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 春日遲遲,寶慈宮內外靜謐寧好。微風拂來,半卷的珠簾琮瑢有聲,香爐裊裊生煙,在屋中彌散了芬芳。 潘太后本在休息,聽得內侍稟告說是九郎求見,卻是頗為意外。 自她病體不適以來,馮勉雖曾來請安問候過數次,但九郎踏足寶慈宮的次數仍是少而又少。故此聽聞他又來求見,太后便是一怔。 然而畢竟不想使得裂痕更深,她還是讓人傳喚九郎進來。 為了不讓他見到自己病容滿面的樣子,潘太后還特意讓宮娥替她整束了發髻,敷上了淡淡脂粉。 無論怎樣,她都畢竟是一國太后,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顯出衰老無力之態。 九郎來到寢宮之時,潘太后已經端坐在榻上,雖比起以前更顯消瘦,但依舊目光深沉,姿容端正。 然而她看著九郎走進房間,心中卻隱隱不安。 眼前的九郎雖還是衣裝整齊地一絲不茍,但神情明顯與往日有了很大不同。那種風輕云淡之感幾乎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隱含不散的憂慮與焦急。她不由挺直了背脊,看著他慢慢走到近前,再略顯吃力地下跪行禮。 “免禮。”潘太后一抬手,盯著九郎道,“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近旁的內侍想要上前攙扶,九郎卻搖了搖頭,跪在地上望著太后道:“臣有事請求,還望嬢嬢能聽臣單獨訴說。” 潘太后怔了怔,斂眉思索后隨即屏退了身邊人。待等屋中只剩了她與九郎,潘太后才道:“到底是何事?”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朝著潘太后磕了個頭,雙手撐著青磚地面,悲聲道:“請嬢嬢將雙澄還給臣,臣愿意拿自己的一切來交換她的安全。” 潘太后一驚,但也不由慍怒,“又是雙澄!你自從認識她以后,就已經沒了主見,如今更是失魂落魄,竟跑來我這里要什么雙澄?!” “難道不是嬢嬢將雙澄帶離了住處嗎?”九郎緩緩抬頭,眼神沉重,“雙澄不見了……臣找了她三天三夜,無論是城里還是城外,都尋不到她的任何蹤跡……這皇城之內,除了嬢嬢和官家,還有誰能有如此大的權勢,能讓她就此消失不見?” 潘太后氣得直抖,攥著手中帕子道:“九哥,我實話告訴你,自從你那時來寶慈宮與我決裂起,我便不愿再管你與那個燕雙澄的事情!這些天來我夜間咳嗽得不能安睡,只怕是先帝要將我帶走了,你卻還來問什么雙澄的下落,還真以為我又暗中使手段將她抓了起來不成?!” 九郎聽她這樣說,不由也寒白了臉色,“嬢嬢,臣也真是走投無路,才來寶慈宮找您詢問。官家如今政務纏身無暇顧及臣之私事,其他人又沒有這樣的本領,如果不是嬢嬢派人帶走了雙澄,又會有誰做了這樣的事情?” “你這是不信老身的話了?!”潘太后恨聲道,“你當初為了她要死要活,我若是早下狠心,在那時就該讓她消失,何苦等到現在?何況你早就知道我不待見那個丫頭,若是我再出手抓她,你必定又要來鬧個不休,我豈不是自尋煩惱?那個燕雙澄到底去了哪里,難道你真沒了方向,故此來我這里胡亂盤問起來?” “臣但凡能尋到蛛絲馬跡,也不會來打攪嬢嬢靜養了!”九郎朝前跪行了幾步,急切道,“雙澄身邊還有個使女,與她一同消失不見。當天守城的將校俱已詢問過,都說沒人連夜出城。可汴梁城里住戶上萬,臣就算是翻地三尺,也難以在幾天之內將家家戶戶搜個遍。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雙澄卻還沒有一點消息,臣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請求嬢嬢幫臣找回雙澄。” 潘太后冷笑一聲,道:“九哥,你是急糊涂了不成?明知我巴不得她從你身邊永遠消失,卻還來求我?” 他跪在太后的美人榻邊,慢慢地直起身子,用傷楚悵惘的眼神望著她。 “如果是嬢嬢做的,臣自然只能求嬢嬢開恩放歸雙澄,否則的話,臣也只能每日來求嬢嬢。”九郎頓了頓,垂下了眼簾,“臣當然希望不是嬢嬢所為,然而現今能有本事在汴梁查出雙澄下落的,只怕也就嬢嬢一人了。” 他離潘太后極近,身子挨著她的團錦長裙。 潘太后低頭望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孫兒,心中復雜異常,不由喟然道:“九哥,你這是請求,還是要挾?” 九郎往后退了一退,重又叩首行禮,“臣只敢請求,不敢要挾。” 潘太后咬了咬牙,撐著小桌站起身來,沒有理會九郎,顧自走向簾后。 “嬢嬢!”九郎依舊跪著,轉身望著她的瘦削背影喊道。 語聲悲切沉重,竟使得潘太后頓住了腳步。她側過臉瞥了一眼,九郎緊抿著唇,又朝著她重重頓首。 作者有話要說:抓狂的九哥……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呢! 感謝 忽來忽去的落落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503 08:52:04 sadako1999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503 08:07:45 妃衣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503 01:49:06 子嬰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501 11:02:20 第91章 3.16 第九十一章心似虛舟浮水上 九郎從寶慈宮回來之后直接進了書房,連一句話都沒有。即便是馮勉也不敢上前探問,只是緊蹙著雙眉站在門口等待差使。 這一日似乎格外漫長,整個凝和宮中都悄寂無聲,唯有風過樹梢簌簌作響,灑下滿地光痕,忽聚忽散,變幻莫定。 元昌自宮外趕回,第一件事便是來稟告九郎。 這一次得來的消息卻令人意外。據他手下人探查得知,當夜有商販看見一輛馬車從內城東北駛出,一直行向外城去了。 “難道雙澄被關在外城的什么地方了?”馮勉驚訝道。 元昌搖搖頭,“那商販說馬車似乎是朝著城門方向去的,但他沒看到是不是真的出了城。” “應該是出了外城……”九郎略顯疲憊地倚坐在窗前,“那晚守城的將校分別都是哪些人?你將他們的名字寫下。” 元昌深感事態不同尋常,若是雙澄真的被人在夜間帶出了外城,而先前的那些守將都說并無異常,顯然其中有人說了謊。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殿下,如果真是守城將校說謊,那必定是受人指使……而能夠使他們敢于如此大膽行事的人,只怕……地位極高。” 九郎明白他的意思,尋常人怎可能指使守城將校明目張膽將人放走,并在元昌面前說謊隱瞞。 只是事到如今只能追查下去,否則也許就再也見不到雙澄。 “寫。”他取過紙筆,放在了元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