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要走了嗎?”她系著青布圍裙,手中端著剛剛出鍋的菜,呆呆地望著庭院中的九郎。 他撐著手杖站起身,看著她的眼睛,過了片刻道:“不是,是五哥有急事要先回去。我……再留一會兒。” 端王見他這樣說了,便向雙澄告辭,隨即帶著手下匆匆離去。院門開了又關,滿院清風徐徐,拂亂一庭繁花。雙澄還端著青瓷碗,聽得九郎叫了她一聲,這才好似回過神來,重新又轉身回去。 “那碗菜不是做好了嗎?怎么又端回去了?”九郎在她身后詫異問道。 廚房里再度響起不小的動靜,雙澄只留給他一個忙碌不停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哼道:“以為你要趕著離開,都沒怎么熟就盛出來了,自然要再蒸一會兒。” 他站在樹下微笑:“這樣的手藝,我還能吃到什么?” 她捋起快要滑落的袖子,回頭朝他睨了一眼,眉間眼角皆是嗔意,“愛吃不吃,以后再也不做。” ****** 話雖如此,她還是在廚房忙了許久,直至九郎催促,才訕訕作罷。 “沒什么菜……”雙澄揉揉圍裙,看著桌上的幾道很簡單的菜,覺得不能顯示自己的手藝,有些落寞。他卻將筷子遞給她,讓她也一起坐下,然后道:“你會做菜做飯,已經比很多人要聰明能干。” 他語氣誠懇,她卻紅了臉頰。 ——洗衣做飯,不是幾乎每個女子都會做的事情嗎…… 可也沒問,就當作是阿容對自己最由衷的夸贊,懷著甜蜜的心情與他一起吃飯。他還是遵循著宮內的規矩,整頓飯都沒再說一句話。雙澄也不好意思說話,想要給他夾菜,卻又擔心他不習慣被這樣對待,于是只默默地將菜碗朝他近前推了又推。 他抬頭,用幽黑的眼睛望望她,然后夾了一些菜,輕輕地放到了她碗中。 不知為何,雙澄有些想哭。 九郎察覺到了似的,抬手摸摸她的頭頂,輕聲道:“以后有機會再做給我吃。” “嗯……”她忍著眼淚,點了點頭。 第八十四章惜春眷戀不忍歸 近午時分的庭院靜謐安恬,滿樹翠枝裁出縷縷金線,搖落一地光影交疊。九郎想起雙澄說到的夜晚怪音,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到她臥房去看看情形。 花窗半開,簾幔攏起,室內干干凈凈,并無什么異樣之處。他推窗而望,枝頭碧葉繁茂,有一雙藍翅鳥兒正在互相啄著羽毛,正是春景怡然之時。 忽覺肩上微微一沉,雙澄已經輕輕地趴了上來。 九郎側過臉看看她,她低著腦袋蹭了蹭,頭發拂過他的臉頰,讓他覺得有些□□。于是伸手將她耳畔的碎發理順,輕聲喚道:“雙澄……” “嗯?”雙澄抬頭望著他,似是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九郎本想給她一些安慰,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多說無益,便輕攬了她,低頭抵住了她的前額。 他喜歡與她這樣親近,安安靜靜,只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雙澄環著他的腰,又試探著用鼻尖碰了碰他,見他唇邊浮現微笑,便也抿著唇笑。 “想你了……阿容。”她像小鳥兒似的點點腦袋,碰觸著他,只愿挽留住這般蘊藉深情的目光。九郎摸摸她的臉頰,道:“我在宮中……也很想念你。” 他的聲音低緩清醇,蘊藏了許多情愫。雙澄聽了這句話,不由將臉埋進他懷中,緊緊抱著他不放。過了好一陣,才搖了搖他,道:“要是以后也能像現在這樣就好了,只想要個小院子,就跟這兒一樣,種些花草……然后,我也會做飯給你吃。” 她說的還有些羞澀,九郎撫摸著她的頭頂,低聲道:“只要有個小院子就夠了嗎?” 雙澄點點頭,倚在他胸口,蹙眉道:“我覺得我也只適合過那樣的日子……”她忽又揚起臉,正望著九郎清澈的眼睛,“其實如果回到山林里,我也能過得很自在很快活,可是你不行。那里有怪石有大樹,卻荒僻冷清,你要是去了只能住個一兩天,長久了都待不得。” 她本是胡思亂想,九郎卻當了真。他沉默片刻,道:“雙澄,如果最后你要回山林里,我也愿意跟去。幼時在太清宮里的生活與大內的生活也相差甚遠,可我還是安然度過了三年多,這世上沒什么不能適應的。” “怎么能跟太清宮比呢?那里至少還有馮高品伺候著你,山里可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野狼狐貍,說不定還有老虎呢!”她一點兒也不相信也不愿意讓九郎真的去山林生活,見他有了這樣的念頭,連忙板起臉正告他。 “不是還有你嗎?”他還待往下說,雙澄卻捂住他的嘴,裝作生氣的樣子道,“那也不準你跟我去山里!” 九郎有些失落,雖然那只是一種設想,甚至是最為走投無路的設想,但他卻并非信口開河。在他看來身在何處并不最為重要,即便如今天天處于最為繁華詩意的汴梁皇城,在大內中很少能夠自在表露真實心跡,無形的桎梏一年年疊加重復,就像宮墻一樣,堅不可摧。 然而他也知道雙澄為何不準他再說下去,見她皺緊眉心,生氣似的翹起嘴,便只能道:“要不是你提起回到山里,我又怎會說下去?” “那還是我的錯了?”雙澄氣哼哼地掐了他一把,九郎低聲道:“只是想說,你去哪里,我都愿意陪著同往……” 雙澄用手指捅捅他,故意道:“下地獄呢?” “……那也一同去,總好過分散兩處各自寂寞。” “才不會下地獄呢。”她急得扭扭他的手,“你這么好,我也這么好,哪會被打入地獄?” 他不禁笑了笑,“為何總是自己說了又反悔?” “不是反悔。”雙澄枕在他肩頭,瞇著眼睛,像只慵懶的貓,“只是想多聽聽你說話,哪怕是胡言亂語也好。” ****** 她還將他拉到自己的小床上坐著,然后也與他肩膀挨著肩膀,雙腳挨著雙腳,端端正正的,好似剛入了洞房。 九郎看看她,她也不說話,然后又趴到他肩膀上,抱著他使勁搖搖。 盡管窗戶已經關上,九郎還是有些拘謹,被她這樣一弄,更是神思飄忽。“又想做什么?” 她卻扭過臉,好似懷著小小的怨懟。他便試探性地吻了吻她,見雙澄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又吻上了她的嘴唇。 屋子里寂靜一片,只有兩人的呼吸互相交融。時已臨近春末,雙澄只穿著單羅衫,九郎的手放在她腰間,她都能感覺那手心的溫度。 有一種滋生的感覺在心間不斷涌動,縱使已被擁吻占據,可她還是恨不能與他再近一些。趁著九郎低頭吻她頸側的時候,雙澄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抱著他便朝著床內跌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舉動讓九郎下意識地伸手一撐,低頭間卻又正望見她那雙黑黝黝的眸子。一時情潮涌起,便不由自主地俯身深吻。 他的親吻直至此時還如此溫柔繾綣,讓雙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十指交扣間,呼吸深淺不一。她偷偷解開九郎錦袍系帶,將手伸入他的衣襟,隔著小衣摸摸還覺得不夠,便紅著臉又探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