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愕不安地望著這個(gè)陌生男子，不知道他為什么會(huì)知曉她的姓名。

    “帶走。”年輕人抬手示意，完全無視她的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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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的一聲，她被戴上鐐銬投入了監(jiān)牢。地上的稻草散發(fā)著霉味，雙澄咬牙直起身子，奮力挪到鐵欄前，朝著外面大喊：“我不是什么刺客！放我出去！”

    各處昏暗的牢房中隨即響起不同的喊聲，那些聲音有的嘶啞有的尖利，倒是將她嚇了一跳。雖說練武多年，可她畢竟長居于山間，對(duì)塵世閱歷尚淺，更是從未被抓進(jìn)監(jiān)牢，如今來到這陰暗地方，不由得心生不安。拼命喊了一陣后，非但沒人來聽她訴冤，反倒是獄卒在遠(yuǎn)處用力敲擊鐵欄，叱道：“喊什么？！被逮進(jìn)這汴梁府衙門的，哪有什么好人？！”

    她氣憤不已：“我只是躍上了那座蓮花燈，怎么就是刺客了？！那燈臺(tái)離宣德樓那么遠(yuǎn)，就算我想刺殺，哪里夠得到？！”

    獄卒罵了幾句，卻也并未過來。她憤憤然背倚著墻壁，想要使勁掙開鎖鏈。可就在此時(shí)，遠(yuǎn)處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墻上燭火搖晃，玄青色地面上身影幽幽，有一人在牢頭的恭引下負(fù)手來到了近前。

    一襲深紫鶴紋長袍，肩后披著玄色大氅，眉眼清朗，目光灼灼。

    方才就是他在街上喊出了她的姓名，使得她一驚之下被擒了下來。雙澄警惕地繃緊身子，望著他道：“你是什么人？”

    “倒是有意思。”那人笑了笑，“方才不是還喊著冤枉嗎？如今就該磕頭訴冤，哪有囚徒像你這樣直愣愣盯著人看，反問起我是誰來？”

    她憋了氣，“我根本沒有行刺的心，是你們胡亂抓人，為什么要叫我磕頭？”

    他又笑，“那就不要喊冤，比一比是誰厲害。”

    “你們以多欺少，又有那種割不斷的銀網(wǎng)，我自然吃了虧！”她屈起雙腿抵在心口，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頭問道，“我的東西呢？！”

    那人揚(yáng)眉詰問：“什么？”

    “就是我的包裹……”她焦急道，“你們可以看看，我只帶了氈毯和拐杖，難道有誰行刺的時(shí)候還背著那么大的包裹？豈不是給自己添許多麻煩？！”

    他上前一步，接過牢頭手中的燈籠，亮幽幽的光照著雙澄的臉頰，映出雪白如玉。

    “帶著那么多東西到宣德樓前作甚？”

    她咬了貝齒，盯他一眼，想說又覺不妥，只道：“找人。”

    “誰？”

    “……不知道。”

    他粲然失笑：“這也不說，那也不知，果然懵懵懂懂。”

    雙澄瞪他，他卻返身要走，急得她又喊：“我不是什么刺客，難道你們就這樣把我定罪關(guān)在這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沒有回答就快步離去。“哐當(dāng)”聲響，大門又緊閉，雙澄倚著鐵欄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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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回到宣德樓時(shí)，杏黃簾幔已緩緩卷起，官家與眾臣隔著珠簾遠(yuǎn)眺樓下燈景，露臺(tái)上眾戲子鮮衣獻(xiàn)禮，回到原處的百姓又歡樂高呼。

    得知刺客被擒，官家大為喜悅，揮手便讓內(nèi)侍捧出累累錢幣，由小黃門賞賜樓下戲子與百姓。先前舉薦端王的臣子見其順利返回，又連連夸贊端王能干，官家只微笑望著露臺(tái)上的百戲群舞，也不說什么。一旁的二皇子雍王卻不滿道：“既然是拿住了刺客，為何關(guān)進(jìn)汴梁監(jiān)獄，難道不該直接帶到這里問個(gè)清楚？”

    “圣上在這兒本就是想與民同樂，先前那一陣既已過去，就還是暫時(shí)不提，免得打攪了大家的興致。”端王溫和道。

    雍王冷哼一聲，三皇子申王撫掌嘆道：“五哥真是越發(fā)考慮周到了！想必刺客也已經(jīng)招認(rèn)，不然五哥怎會(huì)輕輕松松回到了此地？”

    端王搖了搖頭：“那倒還沒有……”

    他話語未完，雍王已橫眉怒道：“既然還沒有招認(rèn)，說不定他還有同黨，五哥怎好讓人傳信說已經(jīng)平安無事？！圣上聽到這消息，才令人卷起簾幔。你這樣胡亂傳信，就不怕再生禍端？！”

    端坐于御座上的官家本是聽著樂曲打著節(jié)拍，聽得雍王聲音漸大，不禁心生不悅掃視他一眼。端王即刻低首輕聲道：“自然是已經(jīng)確定沒有別的刺客，才派人回復(fù)的，圣上在此，臣怎敢草率行事？”

    “到底是何等人，膽子竟如此大？”官家問道。

    端王看了看站在一邊的九郎，見他沒甚特殊神色，便回答：“只是個(gè)十六七歲的小娘子，身法還算輕快，但為人懵懂，糊里糊涂上了蓮花燈臺(tái)，說是要找個(gè)朋友，不想驚擾了圣駕。”

    “找個(gè)朋友？如此荒謬……”官家屈起手指，叩著椅子扶手，“你怎知不是借口？”

    端王連忙拱手，“城中衛(wèi)兵并未放松，汴梁府尹已派人搜過她的身，除了簡單的防身兵刃外，并無他物。料想如是有心要行刺，定不會(huì)這般草率。臣此番趕回宣德樓，是為了親自向圣上稟告一聲，如今還是要回汴梁府衙去的。”

    官家聽他這樣說了，方才頷首。端王正待離去，又有黃門匆匆趕來，說是留在宮中的潘太后要廣寧王早些回轉(zhuǎn)。

    “嬢嬢對(duì)九哥真是關(guān)愛備至，好似一直想將九哥留在左右。”六皇子信王先前也去拜見太后，卻沒說上幾句話就被打發(fā)了出來，如今揚(yáng)起唇角，笑盈盈看著九郎。九郎淡淡道：“想來是嬢嬢顧念我不如各位哥哥強(qiáng)健而已。”說罷，便向官家與眾人告辭。

    官家也未多留，端王見九郎要走，便向官家道：“臣正好也要離開，既然如此，就與九哥一同下宣德樓吧。”

    官家應(yīng)允，馮勉取來拐杖奉予九郎。雍王見九郎撐著拐站起來，便有意揚(yáng)著臉朝馮勉道：“天黑城高，九哥走路不方便，馮高品要小心攙扶著才行。”

    九郎神情如常，并未說話，馮勉陪著笑點(diǎn)頭稱是。

    “這宣德樓前要到深夜才會(huì)燃起千百道焰火，九哥每年都提早回宮，可惜沒了眼福。”申王負(fù)手遙望天幕，微微嘆了一聲。

    九郎看了他一眼，近旁的端王倒是笑了笑，道：“九哥在宮中一樣可以望見空中焰火，此處彼處，又有多少區(qū)別？無非是一遠(yuǎn)一近，但近有近的好，遠(yuǎn)也有遠(yuǎn)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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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錚錚然弦歌聲起，宣德樓上鶯鶯燕燕，樂舞翩然。九郎下了城樓，那樓上本來融融和樂，缺他一人也無謂。他登上馬車也不曾回望，只是向端王道：“五哥，你能否暫留片刻？”

    端王會(huì)意一笑，“我也正好要叮囑一下守城衛(wèi)士，就送你一程。”

    宣德門左闕緩緩開啟，馬車駛進(jìn)幽深城門。車門緊閉，唯有微微亮光自窗外透進(jìn)，投在九郎側(cè)臉。

    端王道：“雍王他們素來是那樣的性情，你不要因此慍惱。”

    “那么多年早已習(xí)慣，只當(dāng)沒聽到一般。”九郎神色淡然，忽又問道，“她現(xiàn)在怎樣？”

    “放心，沒有拷打，只是關(guān)在了拘押犯人的地方。”端王打量他一下，“你怎會(huì)認(rèn)得這樣的江湖女子？”

    他意態(tài)有些寂寥，“不算認(rèn)識(shí)……只是見過而已。”