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過了許久都不曾說話。 馮勉嘆了一聲,吩咐其他小黃門在旁伺候著,自己慢慢出了房間。長廊外有幾名內侍在竊竊私語,見他出來便急忙閉口不言。馮勉掃視一眼便覺他們神色有異,便上前低聲問道:“剛才在說些什么?為何見了我就變了臉色?” 那幾人臉色尷尬,其中一人見隱瞞不過,只得小聲道:“聽說今日早朝官家震怒……” 馮勉一蹙眉,“發生何事?” 那內侍往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謹慎道:“奴婢也是聽在崇政殿的內侍說的,其中要是有傳錯的,還請馮高品別怪罪我們。昨夜有馬軍奉了太后之命出城抓人,官家卻直至拂曉才知道這事,便在早朝時責問了潘文祁潘指揮使。另外也有大臣出來指責潘指揮使逾矩行事,潘指揮使在與那幾位大臣爭辯時出言不遜,使得官家更為震怒,竟令樞密院從嚴治罪。” 馮勉一怔,“那太后是否知道了這事?” “只怕就算現在不知,過不了多久也會知道了。” 馮勉心中憂慮,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昨夜太后帶著九郎匆匆返回大內,特意囑托不要被官家知道,但官家乃是大內之尊,有什么消息能真正瞞過他?只不過當時已是深夜,他對九郎本身就不甚在意,便沒有特地過來詢問。如今非但前事瞞不過去,連潘文祁帶兵圍捕雙澄的事也被完全捅破,真不知官家會如何責問九郎…… 他正在長廊中深思,宮門外卻有一少年內侍急匆匆奔來。 “一大清早的慌亂個什么?!”馮勉揚眉叱道。 “馮高品,官家,官家駕臨凝和宮!”那小內侍還是頭一次見官家親自駕臨凝和宮,竟緊張地說話都不順了。 馮勉一驚,朱色宮門沉重啟開,十二人抬的赤金乘輿果然正自遠處緩緩而來。 ****** 官家著絳紗龍袍通天冠,臉色凝重,應該是剛與眾臣議事完畢就來了此處。凝和宮的所有內侍宮娥在宮門前跪迎,他目光寒冷地掃了一遍眾人,一言不發地邁進了宮門。 馮勉跟在后面試探地解釋道:“九殿下因為右腿傷了不能站立,故此未能親自迎駕,還請官家恕罪。” 官家冷哼一聲,“都當朕是木頭刻成的擺設了嗎?這等大事竟無人來報!” 馮勉唯唯諾諾不敢應答,官家瞥了他一眼,“朕昨日聽說太后忽然去了金明池就很是詫異,正準備遣人去問,卻又聽說九郎受傷。那金明池本是湖光山色賞景之地,怎會使他跌壞了腿?!” “……是在寶津樓不慎摔下……”馮勉支吾道。 官家停下腳步,狠狠盯著他道:“事到如今還敢欺騙?!朕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官家恕罪!”馮勉撲通一聲跪在道邊,“只因事情紛雜多變,又涉及太后娘娘,奴婢實在不敢擅自說話。” “朕根本不需問你,也能知道個清清楚楚!”官家怒斥一句,拂袖便踏上石階。李善等人都是心驚膽戰,但也只能斂聲屏氣地給官家匆匆引路。 穿過正殿后,滿目皆是翠綠草木,鳥雀在枝頭鳴叫不已,官家卻只覺心頭煩躁。他大步踏進九郎休息的閣子后,轉過山水云海屏風,便見九郎撐著身子坐在床頭,幾日不見,倒確實也是憔悴不少。 “臣因傷在身無法下床迎候,請爹爹恕罪。”九郎低頭輕聲道。 官家站定在屏風邊,揮手屏退眾人,看了九郎片刻,沉聲道:“昨日在金明池真是一場好戲!” 九郎聽他這般語氣,心知官家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便也沒有回答。官家背著雙手走了幾步,又道:“之前你屢次推辭指婚,原來就是為了一個江湖上的女子?!” 九郎隱忍道:“以前拒婚不是因為她,只不過對婚姻之事沒甚興趣,想自己單過而已。只有上次爹爹指婚,臣才是真正因為有了愛慕之人,才不愿與另外的娘子締為婚約。” 官家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忽而冷笑道:“你竟沒有想過,這等身份卑微的女子是決計不能入我趙家宗牒的嗎?你卻跟朕說想要只守著她過一生,簡直是異想天開。” 九郎攥著袍袖,道:“如果爹爹堅持不同意臣正式冊立雙澄,那么臣也不愿再與他人結為婚姻,那郡王王妃之位便空著去。” “冥頑不靈!”官家重重斥責,“朕聽說她昨日還打傷禁衛沖出別苑,這等野蠻之人到底有何吸引你的地方,竟讓你不顧死活了!難怪太后亦被你氣倒,你也不顧念太后對你的珍愛憐惜,全無一點良心!” 一聽到官家提到太后,九郎只覺心頭沉重,竟無言以對。 官家緊鎖濃眉,略一思忖,又追問道:“那女子現在逃至了何處?” “臣不知。”九郎黯淡。 官家冷哼,“太后為了追捕此人不惜連夜派出潘文祁率著的近衛馬軍,朕倒想看看為什么這一小小女子能掀起滔天大浪。你就算不說實話,朕也自會有辦法搜出她的蹤跡。” 九郎心頭又是一驚,不禁抬頭道:“爹爹何苦也要為了雙澄大動干戈?如此行事豈不是不合一國之君的風范……” “一國之君當是怎樣風范?!”官家揚眉怒問,卻在此時,馮勉自外匆忙趕來,跪在屏風邊叩首道:“啟稟陛下,端王殿下剛剛返回汴梁,得知九殿下受傷便特來探視。”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晚了,因為早上奶奶在家不知道怎么會摔傷了,頭上流了好多血,住院了。年紀很大了摔不起。t_t 這些是我從醫院回來碼出來的,接下去不知道是否來得及日更,如果不能的話我會提前說明的。 第五十九章言辭雅措亦誠誠 官家倒是一怔,此去邢州并不算近,原以為端王至少還有四五日才能返回汴梁,卻不料他竟已趕了回來。略微思忖之后,才道:“讓他進來吧。” 馮勉躬身應答后出了房間,過不多久,腳步聲漸近,端王轉過屏風站定,恭恭敬敬地向官家行禮問候。他著一身青煙色織錦云鶴紋長袍,發簪赤色冠纓,雖是風塵仆仆,卻依舊神清氣爽。 官家抬手示意免禮,因問道:“怎么回來得如此迅速?” 端王整頓衣袍站立在旁,道:“公務辦完不敢耽擱,臣又想到清明將至,便全力趕回了汴梁。”他又看了看九郎,蹙眉道,“沒想到剛剛回來便聽說九哥受傷,臣心中擔憂,于是急忙進宮探望,不想爹爹也來了這里。” 官家緩緩道:“你只知他受傷,或許還不知到底所為何事。” 端王瞥了九郎一眼,隨即又詫異道:“聽爹爹語氣,難道九哥不是意外摔傷?” 九郎沉默不語,官家冷聲答道:“他這是咎由自取,為了個女子幾乎要將命送掉。”他頓了頓,又轉而盯著端王道,“聽聞之前那女子曾住在你王府中,可有此事?” 端王訝然,“哪個女子?臣怎會不知?” 官家臉色明顯一沉,“休要在朕面前演戲,如果沒有證據,太后怎么會讓錢樺去你王府搜人?” 端王還未回答,九郎已搶先道:“錢樺乃是對臣懷恨在心,故此有意挑撥,并想將五哥也拖下水。” “你身為皇子,他一個內侍怎會對你懷恨在心?”官家嚴厲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