞言眼神暗了暗，“我媽以前也老這樣說。”

    “那阿姨肯定也和劉阿姨一樣勤快！”劉世玉贊道，隨即又嘟嘴，“我媽總說我懶，其實我也很勤快的啊！”

    三人都笑了，張小寒此時才問道：“你今兒是不是有事兒？五點多了還過來?！?/br>
    劉世玉倒過來抱住張小寒，“我媽叫你過去一起吃晚飯，今天小年呢！晚上就留家里睡，明兒早點兒起就是了！”

    “咦，今天小年?。俊睆埿『儐柕目聪騽⒐鹣愫屠顔⒃獌扇?，她就記了大年三十的日子，其余的一概沒記。

    “可不是?！眲⒐鹣阆肓艘幌?，一拍巴掌道：“我一個人過久了，也沒怎么記日子，仔細(xì)一想，今天可不就是二十三了！”

    張小寒眨了眨眼，道：“既然這樣，大家趕緊收拾收拾，都回家吃好吃的吧！”

    大家都點頭，齊心協(xié)力把店里打掃干凈，該上的貨也提前上好，才在店門口分開。

    李啟元看著張小寒和劉世玉兩個手拉手走遠(yuǎn)，嘴角的笑容一直掛著。其實他和張小寒等人的交情不算太深，直到一起參加競賽，才稍有接觸，平時雖然也聊得來，但也只限于學(xué)校里。

    那日送報被劉世玉撞上，他尷尬難堪，心道以后都要矮人一頭了，沒想到她不但沒有看低他，轉(zhuǎn)頭還為他介紹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雖然同時張小寒也知道了他的處境，但她們倆從頭到尾，都沒開口打聽他隱私的意思，這讓他實實在在的覺得被尊重了。

    甩掉浮上心間的煩人思緒，李啟元轉(zhuǎn)身直接去了第一人名醫(yī)院。

    如今他們父子倆，晚上基本上是吃住在醫(yī)院里，白天上班，托護(hù)士照看，晚上父子倆輪流看護(hù)。今天輪到他在醫(yī)院，所以他也不回家。

    那個趙醫(yī)生，還是有些本事的。母親現(xiàn)在雖然還未醒，但身體漸漸有了反應(yīng)，喂食也知道自己吞咽，一切都在慢慢好轉(zhuǎn)。

    推開門，李啟元發(fā)現(xiàn)除了父親，程嬌嬌也在，他詫異道：“這么晚了，怎么還沒回去？”

    “嬌嬌今天幫忙照看了一天了，我看天色暗了，就一起吃了飯，待會兒一路，也安全些。正好我找你程叔叔也有些事情。”李父沒等程嬌嬌開口，就接話道。

    李啟元心里感激，但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愧疚道：“快過年了，你不在家?guī)兔Γ⒁虝R你的?！?/br>
    程嬌嬌靦腆的笑了笑，小聲道：“是爸爸叫我來的，mama不敢罵?！?/br>
    程父和李父是一個廠的工人，平日里交情最好。家里更是對門對戶的鄰居，感情是有的。只是這場橫禍，讓李家負(fù)債累累，親戚借了遍，都不想再幫忙了。

    程父出主意在廠里募捐，同事們看在往日的情面，三五塊的出了，可是募捐款離當(dāng)時需要的手術(shù)費還差一大截，程父就又自己私人借了兩萬，那幾乎是一家人這么多年來全部的積蓄，程母知道了，大鬧了一場，從此對李家人生疏起來。

    程嬌嬌也被勒令不準(zhǔn)和李啟元多說話，更不能上醫(yī)院來看望李母，所以李啟元才有上面那句。

    程嬌嬌都這樣說了，李啟元也沒再勸，只看了父親一眼，見他對自己點頭，想來心里是有主意的，也不再cao心。

    果蔬店的工作雖然簡單，但真的很累。手臂酸疼得厲害，腿腳也無力，拉了椅子坐了，他看了眼安靜睡著的母親，詢問父親今天的診療情況。

    待知道一切都好，他點頭不再問。

    李父看了時間，起身道：“我去洗餐具，一會兒就回去了。嬌嬌等我一下。”

    程嬌嬌點頭，“好?！?/br>
    李父拿著餐具推門而出，病房里安靜下來。李啟元坐在病床前，沉默不語，程嬌嬌以為他在擔(dān)憂。

    “醫(yī)生說阿姨一天天都在好轉(zhuǎn)，情況很樂觀，今天我給她擦手的時候，她手臂動了一下?！背虌蓩尚÷暟参坷顔⒃?，圓圓的小臉兒上，嘴角兩個小小的梨渦，顯得挺可愛。

    李啟元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聲道：“謝謝?！?/br>
    程嬌嬌抬眸看他，絞著手指不安道：“不用。你……別怪我mama，她不是不關(guān)心阿姨，只是……”

    只是什么呢？她努力的想一找出一個妥帖的借口，但她嘴拙，‘只是’了半晌，也沒想出來。只能脹紅了臉，默默的垂下頭。

    李啟元見狀，遲疑了一下，伸手覆上她的頭頂，像小時候一樣摩挲了兩下，寬慰道：“我能體諒阿姨，真的。你別多想。”

    程嬌嬌感受著頭頂手掌傳來的熱點，眼睛有些酸脹，自從五年級過后，李啟元再也沒這么親昵的待過她。

    他在生氣，但她不知道為什么！從此，她不敢再賴著他撒嬌，在學(xué)校里也保持距離。她一直以為這樣的狀態(tài)很快就會過去，沒想到兩人都上了初中，還是沒能再親昵起來。

    現(xiàn)在，她終于不擔(dān)心了。

    “小元哥哥?！?/br>
    喃喃的喊出聲，程嬌嬌像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手掌。李啟元被這一聲喊得怔住，不自然的收回手掌，扭頭，淡淡道：“天晚了，該回家了?！?/br>
    語氣平靜，疏離，那一剎那的親昵似乎只是幻覺，就再次回到平日不冷不熱的同學(xué)關(guān)系。

    程嬌嬌失望的抬頭，小臉有些白，咬唇看了他一眼，最后紅著眼睛，低頭不說話。

    李父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也沒察覺到兩人的異樣，一邊用干毛巾擦手，一邊不厭其煩的再三囑咐李啟元看護(hù)的注意事項，見他都了然于心，才放心的喊著程嬌嬌走了。

    從頭至尾，李啟元都沉默的應(yīng)著，程嬌嬌離開時扭頭看他，心里委屈、不解，但終于什么也沒有問出口。

    小年一過，時間就消逝得飛快，轉(zhuǎn)眼到了大年三十。

    下午四點半，張小寒帶著幾人把店里整理干凈，該收拾的東西，也全部收拾起來。倉庫里，貨物銷售一空，庫存幾乎沒有。

    雖然累死累活這么些天，但終于可以放假了，每個人臉上的帶著笑意。

    “劉阿姨，這是你的工資！李啟元，這是你的！”

    把兩個信封分給兩人，笑著道：“數(shù)一數(shù)，過了我可不認(rèn)的?！?/br>
    劉桂香和李啟元聞言，都笑著打開信封，清點起來。

    “多了吧？”劉桂香抬頭看張小寒，遲疑道。

    “不多，工資加年終獎！”

    張小寒沖劉桂香眨眨眼，劉桂香想起先前的戲言，不由得眼睛一亮，樂呵呵的收下了。

    倒是李啟元，他拿著手里的錢，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按照天算，我還差三天才滿一個月，領(lǐng)一個月的工資就算了，怎么我也有年終獎金？”而且，年終獎還很豐厚，所以他有些遲疑。

    張小寒看了他一眼，笑道：“這是老板提早準(zhǔn)備好的，每人都有的！這個月，起早貪黑，說好六點下班，但哪天不是七點過才能關(guān)門的？就當(dāng)做是加班獎勵唄，咱們拿得心安理得。”

    聽得張小寒一翻解釋，李啟元也沒再矯情，仔細(xì)的把信封收好，又聽得張小寒指著角落里的東西道：“這里，每人還有一箱蘋果，一箱橘子，帶回去給家人吃，或是送禮都可以。初三店里重新開張，依舊是早六、晚六，記得準(zhǔn)時來就行！”

    劉桂香和李啟元這次沒有說什么客氣的話，多的都已經(jīng)拿了，再收兩箱水果也沒什么不妥的。

    三人又笑呵呵的閑聊幾句，李啟元幫著劉桂香把兩箱水果送回家，自己才返回店里，取了自己那份，用自行車?yán)α?，正?zhǔn)備和張小寒道別，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喲，這是要關(guān)門了？”

    李云麗忍著寒風(fēng)，搓著手，快步走過來，看著店里空空的，砸吧著嘴道。

    “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