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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故事的結局不一定會朝著最壞的那個方向發展,對吧? 畫卿顏似乎忘記了身下的疼痛,他一路疾行,途中所遇到的每一個魔族,因著魔君慕君年下的令,都對清風仙尊尊敬有加,對他的問題不敢敷衍。 “慕君年呢?他在哪兒?” “君上,在大殿……”回答的婢女惶恐道:“仙尊,您還是別去。” “多謝。”畫卿顏道下這句話,便就迅速走遠了。 若今日真的是仙門百家聚首,圍攻上魔殿,那他們無異于自投羅網。那銘劍派的諸位峰主,也將命喪于慕君年的手里…… “不,慕君年……不要再犯下殺戮了。” 清風仙尊推開魔宮大殿,幽暗的燭火微微晃動,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的理智瞬間崩塌。 “師兄——” 在宮殿大門被打開,陸葑馳在看到白光下出現的畫卿顏,原本狠厲的雙眼中還閃過一抹震愕與欣喜。 然而,一道暗紫色的光柱直直穿透了那人的胸膛,曾經的摯友就這樣緩緩地跪了下來,倒在了他的身前。 一抹猩紅直接濺在了畫卿顏的臉頰上。紅色的血液還帶著一絲溫熱,而后迅速冷卻了下來。鮮血滑過他的眼角,宛若一行血淚。 “師尊……”慕君年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師尊怎么來了?他明明給他施了嗜睡咒的,誰把師尊帶來魔殿的?! 然而此刻慕君年已無暇去糾結這個問題了,他走到師尊面前,看著他,低聲道:“師尊,別看了,我送你回寢殿。” 即使這些年來,他罪孽深重手中沾滿血腥,他也從未當著師尊的面親手殺過人。清風仙尊如皎皎明月,心境純澈,一塵不染。他已將師尊從神壇拉下,墜入這萬丈紅塵,他也不介意再讓師尊再看到這些。 但他心底始終,還是更愿意師尊從未見過他嗜血兇殘的一面。因為,他怕……比他的師尊怕他更傷人的,是隔閡。 猩紅的血色沾染了師尊不染纖塵的容顏,那是屬于別人的鮮血,格外的刺眼。慕君年心中不適,他伸手想要擦去師尊臉上的血跡,卻被對方驀然退后給避了開去。 手落了個空。 畫卿顏神情恍惚,頭劇烈的疼痛著。他難受地捂著腦袋,恍惚間似有一幕虛幻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教他呼吸一滯,心臟猛然揪痛起來。 他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修士,緩緩舉起手中的銀劍,一劍刺入慕君年的心口…… “師尊?師尊!”一聲呼喚叫醒了畫卿顏的神智,他從虛幻的畫面中回過神來,才反應過來剛剛他竟是看到當初他本該寫下的大結局。 慕君年看著師尊蒼白的臉色,心中微沉。他不顧此前師尊的躲閃,一把抓過他的肩頭,喊道:“來人!送師尊回寢!” 畫卿顏面色蒼白,他早已分不清自己說出口的話到底是心中所想,還是受看到的那個畫面所影響。 他直視著慕君年,唇瓣顫抖著道:“你到底還要造出多少殺戮?” 魔宮殿下,嶼君山腳,尸骸累累。修真界幾乎所有名門正派,皆被你屠戮殆盡,你究竟還要錯到什么時候? “殺戮?”慕君年愣了一下,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嗬……” 原本的嗤笑逐漸變得偏執而瘋狂起來,他眼底泛起陰冷而嗜血的紅光。 血瞳猙獰,直要把人吞噬其中。 “師尊那你告訴我,他們可曾放過我?!我也曾想著修行大道普濟群生,可他們呢?!” 手中的力道逐漸加重,捏的畫卿顏肩膀一陣劇痛。但他什么也說不出口,只是心疼而悲涼地看著對方。 慕君年似是想起什么,他冷冷地一笑,“我不過生而為魔,可誰又能決定自己的出生呢?” “師尊,你能想象一個生生承受金丹拋體,靈力盡廢的人被仙門百家趕盡殺絕,剔除仙骨的絕望嗎?你能想象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在煉獄九層掙扎求生,與妖獸爭食浴血搏殺的憎恨嗎?” 慕君年說到后面,聲音反而愈加的平緩了起來,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他的心里明明翻涌起滔天恨意,可他的語氣仍是平靜而緩慢著,仿佛在訴說著什么無關緊要的事。 慕君年微微低頭,動作優雅地拭去畫卿顏臉上的血跡,溫熱的氣息全都鋪灑在他的臉頰上,“師尊,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名門正派’,覆滅了我的人性啊。” 畫卿顏的唇早已蒼白到毫無血色,正因為他都知道……所以在面對慕君年所造下的殺戮,他都盡力去克服,去嘗試著理解他治愈他。 他一直陪在他的身邊,試圖著想要喚醒他。 畫卿顏的心早已揪痛到痛苦不堪,他緊握著拳頭,鮮血自指縫間流出。血珠滴落而下,恰好墜進了腳下的一泊血水中。 對不起……我從未想過因我筆下所述,竟已毀了你一生。 畫卿顏似乎想要伸手觸碰對方的眉眼,倏忽之間,慕君年便就愣住了。那原本嗜血的紅瞳瞬間恢復了正常,還泛著一絲無措與迷茫。 師尊……竟然哭了? 他從未見過在床笫之外,情緒失控悲痛流淚的師尊。就如他從前,從未想過遙如雪上寒梅,不染塵世的師尊,也會有被他抓住墜落而下,一朝跌入靡靡紅塵。 慕君年的心底突然泛起一絲奇異之感,但很快便就被他那無端升騰而起的怒火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