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當他們在雪山誤入圈套,苦苦支撐卻等不到半點援兵;當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回到汴梁,卻得知傅將軍父子被人誣陷圍攻;當官家震怒,皇后冷顏,二哥尋出一個個證據表明他們這次北伐本就是大意輕敵,全因太子與傅將軍而害死了眾多將士的時候,他覺得萬千道目光都成了冰冷利刃,要將他割裂粉碎,再碾成齏粉。 一卷詔書飄下,太子之位被廢。 傅澤山將軍拔劍自刎亦證明不了自身的清白,二皇子趙鍇奉命查抄將軍府,已被軟禁在宮中的他哭求官家放傅家女兒一條生路。官家雖點頭答應,可不久之后,驚慌失措的內侍傳來消息:一片混亂的將軍府中,傅蓁面對著涌進后院的大批禁軍,眼見兄嫂皆被戴枷押走,竟沖破阻攔,一頭撞在屋柱之上,血濺當場。 他甚至未能親見她最后一面,如花美眷便化為凄涼。 …… “不,阿蓁沒有死!”趙鈞抱著頭慘叫,那雙皓然明眸似乎還在遠處望著她,帶著好奇與羞赧。可他仿佛身處地獄,再也尋不到生的希望。“讓我見阿蓁,讓我見阿蓁!” 他嘶聲叫喊,撐著琴臺吃力爬起,不顧菱紅的阻攔便要沖出屋去。 菱紅驚急之下連忙攔在門前,朝著他正色道:“要見阿蓁是嗎?只要太子肯聽從我們的話,過不了多久,我便會帶娘子過來與你相見!” “真的?”趙鈞顫抖著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她真的還活著?” 菱紅被這熾烈而狂亂的目光盯得心神發寒,但她還是硬生生挺直了腰,哽咽地點了點頭。 “在這等著,阿蓁一定會來找你。” ****** 菱紅疲憊地走出屋子,兩名黑衣人隨即守在了門前。 她失魂落魄地穿過長廊,慢慢走到了另一處院落前。庭院中,丁述坐在樹蔭下,冷冷地望著她。 “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他聲音低沉地問道。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整了整鬢發,“當年他們奪走了傅家的一切,如今就該歸還,你不是也一直想要替將軍父子翻案?可只憑著你我的力量,又怎么能做到?” “當初我與二公子商議的計策并不是這樣的!”丁述霍然起身走到她近前,“潘皇后和趙鍇為了一己私欲要廢掉太子,使得傅將軍父子也遭到牽連,我只要除掉這兩個罪魁禍首,就是真正為傅家報仇雪恨!” “除掉他們?”菱紅冷笑不已,“十幾年前你身強力壯時都功虧一簣,如今一身傷病豈不更是癡心妄想了?二公子身負大仇,難道不比你更想替父報仇?可是就算殺了潘太后與官家,又能改變什么?官家死了自然還有皇子即位,傅將軍的冤屈永遠沒人能洗雪!只怕正是因為這樣,二公子才改變主意,引出了雙澄。” 丁述攥緊雙拳,盯著她的眼睛,“你們將太子劫來已經夠了,還要雙澄做什么?這些年我一直瞞著她,就是不愿意讓她知道過去。” “難道真要讓她糊里糊涂過一輩子?”菱紅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轉而回望遠處屋檐,“太子一直思念阿蓁,只有見到了魂牽夢縈的心上人,他才會真正聽從我們,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你們……這一切都是二公子的主意?”他啞聲問道。 “也并非全是。”菱紅幽幽道,“可惜我至今還是未能再見他一次,或許要等到事情全部結束之后,他才能堂堂正正回到將軍府吧?” 丁述長嘆一聲不再說話,轉回身進了屋子,將門緊緊關上。 作者有話要說:這樣一來,過去的事情是不是比較清晰了? 第70章 3.16 第七十章帷幄深嚴日運籌 整整一天汴梁城中紛亂不已,自外城到內城不知有多少人四處為非作歹。汴梁府尹起初還以為只是巧合,但當捕快們抓了一個又一個歹徒之后,他頓覺事有內因,即刻稟告了端王。 端王當時剛從延義閣審閱完奏章,因想到多日未見九郎,便到了凝和宮去。豈料還未坐下多久,宮外的急報便送至了面前。 他打開一看,便立即下令守城士兵嚴加盤查,另調遣禁衛在內外城騎馬巡邏,每十人一隊,由統領分各條街巷予以安排。一旦再發現有人趁火打劫,即刻擒拿,不得怠慢。而對于那些被抓獲的歹徒亦分開關押,由老練官員詳加審問,再將各人陳述交匯給府尹核實。 傳信人得到命令之后匆匆而去,端王又將急報看了一遍,雙眉緊鎖。 “適才有人在側,我不便多話……”九郎緩聲道,“想必五哥也看出今天這些事端必定是有人指使,不過五哥最好不要將希望寄托在那些被抓的人身上。” 端王合上那紙箋,“你是說他們不會說出實話?但都是些無賴地痞,如果嚴加審訊,總不會為了蠅頭小利而甘愿入獄吧?” “有人收買了他們故意攪亂汴梁,可那個人或許并未直接露面。無賴們就算扛不住拷打招供是受人指使,五哥又去哪里找那主謀?” 端王摩挲著桌角,緩緩道:“你也猜到是誰所為?” 九郎淡淡地笑了笑,“前些天不是還提醒五哥么?如今最想看笑話的莫過于被訓斥后留在汴梁的雍王了,當然跟著爹爹外出祭掃的三哥與六哥應該也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 端王不由心冷,面上卻還從容,苦笑了一聲道:“我倒是派人去暗中查探了二哥的起居,據說一直留在王府未曾外出……但如今這城中禍亂顯然是針對我而來,如果不是二哥的話,三哥與六哥的親信倒也有可能。” “既然如此,就索性將他們三人府中幕僚差官的行蹤都一一查明。若有近日無事外出的,或許就正是出面收買那些無賴地痞的牽線人了。” “我這就命人去辦。”端王頓了頓,又道,“我今日一早遇到元昌,他說雙澄背上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還問到丁述有沒有出現,元昌怕她亂想,便沒有說起丁述被人救走的事情。” 九郎落下眼睫,道:“眼下城中并不太平,丁述不知去了哪里,想要核查他的身份竟成了難事。” “說來爹爹祭掃皇陵來回不過十多天,即便他要在淮南王那里逗留一陣,最多也就是二十天左右。”端王看了看九郎,謹慎道,“我倒是有一個提議,不知你是否愿意嘗試?” 九郎抬眸道:“請說。” “與其讓雙澄無盡等待,不如給她機會讓其回一趟蒼巖山。我上次去的時候因為房門緊閉,又不知雙澄師傅到底是否會回來,也不好擅自闖入小屋翻查。現在雙澄的身體既然已經恢復,趁著爹爹離京,太后又病臥在床,你就讓雙澄回她所住之處仔細檢查,或許能找出證明她自己身份的東西,也好過她自己胡思亂想。” 九郎沉默片刻,道:“確實可以回一趟蒼巖山,畢竟那是她與師傅常年居住之地。但我擔心的是她離開了汴梁,途中萬一再遇到阻截追捕……” 端王道:“我是不能離京,或者就等城中平靜下來之后,讓元昌帶著她回去。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一些。” “但元昌作為神衛親軍恐怕也不能隨意離開。”九郎頓了頓,又道,“除非五哥找個理由派他出去。” 端王略一思索,指了指桌上那份急報,“倒也不難,可以就用此事,一石二鳥。” 九郎明白了他的意思,卻覺微微不安。“五哥為了我與雙澄想盡辦法,當初將雙澄留在你王府中,還險些牽連了你……” 端王道:“當初錢樺倚仗太后才敢到我府中鬧事,這筆賬遲早要他償還。我亦知道你珍愛雙澄,而她也是哪怕不要任何名分也想留在你身邊。你們兩人既如此執著,我如能成人之美,又何樂不為?” “若我能與雙澄安然度過這場風波,五哥的恩情自是難忘。”九郎認真道。 “恩情?那倒不必談。”端王慢悠悠地看了看他,“以后我若需要九哥幫助時,你也能將我視為自家兄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